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 套房里的光线也被调得愈加柔暖。
落地窗边的圆桌旁,一只纤细的手捏着壶状醒酒器的长颈有节奏地摇晃,惬意地听着酒液流动。
女人纯白丝绸睡裙裹身, 窈窕纤细的身段被睡裙半是掩藏半是勾勒, 时隐时现的美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她回想着刚才的画面,眼底不禁噙了点笑。
苏杭那冰疙瘩, 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 不等她答应就要去解腹部的衬衫扣子。
只是那寡淡的神色难得多了分踟蹰,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手指按在扣子上久久没拨开, 看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害羞的。
她故意笑着催促:“解啊,干嘛停下来?”
苏杭低下目光,静了静后手指不再犹豫地要将扣子掰过扣眼。
萧以歌眼疾手快地按住, 在苏杭抬起的诧异目光里无奈地笑:“笨蛋, 还真解啊……谁要这个时候看你的马甲线, 我要看也不是用这个名义来看。”
她不想让苏杭用补偿的名义来做亲密举动。
这像是一种交易, 没有了爱和温柔,仅剩冷冰冰的来往。
“那, ”苏杭舒展神色,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 “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么?”
萧以歌眸光流转, 漫不经心道:“当然没有了, 这得看你的表现。”
苏杭似懂非懂地点头, 神色严肃得颇有准备开始研究怎么表现的意味,“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表现了?”
萧以歌差点没憋住笑, 推开她又把她的身子转向通往房间的走廊,“厨房的宵夜快好了, 你的第一个表现是洗干净好好吃东西。先去我房间找件衣服洗澡,你的行李晚点我让人送过来。”
“好。”苏杭迁就地任她指挥,老老实实地去挑衣服。
萧以歌也跟着去另一个房间洗澡,出来时刚好宵夜送到,不过苏杭还没洗完澡。
她倒了杯红酒先慢慢呷着,深夜的闺蜜群传来狂欢的前奏,群语音电话提醒将空气里的暧昧略微驱赶。
萧以歌眼看也没什么事,往桌上的手机点下加入。
远在凌海的莫菲菲长吁短叹:“唉,深夜寂寞啊……姐妹们都在干嘛呢,来聊点闺房秘话啊。”
朱桢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在忙碌:“我还在做表格,你太闲的话可以给我点杯咖啡。”
莫菲菲顿时冒火:“你说说你,让你来我这上班你不来!”
萧以歌没说话,悠闲地又呷了口红酒。
莫菲菲的吸引力被她拉走,“萧总经理,你怎么不说话!”
萧以歌懒懒地笑:“喝酒呢。”
莫菲菲听完就疑惑了,“你一个人待着喝什么酒?来找我喝呀,我们去酒吧!”
萧以歌摩挲着酒杯,哂笑道:“谁跟你说我一个人的。”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莫菲菲又是激动又是克制地低吼:“卧槽……对啊,三个月时间到了!卧槽,你不会是跟杭杭刚见面就一步到位吧!怎么样啊这床上得,她人去哪了,提裤子就跑是几个意……”
“闭嘴,”萧以歌真是佩服她的想象力,连忙制止她越来越发散的思想,“你这脑子真是该灵活的时候不灵活,不该灵活的时候瞎灵活。”
朱桢抽空帮腔:“就是,要么不转弯,要么转得超速。”
莫菲菲怒斥:“你闭嘴,当初要不是我跟以歌在群里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她喜欢杭杭!”说完立刻转了个目标,继续对准萧以歌:“以歌,快,床后感……不对,睡后感!”
萧以歌放下酒杯,无奈地笑答:“睡你个头,没有睡。”
现在哪里是睡的时机,先别说苏杭还没跟她解释三个月约定的详细起因,就算隔阂都消除了,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属于恋人的亲密也要合适的氛围。
对她来说,这不是一次任谁都能替代的关系,她想跟苏杭一天一天地走下去,最好不会分开。
她以为莫菲菲多少能感受到她的想法,没想到莫菲菲沉默了几秒以后声音压得神秘极了:“以歌,你是不是不行……”
“……”
萧以歌只想翻白眼,咬着牙狠狠道:“你才不行。”
余光里闯入一抹身影,萧以歌看过去,穿着白色家居服的苏杭刚出了房间。
她低头凑近手机说了句“挂了”,随即利落挂断,把莫菲菲刚出口的咆哮掐死在摇篮里。
洗完澡的苏杭将沉稳卸下,连头发丝都清爽。
她走近问道:“是有事情要忙么?”
萧以歌神态自若地按下手机静音,把它丢到一边,“没有,菲菲打电话来闲聊而已。”
苏杭看了看桌上卖相极佳的食物,不由得想起昨晚的宵夜,“你家的酒店对食物很有研究,今晚的宵夜跟昨晚一样精致。”
还没插电的小巧烧烤炉犹如一尊古代青铜鼎,铜炉火锅的锅底小火煨着,边上的食材荤素搭配,青花瓷瓶晾着凉茶,醒酒器里也醒好了红酒。
萧以歌眸光流转,狡黠地问:“你不会真的以为,昨晚的宵夜是酒店送给客人的吧?”
