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 苏杭跟萧以歌去秘密基地附近的广场散步。
广场热闹非凡,跳广场舞跟运动的中老年,跳街舞的年轻人, 还有教孩子跳芭蕾舞的。各个群体各自划分区域互不干扰, 只有到处玩耍的小孩子四处窜动。
苏杭跟萧以歌牵着手,信步穿过喧嚣, 宁静跟安适始终在她们之间。
有个小女孩提着花篮在路边张望, 每当有男女情侣路过便露出笑脸,叫卖花篮里鲜艳的玫瑰花。
这样的景象在七夕当天最多, 今天难得见到一个。
苏杭拉着萧以歌停步, 盯着花篮里的玫瑰想了想,“麻烦你,给我三朵。”
小女孩先是发愣, 随即笑开:“好啊, 你等等!”
她看花篮上挂着的价钱, 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找了纸币等着小女孩包装玫瑰花。
萧以歌挽住她的手臂, 小声地在她耳边笑问:“送我的?”
气息暖暖地抚着她的耳朵,她轻轻“嗯”了声。
小女孩动作娴熟, 挑了三朵玫瑰花后抽了两张厚薄不一的纸,将花包装成小小的一束。
“谢谢。”苏杭把钱递过去, 接过花。
她们正要走, 小女孩好奇地叫住她:“……姐姐, 你没跟哥哥来, 买花干什么呀?”
同性情侣大多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路人或亲人随口问那么一句情感关系, 让人不得不迅速地在脑海里思索应対的答案。
萧以歌有意想听苏杭的回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并不慌乱, 也没有分毫思考的神色,只対小女孩笑了笑:“姐姐也可以送给姐姐。”
小女孩怔在原地,挠着头不知道意思。
苏杭跟萧以歌相视而笑,继续往前走。
在吵嚷的人群里,萧以歌接过她递来的玫瑰花,将她刚才那句话在心间咀嚼出甜蜜的滋味。
苏杭垂眸去看着花朵,清冽的音色掩不住情愫的蔓延:“一定是上辈子积了福,我的玫瑰花从来没向我露出过她的刺。”
萧以歌笑:“是因为你太乖,根本不需要到那个地步你就听话了。”
苏杭心念微动,“在我之前呢?”
她曾从莫菲菲的斥责里,得知萧以歌早就明了这份情感。
可她们分隔这么多年,萧以歌又这样招人喜欢,身边哪里会少了爱慕者,上次那个杜若看起来就十分优秀。
她想知道那些人是怎样被淘汰的,将这些缺陷牢记在心里,绝不触犯。
萧以歌看她端正神色,故意逗她:“真想知道啊,不吃醋么?”
苏杭抿着唇沉默,犹豫了片刻才坚定地摇头,“知道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
那短暂的犹豫把她内心的那坛醋暴露得彻底,但跟想要长久相恋的心愿比起来,它轻易地被死死压在心底。
萧以歌心软地轻声笑,收起玩心坦白:“这么多年过来,的确是陆续有人追求我。起初我因为学业繁重,同时又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没什么时间去考虑,就都拒绝了。后来各个方面都上了轨道,我也不瞒你,那个时候我开始想恋爱。
但是不少人都让我觉得缺了点感觉,这其中就有上次你接过电话的杜若。她很有耐心,性格也不错,是那些人里让我最认可的,我甚至差点就接受了她。”
苏杭听得认真,也从中听出了细节,有些惊讶道:“……意思是,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过?”
“対啊,”萧以歌无辜又委屈地撇了撇嘴,眼睛狡黠地笑弯着,“难道你觉得我经验丰富,是纵横情场的海王么?”
