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正好, 淡金色的光海将宽大的床包裹其中。
身陷绵柔被窝中的萧以歌翻了个身，阳光透入紧闭的眼帘，她皱着脸悠悠转醒。
脑海里的时光碎片混乱交缠, 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沙发上拢成一团的厚毯子, 眼眸逐渐清澈。
昨晚苏杭在她耳边许诺，融化她心里挥之不去的介意, 而后没有趁机提起她们的关系, 贴心地陪她烧烤涮火锅，跟她一起熄了灯后窝在地毯上靠着抱枕看投影的老电影。
只在回房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臂, 压低的嗓音透露着期待与耐心：“我今晚的表现怎么样？”
萧以歌一听就笑了, 双臂环胸靠在门边，“挺好的，但是还不够。”
苏杭眼里虽有失落, 更多的却是坚定, 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担心她不好受, 萧以歌亲昵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耳垂, “早点睡。”
不答应她的理由一方面是想逗逗她，另一方面则是这三个月积攒下来的那几分怨气所致。
她们之间那一百步的最后一步, 就让苏杭迈得用力些。
她刚想进房间，苏杭又拉住她, 这次仍旧透着些期盼：“我还想跟你聊天, 不想用手机。”
萧以歌憋着笑, 侧过身对着沙发抬了抬下巴, “那你睡沙发。”
苏杭的眼眸亮起微光，扬着嘴角：“好。”
于是苏杭便留在萧以歌房里, 两个人分别洗漱干净后，萧以歌给苏杭拿了个枕头跟厚毯子, 两个人随即一个上床一个上沙发。
说是要聊天，可是刚东拉西扯了几句，萧以歌便再也听不到回应了。
直到这艳阳高照的早晨，她都睡得自然醒了，沙发上那个比她睡得早的人还在梦乡里。
她悄悄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落地，白色睡裙裙摆在阳光里摇曳，几近蝉翼般透明。
沙发边缘稍微陷下去，坐下的萧以歌一手拢着长发，一手替苏杭掖好毯子。
这人熟睡的面容不比寻常那样冷淡，大约是闭上眼眸的缘故，深层的冷都被封锁在那双眼睛里，此刻舒展的眉眼尘埃不近。
萧以歌的心安静柔软，伸着食指悬在苏杭的眉眼上，沿着她的轮廓虚虚地勾画出来，最后停在嘴角上。
“睡了这么久，很累么……”她低声呢喃着，心疼地隔着长发轻轻触碰苏杭的鬓角。
为了昨晚那个脱颖而出的设计，苏杭该有多绞尽脑汁用尽心力。比赛前几天还在秘密基地的院子里忙碌，想必这几个月来都吊着一口气，如今获胜了才敢放松休息。
沙发的夹角刚好遮挡了阳光，为苏杭保留下安睡的乐土。
萧以歌喜欢看她这么无害的模样，始终无声地坐在她身边。
也许是萧以歌身上的雨后玫瑰香逐渐浓郁，在苏杭的鼻息间萦绕不止，她皱着鼻子又吸气，双眸缓缓地睁了条缝。
萧以歌的指腹抚着她的鼻尖，柔声轻笑：“醒了？”
光亮让苏杭短暂失明，她的目光跟意识一样迷糊，隔了几秒才蹙着眉睁开眼，“以歌……”
“嗯，”萧以歌的手往上，轻轻地揉开她的眉心，“我在，你睡了很久。”
苏杭拥着毛毯起身，在看到萧以歌身上仍是单薄的睡裙时，清醒的意识快速反应过来，把毛毯披在自己身上再把萧以歌拥进怀里。
萧以歌调侃着笑问：“我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抱我干什么？”
她话是这么说，却是软着身子依偎进苏杭怀里，双臂慢慢环住苏杭的腰身，任由苏杭围着毯子把彼此亲密包裹着。
苏杭舔了舔唇，思忖着该怎么回答。
萧以歌好笑地在毯子底下玩她的长发，暗想苏杭不会只敢抱她而已吧。
如果能把苏杭逼急了再做出些尺度更大的事，那才好玩呢。
这如霜带寒的眉眼染上无法克制的欲望，想想就惹人心动。
萧以歌不得不在内心感叹，自己的癖好真是奇奇怪怪的。
她正想着，苏杭终于找到了抱她的理由：“先提前预支一个拥抱。”
这还能预支的？那别的是不是也可以预支？
看来杭杭准备得寸进尺的小火苗顺利燃起了。
萧以歌笑而不语，枕在她的肩膀上享受被雪松香包围的舒适。
阳光下的微尘漂浮不定，她们静静地相拥着，这是重逢以来最令人心生愉悦的亲密。
她们之间的情愫不再朦胧得看不真切，如今更是越过企图分隔彼此的阻碍，这些日子过来没有比这更心安的时刻。
