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烟花直到半夜才结束, 整个空间坠入狂欢后的极度寂静。
苏杭就在这样的寂静里沉沉地入睡，呼吸柔软，酣睡的模样纯净无害。
萧以歌轻轻撑起身体, 把拉扯起来的被子盖住她露出的光润肩膀。
萧以歌伸出手指悬在苏杭的脸庞上抚着, 嗓音裹着些微哑，“给你看几分钟就被你折腾了一晚上, 倒显得是我折腾你似的。”
她虚空地勾画苏杭的轮廓, 落下最后一笔后深吸了口气，轻着动作掀开被子裹了件睡袍下床。
深夜中的无线电波直达萧家, 萧以歌在落地窗前等待着电话接通。
萧曼仪接了电话, 带着睡意的语气饶有兴味：“怎么？”
萧以歌说：“我想放出跟杭杭在一起的消息。”
“哦？说说看。”萧曼仪语调上扬，却没有太多的疑惑。
萧以歌远眺海面，接着说：“现在RH集团内部传言很多, 股东担心断了后路, 有人想搞小动作。杭杭的胜算最大, 但我担心股东会玩阴的, 有萧家做后盾可以直接把这些人的打算掐死，替她省点精力。”
萧曼仪笑了声：“宝贝, 你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帮她了？”
萧以歌没有退缩，也不急着辩解, 只缓缓道来：“你考验她的题目, 她全都完成了, 这证明她是有能力的。我跟她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不可能事事都拿来当做锻炼她的机会，她努力地想要跟我匹配, 我又怎么能总是置身事外。”
她并没有萧曼仪那些顾虑，苏杭的成长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在一旁扶持，这才是她们同走余生路的意义。
只在观众席欣赏苏杭的表现，是她身为苏杭的爱人所不能接受的。
但她不怪萧曼仪，倘若她作为母亲，大概也会对女儿的爱人有这样的考量，这只是所处位置不同造成的分歧罢了。
萧曼仪叹了声气，话里多了点感慨：“当初她瞒着你是对的，上次的事如果是你动手解决，那么在你看不到的角落会有人议论她攀高枝。这些脏话到不了你的耳朵里，可是肯定会被她听到。”
萧以歌皱了皱眉，“妈……”
萧曼仪却又是一笑，不紧不慢地打断：“但她上次的成绩已经为自己打下基础，流言的规模不会大。只要她顺利拿下RH集团，就足够往那些眼热的人脸上狠狠打一巴掌，所以你可以放手去为她扫清最后的阻碍。”
对苏杭的考验其实很早就结束了。
从守口如瓶不让萧以歌帮忙，再到站上Nyx集团的领奖台，她独自走过这条路的每一步都足够拿到满分。
萧以歌轻轻一笑：“谢谢妈。”
萧曼仪半是调侃半是关怀：“还有，年轻人注意节制，这都多晚了。”
“没办法，节制不了。”萧以歌也换上含笑话音。
挂上电话，她回到床边坐下。
苏杭仍旧熟睡，随意丢在枕边关了声音的手机却在频频亮屏。
萧以歌悄悄回到被窝里，把她的手机拿来看。
上面挤满了程昱哲的未接来电，还有同事们的微信信息，其中也夹着程昱哲的。
萧以歌看了苏杭两眼，清空掉未接提醒后点进微信里，没多看就把程昱哲的信息标为已读，让它重新被众多的名字压在最底下。
她知道这个行为不合适，但她不想让苏杭睡醒就被打扰，等明天一早苏杭赖够了床再坦白。
说句难听的实话，程家的人找苏杭能有什么好事呢，不添烦忧就是奇迹了。
她无声无息地把手机放回去，听见苏杭出了声软软的鼻息，她立刻静止不动。
苏杭没有醒来，只是将脑袋往她怀里埋。
她舒了声气，环抱住怀里的人，放空心绪一同睡去。
早晨，浅金色的阳光温暖柔和。
萧以歌睡得自然醒，懒懒地缩在被窝里玩手机。
苏杭这些天大概是累坏了，昨晚睡得比她早，到现在都还没醒。
新年的第一天，她的闺蜜群里也热热闹闹地聊开了。
【莫菲菲：今天奸商回她爹妈家，我跟Zora约了逛街。】
【莫菲菲：珍珠你元旦不会加班吧？出来跟我们玩，Zora说叫上你热闹点。】
【朱桢：可以，我需要准备什么？】
【莫菲菲：准备耳朵吧，Zora的普通话真不是给人听的[裂开]】
【朱桢：还好，默念几遍就能知道意思。】
【莫菲菲：以歌估计不能来，有家属的人@萧以歌】
萧以歌慢悠悠地打字，大方地撒了一把狗粮。
【萧以歌：[可爱]说对了，我要跟家属二人世界。】
【莫菲菲：[脏话.jpg]】
【朱桢：[你好有本领.jpg]】
她侧着身正聊得开心，身后有热源靠近，一双手臂在被窝里环上她的腰身。
萧以歌放下手机，往身后的怀抱里依靠，稍微侧了点身子回眸：“醒了？”
“嗯……”苏杭舒服地长长出了声气，胸口起伏，“怎么自己偷偷穿衣服？”
萧以歌双手抚着她的手臂，笑着不答反问：“今天元旦，要去程家么？”