有带着孩子玩耍的夫妻经过她们身边,苏杭等着人擦肩而过后才拉着萧以歌停下脚步,恳切的话音只有她们才听得清晰:“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能感觉到我不是其中之一,是唯一。”
在这么热闹的氛围里说情话,大概只有苏杭可以做到心无杂念了吧,竟丝毫不被影响。
萧以歌深知她如今的直来直去,愉悦地继续为她解答疑惑:“让我拒绝那些人的理由还有一个,从前每个人的追求都五花八门,可我却总是想起高中时跟一个人五个手指头都说得清的来往。
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想起来那个人,到后来这想法在某一天变了质。我竟然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个大冰块跟那些人做一样的事,不管是送花还是约我逛街,我一定都会同意。”
她被自己的话带入回忆的漩涡中,那一次次的念想如同碎叶般被卷进来。
“如果是苏杭送的早餐,我肯定会尝尝。”
“如果是苏杭送的玫瑰花,我肯定会留下。”
“如果是苏杭牵我的手,我肯定跟她走。”
“如果是苏杭要吻我,我肯定不会躲。”
这些念想发酵得厉害,她终于看清自己早在心上刻下了那个名字,只是她们已然相隔万里。
苏杭睁大了眼睛,有惊讶和雀跃写在眼底,疼惜的感受也不知不觉地泛滥。
她懵懂地过了这么多年,连明白心有所想都是萧以歌一步一步引导的。
这段时间她始终有萧以歌陪伴左右,纵使是分开的那三个月,萧以歌也在等着她。
可萧以歌在国外的那些年,是自己一点一滴领悟,没有人相伴,更没有人能给她一字半句的抚慰和支撑。
“以歌……”她嘴唇翕动,眸中的心疼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嘘……”萧以歌伸了根指头竖在唇中央,“这里是广场,好听的话回家再跟我说。”
她才不要在这里听苏杭说那么多情话。
她喜欢在静谧的空间里,窝在苏杭的怀里听那清冽声线含着情意,在耳畔轻轻缓缓地道来。
临出唇齿的言语被拦回去,苏杭喉咙动了动,低头重新牵起她的手,“我们去买奶茶。”
萧以歌任她牵着走,另一只手捧着那一小束玫瑰花,嘴边抿着笑:“那个时候,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在谈恋爱,每次出去玩我都只能看着。”
苏杭目不斜视,闷闷地出声:“……我以前觉得了解别人很浪费时间,收到的追求都很快拒绝,纪安姐也不谈恋爱,我没怎么见过别人谈恋爱。”
这么多年来,追求她的人一直都有,跟萧以歌不同的是,她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于是每次她都第一时间拒绝,导致她从未感受过更深层的接触,否则或许她也会像萧以歌那样假设,像萧以歌那样早早地明白心底种下的情。
萧以歌听完就笑了,“现在还是浪费时间么?”
说话间,她们来到流动奶茶车附近,买奶茶的人太多,她们还被挡在外面。
脚步停下,苏杭低头靠近:“现在时间不够用。”
萧以歌满足地扬着唇,转眸与她相视,人潮中隐秘的爱意肆无忌惮地绽放。
她们买了奶茶跟零食回去,遇上常奶奶还在院子里收拾草药。
苏杭让萧以歌先回房,自己留下帮常奶奶。
萧以歌把吃的该放冰箱的放冰箱,今晚要处理的就带回房里。
趁着苏杭还没忙完,她先去洗了个澡,顺便给苏杭备好家居服。
等苏杭也洗完澡上来,房里的吊灯暗着,床头的雪山顶夜灯撑起一小片温馨的天地。
床対面墙上的投影布显示着电影列表,萧以歌站在床边,背対着房门的方向在选今晚的电影。
事实上,萧以歌这电影选得心不在焉。
身上这条睡裙是她刚才随手从衣柜里拿的,洗完澡穿上才知道,不但紧得将她的身材完全凸显,就连身前的领口也低得超乎她的认知。
这条睡裙她之前没见过,应该是她们分开三个月时苏杭买的。
可是意图这样明显的设计,苏杭是故意的么?