苏杭怔了怔,随即笑了,“原来是你。”
萧以歌笑而不答,端起酒杯隔着透红的酒液看她,“现在事情结束了,今晚时间很多,该向我坦白了。”
苏杭点头,再无隐瞒躲闪,“你先坐,我给你弄点吃的,然后慢慢告诉你。”
“好啊。”萧以歌欣然接受,这人真是自觉,说要表现便立刻面面俱到。
她端上酒杯坐下,悠然地喝着酒欣赏为她干活的苏总监。
一把小串架上烧烤炉,等候的同时把肉类下火锅,翻搅几圈后回到烧烤炉把小串翻面,几个来回后将烧烤炉关上小火,香气四溢的小串上碟。
苏杭把椅子拉近萧以歌,将碟子放在她面前。
萧以歌很给面子地挑了串肉丸子,双眸含笑嘴上却颇有些忧愁:“吃的喝的有了,就差点解闷的了。”
苏杭明白她的暗示,慢慢地靠到椅背上舒了口气,把埋藏在心底几个月的暗箱撕开封条,“周末度假那天,我接到的电话就是程之昂的。他叫人跟踪我,发现我们关系暧昧,他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个电话是要我跟你分手的。
他用我的工作还有鲸落来威胁,以他的能力,很轻易能让我丢掉工作无人敢用,把鲸落搞垮也轻而易举。但是不管是我的工作还是纪安姐的鲸落,我都不想失去,这个时候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拿下Nyx集团在国内寻找合作伙伴的名额。”
她语调缓缓,萧以歌哪怕听了每一句都想立刻发问,也忍耐着等她说完。
看着她沉静的神色,萧以歌把酒杯放到桌上,尽可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平静地开口:“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不相信你不了解我的能力,他有本事把你跟鲸落搞垮,我就没有本事护着你跟鲸落么?”
纵使口吻控制得平常,但拧紧的眉心愠怒浮动,已趋近挣脱束缚。
苏杭侧过身面对她,伸手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放轻的话音里柔和与愧疚并存:“以歌,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在你的生日聚会上,我遇到一个长辈,她对我说希望能看到我的成长,别让她失望。
我当时就猜到她是你的妈妈,但这件事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程之昂在电话里信心满满地提起,说你要护着鲸落动静会很大,萧家的长辈不会放任,我这才想起来你妈妈说过的那句话。所以,我不能把我的困扰告诉你。”
“我妈这么早就看出来了……”萧以歌神色微动,眉眼间的不忿被惊诧和思虑代替。
苏杭沉默着用指腹按揉萧以歌的手背,等着她把这件事咀嚼消化。
不可否认,如果没有萧曼仪的那句话,挂掉程之昂电话以后她一定会去跟萧以歌商量,萧以歌也完全能够护着她。
可是护着她之后呢?
当她要面对萧以歌的父母坦诚她们的感情的时候,她该怎么面对这对长辈的目光,又该怎么让她们相信她能够爱护她们的女儿。
无言半晌,萧以歌回忆起萧曼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感慨又自嘲地笑了,“她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地位不对等,你缺乏自保能力,但那时还不到要打算这些的时候。没想到,她早就在你这里装了颗炸弹。”
她真是该再修炼几年,萧曼仪的运筹帷幄竟然可以跨越这么长的时间。
只要程之昂对苏杭动手,苏杭一旦想起这句话,就绝不会让她插手。
苏杭起身来到她身后,隔着椅背弯下腰环抱住她的肩膀,脸埋在她的长发里轻轻地说:“以歌,对不起。”
萧以歌用侧脸蹭蹭她的鼻尖,怜惜地抬手抚着她的发,刚才的怒气不知不觉地被各种情绪淹没。
惊讶,感慨,甚至替苏杭委屈。
可这件事真的只能有一种处理方式么。
如果重来一次,还是只能让苏杭瞒着她么。
“杭杭,我觉得自己很矛盾……”她喃喃地说,把内心的感受坦白,“你的选择是不得已的,可我还是为你的隐瞒而难过。”
苏杭沉默片刻,“那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袖手旁观么?”
萧以歌果断道:“不会。对我来说,证明你成长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可能看着你受威胁。”
苏杭沉沉地叹了口气,“所以,这道题只有一个解法。”
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坚持不漏一词的原因,要是告诉了萧以歌,她根本不可能劝说得了萧以歌作壁上观。
情意相通的她们,怎么可能让其中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深陷泥沼。
萧以歌抚着她长发的动作既轻又缓,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苏杭的心被难言的温柔淹没,气息低低地触在萧以歌耳畔:“但我保证,这样的题目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相处必不可少的就是坦诚。
她纵使有再多理由再多顾忌,尽管只有隐瞒萧以歌才能更好地给萧家长辈交上答卷,但在萧以歌这里她也是理亏的。
萧以歌抬起的睫羽颤了颤,唇角轻浅扬起,“真的?”
“真的,”苏杭清冽的声线挡不住脉脉柔情,“谁都不能再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