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歌说到做到, 把见家长的时间定在月中。
自从听萧以歌提了一次，她这段时间都处在期待又紧张的情绪中。
期待的是萧家长辈早就知道她跟萧以歌的关系，到现在也没阻止萧以歌, 显然是同意了的。
紧张的则是萧曼仪当初对她的考验, 如今她不再受程之昂的束缚，也不知道在萧曼仪的眼里是否算过关。
这是正经的见家长, 跟萧以歌上次以朋友身份去见苏兰君不一样, 于是她给萧曼仪挑了块女士腕表，给高文渊挑了套茶具。
到了约定那天, 苏杭去接萧以歌下班。
冬天寒气重, 苏杭的出行载具换成了雅阁。从前只有她一个人，四季都是骑摩托车最多，但现在多了萧以歌, 她得多做些保暖工作, 摩托车就先闲置在了车库里。
车里温暖, 她等萧以歌的间隙打开礼物盒, 反复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这一面。
萧以歌上车看到的就是她这静静思量的样子，平时再怎么冷静的人此刻双眸都藏不住忐忑。
“别紧张, ”她凑过去吻苏杭的眼睛，柔声笑着安慰, “我妈虽然看起来强势, 其实为人随和, 我爸更不用说了, 天天带着我妈一起玩。”
她可以理解苏杭的心情，当初苏杭还没明了这份感情, 就先被洞若观火的萧曼仪敲打了一番，后来的表白被延迟也有萧曼仪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哪里能不紧张呢。
苏杭吸了口气盖上盒子，转过头对她郑重其事：“我会努力拿到满分的，不管是在你这里，还是阿姨那里。”
萧以歌期待地微笑：“我等着看你的表现。”
去到萧家，萧曼仪跟高文渊在客厅里逗着熊熊。
见萧以歌带苏杭进来，还没等苏杭先打招呼，萧曼仪先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小朋友。”
苏杭提着礼物，端正又严肃地欠身：“阿姨好。”
高文渊迫不及待地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呢。”
苏杭绷紧了神色，微微转了方向面对高文渊，同样欠身道：“叔叔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迎宾呢，站得笔直笔直的，神态找不出一丝懈怠，仿佛来了什么大人物要她接待似的。
熊熊四只雪白爪子迈着小碎步，从萧曼仪跟高文渊身边过来，对着苏杭软软地吠了声。
她的紧张不知怎么的就弱了些，弯腰去摸熊熊的脑袋，微微扬唇：“熊熊好。”
两个长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本就不算肃然的气氛更是轻松许多。
萧以歌在她身边笑着说：“你看，熊熊都在叫你别紧张呢。”
“好了好了，”高文渊起身拍了拍手掌，向她们走去，“自己家里别这么拘束，我去厨房盯着晚饭，马上就开饭了。”
萧曼仪倒了杯茶细品着，笑而不语。
高文渊经过萧以歌身边时挤了挤眼色，嘴上随意道：“那个……宝贝去溜熊熊？”
“……啊？”萧以歌看看他又看看苏杭。
这看样子是要把人都支走，只留苏杭跟萧曼仪在这里。
苏杭成功地逃离程之昂的掌控，具备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八成是要给萧曼仪交作业的。
苏杭也意识到这点，直起身给萧以歌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去吧，晚饭见。”
她来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个环节，萧曼仪想必十分重视这件事，否则萧以歌生日那天不会和她说那些话。
这么长时间过来，她化解了程之昂的算计和束缚，也不知道这份答卷能在萧曼仪这里拿到多少分。
她的目光温柔坚定，没有一分怯懦，萧以歌的心不由得安定，只拍了拍她的脸笑说：“晚饭见。”
话毕，萧以歌对熊熊招了招手，领着熊熊出去，“走啦熊熊，麻麻带你去玩。”
萧曼仪眼里不知何时浮起的宠爱渐渐被笑意吞没，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在自己家里，别紧张。”
苏杭颔首答应，“谢谢阿姨。”
她的情绪的确没那么紧绷了，今天的萧曼仪眼神不似萧以歌生日那天那样充满探究，而是一种期待已久终于得到满意答案的欣慰。
她先将手里的礼物放在茶几上，然后才坐下，“以歌提过阿姨喜欢收藏腕表，叔叔喜欢喝茶，这是我挑的腕表跟茶具，希望你们喜欢。”
萧曼仪瞟了眼礼物袋子，含笑呷了口茶后打趣道：“也不用那么公式化，我很像那种甩下五百万支票要你离开我女儿的家长么？”
苏杭唇角抿出轻浅弧度，“当然不是，只不过来之前觉得要正式点，所以一下子没转过来。”
萧曼仪并不介意地笑笑，放下茶杯的同时神色渐渐收敛，显出不可捉摸的淡然，“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你应该知道我会跟你谈什么。”
