“皓文!”王偊和?张皓文等人?还未到院门口,就撞上?了?从对面跑过来的邢恕:“不好了?,那?个?太监跑了?!”
“什么?!往哪儿跑了??!”王偊叫来几个?手下:“跟这位邢秀才去追!务必活捉!”
剩下的人?随张皓文闯进院子,只见?和?邢恕一起来的那?个?少年被打?昏在院门口,几个?家?丁正欲四散逃跑,却被全副武装的官兵两下制服了?。屋后的门一开,王偊也和?张皓文、丘洵当时一样,被满屋盛满铜钱的箱子惊呆了?。
“都给?我带走!”王偊一声令下,那?些官兵马上?开始收拾现场,清点?过后,搬着箱子往外走去。
“大老爷,我知道您初到琼州,一心想要为朝廷立功,可您有没有想到,周知府为何匆匆离任?您虽然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知府,我是个?低贱卑微的商人?,但您和?我,都有自己追逐的目标不是吗?您追求的是名?,我追求的是利,当然最好的,就是名?利双收了?对不对?”
郭守鑫一脸从容的跪在一旁,对坐在堂上?的徐知府侃侃而谈:“大老爷,不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和?您谈什么条件,但您也知道,琼州并不富饶,一州的吃穿用度,都靠我们这些琼山的商贾在撑着,您从陈家?搜出了?铜钱,从我家?搜出了?铜钱,您去别人?家?里搜,一样也是有的,难道您要把全琼山的殷实之家?都翻个?遍吗?我奉劝您一句,就此收手吧!和?周知府一样,平平安安任满升职不是很好嘛?”
“他胡说!那?铜钱是他派人?搬到张家?,陷害张家?的!”郭守鑫话音刚落,门外王偊就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妇人?身后,正是张皓文和?张皓亮两兄弟。
“见?过知府老爷。”几年不见?,王氏变得非常清瘦,整个?人?好像一片单薄的树叶。她?拉着张皓亮的手走上?前去,福了?一福,道:“老爷,我姓王,名?盼兰,是郭守鑫的第八房小妾……”
王盼兰将自己的来历讲了?一遍,又颤抖着拉起张皓亮的手,给?两旁的官兵看张皓亮手上?绑过的痕迹,她?流着泪跪下来道:“大老爷,郭守鑫见?您那?里迟迟没有发落陈择梁,便让我出面作证,污蔑张家?早就和?倭人?勾结,否则就要杀了?皓亮,他区区一个?卖布的商人?,竟然想害我们母子的性命,老爷,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您千万要好好审审他呀!”
“你这个?贱人?!我供你吃供你喝,让你穿金戴银,你竟敢在老爷面前胡说八道!”郭守鑫见?王氏出面,气的蹭一下站起身来,指着王氏骂道。
“抓到人?没有?”门口邢恕和?王偊的手下一进门,王偊便上?前低声问道。
郭守鑫见?那?守卫两手空空走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回头?又对徐知府道:“大老爷,我方才说的话,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老爷,您看这是什么?”他话音未落,却见?邢恕走上?前去,递过一块金灿灿的腰牌,这牌子形状如钟,上?窄下宽,最上?部刻着浪纹,系着一串宝珠,上?书“广东市舶司”五个?大字。
众人?皆神情严肃的盯着那?块牌子,徐鉴厉声问道:“郭守鑫,你瞧瞧这是什么!”
“这……”郭守鑫一时语塞,只得道:“小人?、小人?不知……”
“这就是你家?里招待的‘大人?’吧?”徐鉴冷笑道:“本府还不知道,你区区一个?琼州的布商,竟然也有接待广州市舶司官员的资格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我还能留下你一家?人?的性命!”
……
数日之后,府衙中徐鉴正在奋笔疾书,外面有人?报道:“邢秀才他们几个?来了?。”
“快请!”徐鉴这回满脸欣喜的站了?起来。
门外来的正是张皓文、邢恕、丘洵三人?。事情结束,陈择梁早已经被放回了?家?,郭守鑫却被关了?进去。案情审的差不多了?,考虑到郭守鑫在琼山的影响力,徐鉴并没有打?算将他处死,而是定了?个?“把持行市”的罪名?,杖八十,发边卫充军。其余人?一概不问。那?些躲在家?里惴惴不安的其他布商们,听?到这个?消息终于又敢出门走动了?。
“这件事,你们几个?功劳不小!”徐鉴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信笺封好,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手下,“这回,市舶司和?与他们勾结的倭寇,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市舶司那?里……?”邢恕试探着问道:“大人?可否要上?禀艾巡抚?治他们的罪?”