苏杭低下头，下颌抵着萧以歌的发，低喃着轻笑：“以前一直想跟你看场电影，昨晚终于实现了，虽然是看投影。”
萧以歌停下把玩指尖长发的动作，仰起脸疑惑地问：“以前……是高中的时候么？”
她们之间在那短暂三年里的交集寥寥无几，全都集中在高一时期，可那几次的来往里，她并没有感觉到苏杭想要约她看电影。
难道是她疏忽了什么？毕竟这个人可是连饿得胃疼都能整节课一声不吭的。
“嗯，”苏杭抬手抚摸她的脸庞，将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捧到她的眼前，“2012年高三的时候，《泰坦尼克号》重映，那时的我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是听别人说很好看。那个时候我刚满年龄，周末都在奶茶店兼职攒钱。
电影重映跟高考相隔大概一两个月，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也许不会再见了，所以我才想最后再靠近你一次。”
她记得，似乎是四五月份的时候，时间的指针离高考越来越近。
大家都在讨论着高考志愿，讨论着自己即将要远行的方向，她还隐约听到萧以歌好像要出国的消息。
她们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那时她心里闷得发疼，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清晰又朦胧地折磨着她。
萧以歌扶着她的身体撑起自己，惊讶又心疼地问：“笨蛋，那你当时怎么没约我？”
苏杭惋惜地笑笑：“因为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莫菲菲跟你在聊观后感，你已经看过了。”
遥远的记忆被苏杭唤醒，莫菲菲的大嗓门也同时被缝合进这幅时隔多年的画卷里。
萧以歌又气又无奈地咬着牙，“菲菲这把嗓子，我当年怎么没把她毒哑了！”
如果她们有那一次单独相约，兴许强烈的不舍就不会让她们悄无声息地分别。
也就不会过去那么多年，她才醒悟自己的感情早已系于苏杭，她们更不会冷落彼此这么多年。
苏杭把她重新拥入怀中，把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充满心窝，低头跟她四目相对，话音难得地充满祈愿：“以歌，我希望这部电影再重映，我想约你一起去。十年前的遗憾我们弥补不了，但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萧以歌的心酸甜参半，双手伸进她脑后的发里，拇指轻揉着她的耳垂，柔声许诺：“好，如果它再重映，我陪你去看。”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亲密耳语，不顾时间流逝。
日头很快高居正空，苏杭应邀前往Zora的饭局。
她换了套白色女士西装，连领带也是纯白色，较之昨天削弱了些许深沉感，纯净得从未被一丝尘埃沾染。
萧以歌替她打理领面，满眼都写着对她外形的喜欢。
苏杭眉心微动，“你喜欢我这么穿么？”
萧以歌笑着揪了揪她的领带结，神秘地反问：“喜欢是喜欢，但我还有特别喜欢的风格。你想知道么？”
其实苏杭的衣品不错，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打扮，总是简约又干净，很能体现她的性情跟身份。
对这方面，萧以歌当然是喜欢的，但如果非要问她这个问题，那她自然还有更喜欢的。
苏杭被这份神秘勾动了好奇心，点头道：“你说说看，我可以试试你喜欢的打扮。”
萧以歌扶着苏杭的手臂倾身靠近，红唇贴近耳畔气息轻幽道：“我喜欢你不这么干净整洁，衬衫纽扣只留中间一两颗，肩膀露出来一半，腹肌也别遮了……越乱我越喜欢。”
话毕，她慢慢后退，饶有兴味地咬着唇笑。
只见这个挑起话题的人抿紧了唇，低着的眼睫一颤一颤的，“这个，我不会弄。”
萧以歌伸出手指抚过那紧抿的唇线，大方地轻笑：“没关系，等我想看的时候帮你弄。”
她仍旧穿着白色睡裙，蜜茶棕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头，赤着双足踩在地板上，在金色阳光里温柔剔透，语调充满了只属于苏杭的含情调笑。