苏杭尚有睡意的双眸清醒了些，只是声音仍含着初醒的喑哑：“国家法定节假日，不上班。”
这是把去程家比喻成上班了。
萧以歌温软地笑说：“程之昂现在非你不可，你的确是不用太顺着他，把握好尺度就没问题了。”
苏杭没答话，只收紧了怀抱。
萧以歌又说：“昨晚你有电话跟信息，都是程昱哲的，我没接电话，也没具体看过信息里的内容。你要不要看看？”
这件事肯定是要老实交代的，即使苏杭本就厌恶程家，可私自动苏杭的手机很有可能会影响感情。
她以为苏杭会意思意思看一看，这人却是干脆闭上眼睛，“不看，我想睡觉。”
萧以歌气息轻轻地发着笑，彻底转过身去跟她相拥，“那今天我们就在家里，你最近累了，我陪你多睡会儿。”
苏杭默声不语，萧以歌以为她开始睡回笼觉了，自己也跟着酝酿睡意。
哪知耳边忽然拂来热气：“脱衣服。”
萧以歌睁开眼，咬着唇失笑，“耍流氓……”
这个回笼觉直睡到大中午，两个人都饿着肚子醒来。
苏杭下厨做午餐，萧以歌收拾完房间便去厨房旁观。
大约是职业性质使然，苏杭即使在做饭时也慢条斯理，似乎对食材落下的每一刀和每一次翻炒都是极其细致的设计。
萧以歌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看她，只觉得这幅画面养眼得过分。
苏杭穿着家居服，长发发梢在背后随着动作轻微摇，袖口稍微叠到手腕上方，那双纤纤素手不见挽弓射箭时的紧绷，此刻松弛得恰到好处。
萧以歌不禁喟叹：“古有美人出浴图，现在我家有美人做饭图。”
苏杭嘴角轻扬，依旧低眸切着土豆丝，分了点神跟她闲聊：“以前学做菜的时候，想过有没有机会做给你吃，不过后来就不敢想了。”
萧以歌将长发末端挽到肩前，很是好奇地笑：“嗯？”
苏杭把土豆丝装进盛了半碗水的海碗里浸泡，而后回忆道：“一是觉得我们不会再见了。二是想起你不吃学校食堂，当时还听同学说过，你晚自习之前都去家里的酒店吃晚饭，一顿饭的消费相当于普通同学很多顿，一般的家常菜应该入不了你的眼。”
想起遥远时光中的往事碎片，她不由得越说越感慨。
总说大家都是一样的，可她在心底里就是觉得萧以歌跟旁人都不同。
从外表到内心，一颦一笑都是旁人及不上的，不是旁人不好，只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吸引力从初见起就深深种在她的意识里。
萧以歌听完却是无奈地摇头，隔着回不去的时光耐心地辟谣：“我发现以前的同学对我的误会很大，连你也是。我不去食堂是因为家里给我做了早餐带来，这是我妈对我的关心，无可厚非。
至于晚饭，有时候是回家吃的，有时候确实是去家里酒店吃的，但经常吃家常菜。我爸妈的意思是可以富养，但也不能完全不沾地气，这样会养成隐患。”
她每每想起这些，总是庆幸萧曼仪跟高文渊对她的养育方式。
她的成长中没有被过多限制，却也没有被无限地纵容。她的父母带领着她在温和的环境里吸取着养分，把她养成如今将锋利剑刃收放自如的模样。
苏杭抱歉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不该只看表面。”
萧以歌挑眉，对她抬下巴，“拿着刀道歉是什么态度？”
苏杭想放下刀，可手上又湿又沾着土豆屑，不能去牵她，特地去洗手又耽误时间，干脆晃了晃刀满脸诚恳：“我做饭给你赔礼道歉。”
这是哪里来的大傻子，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不开窍。
萧以歌笑得不能自已，摆摆手放过她。
做好午饭还要些时间，萧以歌先回房里打开电脑。
她处理了几封邮件，闲来无事打开网页挑起电影来，打算跟苏杭喝着下午茶看。
苏杭睡醒后就把手机开了声音，现在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来着电话。
萧以歌心想八成是程昱哲，就没打算理会，可是连续好几个电话吵得她不能安静挑电影。
她拿着手机去厨房门口，“杭杭，程昱哲电话。”
苏杭在切青椒，头也不抬地说：“丢进黑名单，微信设置免打扰，今天不谈工作。”
“嗯哼。”萧以歌接了指令，边走回房边摆弄设置。
只是调微信设置的时候，她不经意扫了两眼昨晚的信息，有一句“爸爸不好了”十分醒目。
她知道程之昂身上毛病多，最近不止进过医院，还当着苏杭的面发病，按理说这个消息是勾不起她任何好奇心的。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什么在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