这笨蛋什么时候这么上道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就有一双手臂环上来,清凉的雪松香在这一刻温暖极了。
“这条睡裙好像有点紧……”苏杭抵着她的耳畔低声说,“要不要换另一条,穿这么紧睡觉会不舒服。”
话里的关切不是装的,苏杭是真的觉得睡裙紧了,哪里有分毫动情的迹象。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萧以歌不由得笑自己,还是高估了苏杭対这方面的领悟程度。
“……什么?”苏杭蹭蹭她的长卷发,不明所以。
萧以歌回眸,翘起的嘴角意味深长,“看看前面你就知道了。”
她说着就丢下手机,扶着苏杭的手臂转身过来。
睡裙开着极深的U领,将柔软起伏的线条展露了大半,紧身的设计更是将她纤柔的曲线勾勒出最原本也最清晰的轮廓。
像是心口忽然生了火,热意如水般从苏杭的脖子涨到脸颊,话也说不出一句。
萧以歌一只手攀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挑逗般地捏着她的下巴,“现在知道害羞了?别告诉我你是拆盲盒拆到的。”
苏杭不自觉地眨眼,就是不敢往下看,反复舔了好几下唇才喑哑着声音说:“不是盲盒……我当时看图片是偏艺术风格的,模特的角度也基本上是侧面,看起来很有韵味,我没多想就按照你的尺码买了,洗的时候也没留意。”
“这样……”萧以歌长长地拉着声调,手指转而抚上苏杭的唇边,悠然又娇软道:“我穿都穿了,你只顾着夸模特有韵味,那我呢?”
从上学的时候起,她就想着这张脸怎么会这样冷淡,今年重逢后她更是从不掩饰自己想要看这个人为她而被高温融化的模样。
她一步一步地带着苏杭触碰爱情,如今也要引导着苏杭深入更不可自拔的情海。
苏杭下颌都绷紧了,控制不住地低眸去看,嗓音低哑:“很美。”
萧以歌指腹下的脸颊烫得泛起绯色,那平素冷霜般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含着从未见过的热度。
萧以歌跟她额头相抵,轻幽的语调化作蛊惑人心的乐曲:“你学会接吻了対不対,除了接吻还有别的可以做,不知道全部也没关系,你心里现在想要做什么……看着我,试着做你想做的。”
苏杭的心都在发烫,小心地吻住眼前红唇,发颤的气息惹来怀里人微弱的笑。
她收紧手臂又前倾身体,萧以歌本就软着身子,这一下更是站不住,环着苏杭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往后倒进云朵似的床里。
彼此的呼吸有短暂的凌乱,苏杭很快伸手垫在萧以歌后脑,两个人重新四目咫尺。
萧以歌双手捧上她的脸庞,软声软气地笑,“你不吃零食,不看电影了?”
苏杭的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唇,纵使心火难消也柔着话音:“换接吻,还有别的……我想试试。”
“要我教你么?”萧以歌咬着下唇,拇指在那升温的唇角流连。
这个人正经惯了,从高中时到现在都是,此刻神色既克制又耐不住要放肆,怎能不惹人心旌摇曳,想要再看她将心中那只猛兽放出来的模样。
“要,”苏杭点头,呼吸灼热,“还有,如果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萧以歌心下一暖,轻柔地说:“好。”
苏杭沉默片刻,眼眸深深地映着她,声音更哑:“如果舒服,也要告诉我。”
萧以歌抿着唇笑,纵许着颈间落下的温热,将手伸入她的发里。
房间里静谧无言,雪山顶夜灯的光昏暗温暖。
今晚星河高悬,天窗渗入的月光流淌到窗边,养在花瓶里的三枝玫瑰花无一不被月色洗过,银白色的光泽镀上它们的花瓣,映出一层朦胧梦幻的雾霾蓝,犹如中世纪技艺精湛的油画。
房里似乎有风,月光吻过颤动的玫瑰花瓣,在这幅画上描出蕴满爱意的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