徐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既已平息,我不想再?生事端,动摇皇上?重新允许倭国前来朝贡的决心。这也是杨阁老的意思。”
丘洵也道:“况且,市舶司的太监是皇上?指派的,独立于三司之外,就算是艾巡抚也拿他无可奈何吧?”
“确实如此,所以,方才本官把那?块牌子封在了?信中,转交给?了?艾巡抚,毕竟他人?在广州,至于他打?算怎么处理,本官这里就不必再?担心了?。”自从头?一次见?到这位知府大人?,他一张脸就绷的紧紧的,这回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笑着对几人?道:“你们可想要什么赏赐吗?只要是在本府的能力范围内,都会答应你们的。”
“大人?,赏赐不敢谈,不过倒是有几件事情想跟大人?商量一下。”张皓文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
“哦?尽管说来。”徐鉴估计张皓文想跟他说家?里布店的事,毕竟这回得罪了?刘太监,市舶司那?边很有可能就不会和?恒昌继续合作了?,当然,如果刘太监识趣的话,他应该早早提出回南京养老,他也六十多了?,虽然艾广管不着他,但这么个?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又断了?和?倭人?私下交易的可能,再?在广州待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到时候新的镇守太监派来,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倒是可以想想办法,让市舶司继续从恒昌布行这里买布,再?说,郭守鑫一旦充军,恒昌也是会从中得利的。
徐鑫正盘算着,下面有人?来报:“知府大人?,恒昌的掌柜陈择梁求见?。”
徐知府连忙请他进来,只见?陈择梁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抬着一台纺纱机。陈择梁跪下行礼,道:“老爷,您或许听?人?说过,我们恒昌织的布和?别的布行都不一样,这台纺纱机,就是我们恒昌织布又快又好的秘密所在,此次大老爷做主,为小人?和?恒昌洗清了?冤屈,小人?愿意把这织布机的制作方法交给?官府,令琼州岛上?所有的以织布为生的人?都可以因此获利。”
“什么?!”徐知府大吃一惊,走下阶来,问道:“陈掌柜,你此言当真?这可是你们陈家?发家?致富的根本呀,你把它拿出来,你们……你们不就……”
徐知府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张皓文便在一旁道:“老爷,您也听?郭守鑫说了?,琼州地方贫瘠,支撑赋税和?百姓生活的银钱,很大一部分来自这些布匹,等到我们和?倭国互通往来之后,这些白布势必广受欢迎,需求大增,若是琼州百姓都能因此变得富足,假以时日,岛外的人?也不会再?以看南海蛮夷的目光来看我们琼州人?,反而会渐渐因这些物产而渐渐了?解我们琼州,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这……”徐知府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他又转念一想,若是这种新型纺纱机能在琼州推广下去,不但恒昌和?其他布行之前的矛盾会马上?缓解,他这个?知府也会因为此事而得到布商和?百姓们的拥护,看来,这也是陈择梁和?张皓文想要看到的结果,既然如此,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对陈择梁拱了?拱手:“陈掌柜,你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令人?佩服呀!好!那?本官就答应你。这样吧,此事应归工房和?户房管……你手下可有什么得力的人?,让他们去工房那?里报个?到,马上?开始在各地推行这种新的纺纱机!”
其实,之前郭守鑫也曾经屡次试图探出他们纺纱机的秘密,可这纺纱机都是经过张传荣和?张传贵多次改良的,不可能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金鸡岭他们去不了?,村子里的纺纱机他们也搬不走,况且能靠这个?赚钱的家?家?户户都会把机器看好,他们最后狗急跳墙,才想出了?个?栽赃陷害的法子。
经此一事,徐鉴终于坐稳了?他知府的位子,除了?帮陈择梁把他的大侄儿安排进了?府衙户房做了?个?吏员之外,他还让王偊将陈择梁的另一个?弟弟补了?个?百户的职务。这下子,琼山再?也没人?敢打?恒昌布行的主意了?。
一转眼秋霜阵阵,群雁归来,弹指间落叶归于泥土,凉爽的海风也化作了?琼州岛上?和?煦而温暖的春风。宣德七年四月的道试,终于离张皓文和?他的同窗们越来越近了?!
四月初,张传华和?张传云带着张皓言、张皓方来到了?琼州府城镇,张传云看起来比前几年身体健壮多了?,只是说话时还有些中气不足,他这次也是来参加道试的,三年前那?场道试他刚刚好转,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如今养精蓄锐了?这么久,终于又可以重进考场了?。
一年多未见?,张皓言仍然稳重沉默,个?子倒是又窜高了?一截,看上?去已经是十足的大人?样子。张皓方上?次没过府试,没有参加道试的资格,但他求着张传华和?张皓言,一定要带他来府城镇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