苏杭喉咙动了动，默许着这份暧昧，“我先去赴约。”
萧以歌把握着尺度不再过度推进，微笑着拍拍她的脸颊，“去吧，我吃完午饭收拾行李，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机场。”
她们都不打算在秦州停留太久，没什么留下的必要，等苏杭跟Zora见面聊聊接下来的合作行程，就可以启程回凌海。
Zora把午餐地点定在温泉酒店，整整包下了一片区域，苏杭一路进去保镖与佣人不绝。
金发碧眼的女人泡在温泉里玩手机，三点式的穿着在清澈的泉水里清晰可见。
见苏杭被保镖带进来，她把手机递给边上候着的佣人，接过浴巾从温泉里起来。
“哇哦，苏小姐，白天的你一样很美。”
她满脸喜色地迎上来，上下打量着苏杭。
后者神色疏冷，没有将目光挪到不该看的地方，只礼貌地颔首，“Zora小姐，你好，我们可以开始谈合作了。”
Zora十分喜爱她冷冰冰的模样，围着她绕了一圈，用那口不标准的中文尽可能认真地问：“苏小姐，我非常喜欢你，长得漂亮又有才华，你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我会对你好的。”
苏杭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讶得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抱歉道：“很对不起，我有……”她说到这里顿住，想起萧以歌还没接受自己，半路拐了个说法：“我有喜欢的人。”
“什么！”
“我不比她漂亮嘛？还是我的表白不够隆重！”
“我会做饭，也能吃辣，床上也很辣！”
“你喜欢辣妹还是那种不辣的？不辣的我也可以学！”
她震惊地左右踱步，只是每问一个问题，苏杭都只是摇头。
“What！！！”
另一边，萧以歌收拾好两个人的行李，交代乔秘书跟徐子晨在楼下等着。
衣着齐整的她站在落地窗边等待，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苏杭获胜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回凌海，现在的程之昂恐怕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握在手心里的棋子竟然无声无息地溜走，以程之昂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的眉心不自觉地拧起，拨通了徐子晨的电话。
徐子晨爽朗的声音很快传来：“萧总，是不是要走啦？”
萧以歌道：“还没有，我有事情交代你。除了原来我要你留心RH集团之外，现在起找点人盯着程家，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私底下的，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徐子晨听得出事态不轻，连忙端正语气：“好，我知道了。”
萧以歌顿了顿，又叮嘱了句：“程之昂不是小角色，你要找靠得住的人去。”
程之昂的阴狠是出了名的，除了表面上的功夫，背地里诸如威胁苏杭这样阴暗的事情一定没少做。
挂了电话，她点进微信里看未读信息。
【Zora：Artemis，昨晚比赛里那个冠军！】
【Zora：她在床上的样子一定很性感！】
【Zora：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她是我的菜！】
信息底下发了一连串的照片，全都是苏杭由远而近地走来，身形高挑眉目沉冷。
才积累没多久的担忧被轻易化开，萧以歌轻笑着用指腹抚摸照片里的人。
这个在别人眼里不易亲近的人，不久前在沙发上搂着她，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今晚回到凌海，去我的秘密基地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云泥之别的对比在萧以歌心里催化出强烈的满足，她手指跳跃着给对面回信息：“也是我的菜。”
【Zora：？？？】
【Zora：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