感觉到萧曼仪要进入正题，苏杭不由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我知道。阿姨曾经给我出过题，我今天是来交卷的。”
萧曼仪点头，继续道：“这段时间你的表现，从大局上来看我是满意的。你很有毅力也很有才华，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假以时日你也不会只是个小设计师。不过作为一个母亲，你跟以歌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很不愿意看到她那么难过。”
苏杭双手握住膝盖，愧疚地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
她不是随口说说，即使到现在为止她仍旧想不到更妥当的处理办法，但伤害萧以歌的愧意却是半分都没有减退。
没想到萧曼仪竟摆了摆手，叹笑道：“不用放在心上，我话是这么说，可我明白这件事没有完美的解决方式。我了解以歌的性格，知道你受了威胁一定会护着你，唯一能让她安静的办法，只有瞒着她。”
苏杭抬起眼眸，眸光里的疚意与疼惜并存：“但我伤害了她也是事实，我会努力，从今以后再也不让她难过。”
萧曼仪看她郑重许诺的模样，不禁柔和了神色，笑着添了杯茶水，“小朋友，再给你一道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交卷的题目。”
苏杭不由得挺了挺脊背，“阿姨请说。”
萧曼仪端起茶杯缓缓地嗅着茶香，笑容里包含深意与鼓励：“足够强大，就不会让身边的人有担心的机会。”
等萧以歌溜完熊熊回来，萧曼仪在跟苏杭两个人互相加微信。
苏杭还没说什么，萧曼仪又说了句：“把你拉进我们家的群里，平时有空多跟我们聊天。”
这是明确接受的意思，苏杭吊起的心终于放下，由衷地笑了：“好。”
熊熊又迈着小碎步溜达过来，用大脑袋顶苏杭的腿，她伸手去揉它的毛，跟走近的萧以歌相视而笑。
晚饭结束后，萧以歌带苏杭去她的房间。
室外寒气阴冷，室内温暖舒适。
萧以歌替苏杭把外套挂好，身后围过来一双手臂，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
这个怀抱温柔而不失迫切，萧以歌柔声轻笑着回眸：“怎么了？”
苏杭沉默着把脸埋在萧以歌的颈间，久久才低笑出声：“我高兴。”
不知道异性恋人之间对长辈的认可是怎样看待的，对她来说这个环节不算必不可少，但如果有幸齐全就是锦上添花。
即使她跟萧以歌两边的长辈都不允许，她们自然也不会分开，到底日子是她们两个人要过的，她不会因为长辈的观念而将自己的心上人放弃。
如今只差苏兰君还不知道她跟萧以歌的感情，她开始等待这一天，光明正大地对苏兰君坦诚她有爱人的这一天。
萧以歌转过身，软着身子依偎在她怀里，双臂环住她的脖颈，跟她鼻尖相触，含着绵软笑意呢喃：“我只会比你更高兴……知不知道你有多厉害，独自反抗程之昂的威胁，又达成我妈的期望，这放在年初重逢时都是我不敢想的。”
那个少言寡语不易近人的苏杭，成长的时光蕴养出尖锐的棱角藏在她的盔甲下。
它们蛰伏着，静默着，在被爱情浇灌以后挣破盔甲，使她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苏杭眼神柔和，拉下萧以歌的一只手按到自己心口，“这是爱你的必备条件。”
萧以歌面上发烫，咬着唇轻嗔：“越来越油嘴滑舌。”
房间里的光线渗不进她们的怀抱里，暧昧的味道从彼此纠缠的呼吸里发酵。
苏杭依旧将她一只手按在心口，目光下滑到她的唇，呼吸在微弱地发颤。
萧以歌阖上眼眸，等着柔软的触感靠近，连打岔的电话铃声也置若罔闻。
最后还是苏杭吻得不尽兴，舔着唇停下来，“……我先接电话，等下静音。”
萧以歌靠在她怀里，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嗯……”
来电是苏兰君，苏杭接起来：“妈？”
对面很安静，没有一丝冷风，也没有半分人为的喧闹，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连同电话那边的整个世界。
苏杭正了神色：“妈，你怎么了？”
萧以歌闻言，也不禁凝重了脸色从她怀里出来。
苏兰君没让她们疑惑太久，话音幽幽地开口：“你今晚回家来吧。”
这话放在平时再寻常不过，可今天是苏杭见萧家长辈的日子，她在这方面的敏感度被无形地拉起。
再加上苏兰君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沉重的心思似乎都灌输进这句话里，有着股说不出的奇怪。
苏杭跟萧以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忐忑，她试探道：“明天行么，我今晚还有事。”
苏兰君的回答却是难得的坚持：“不，今晚就回来，我等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而不安的因子如同一滴墨水坠入平滑如镜的水面，瞬间在房间里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