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暑热席卷凌海的每个角落, 萧以歌又去了一趟临州。
几个月前的项目进展顺利，她最近所有的精力都扑进了工作里。
等她回到凌海已经是九月中旬，虽然稍微有了些闲暇, 但她依旧将自己拦在办公桌后面处理公事。
多做些事情, 就能让时间走得快些。
莫菲菲闲着，又带着下午茶去她办公室摸鱼。
“我说, 你来吃点东西啊, ”莫菲菲嗦着卤鸭头，满脸幸福地嗅着空气里的飘香卤味, “我买了这么多呢, 就为了庆祝你出差回来，你不来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萧以歌还在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 你先吃。”
莫菲菲提议道：“话说, 我们抽个时间出海玩吧, 好久没去了。”
“不去, 忙着。”萧以歌想也不想地回答。
实在要抽时间也不是不行，但她闲下来心里就挂着事, 还不如等时间到了，彻底把事情说开再逍遥快活。
莫菲菲嗖地站起身, 小跑到她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义正辞严又威胁十足：“有个好日子马上要到了, 你该不会也不参加吧！”
萧以歌本来想不过脑子地拒绝, 幸好手上停顿听清了莫菲菲的话，终于温声笑道：“你的生日, 我怎么可能不去。”
“这还差不多……”莫菲菲满意地往后靠，伸着懒腰憧憬生日那天的快活, “我呢也不打算弄得太隆重，像你生日那样的就免了，我家的生意本来也不指望我，有我哥我姐就行……我打算请你们几个人聚一聚，大家吃个饭唱唱歌，再吃个蛋糕。”
这边在美滋滋地开始计划，萧以歌工作的心思也不得不被打扰，随着这些话发散得漫无边际。
莫菲菲肯定会邀请姚纪安，不知道会不会邀请苏杭。
她跟莫菲菲向来交好，苏杭如果知道这个生日聚会，自然也会想到她也在场，那么会不会来呢。
不过转瞬之间，她的思绪就千回百转，绕到最后才想起来先求证莫菲菲会不会邀请苏杭。
她张了张嘴刚要问，看到莫菲菲仰头闭眼地在嘟囔生日那天想吃什么，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两个月都过来了，最后一个月又何必徒增相见不能相拥的酸涩。
莫菲菲显然跟她心意不相通，月底生日的前几天怀揣着小九九，一个电话打给了姚纪安。
姚纪安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点击鼠标的动静很轻，接起电话的语气温和得听不出是在一心二用：“礼物我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去接你下班。”
莫菲菲的愉悦透过电话传来：“不错，越来越上道了！”她停顿了一下，紧跟着话锋扭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不过我不用你接，以歌去接我，你想办法带上杭杭就行。”
姚纪安停住鼠标，欲言又止，“但是她们两个……”
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月，眼看快要熬到头了，可别这个时候见上面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哎呀，刚说你上道！”莫菲菲恨铁不成钢地轻斥，隔着屏幕都像是要冲过来揉她的头发，很快又叹了声气，“我虽然骂过杭杭，但是她们两个肯定是互相喜欢的，以歌跟我说过什么等到十月份就好了……我是不懂有什么事啦，就是看她一直用工作转移注意力，我知道她想见杭杭的。”
苏杭这个狗东西该骂还是要骂，但她也不是傻的，苏杭不是会玩弄感情的人。
她曾经见过萧以歌跟苏杭之间的相处，反复琢磨也能感受到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情投意合，再加上萧以歌又说等到十月份就好了，她便明白这其中大概是有事情耽误了。
姚纪安往椅子里靠，为莫菲菲难得的善解人意而专注神思，很快便迁就地叹笑道：“好，到时候我想办法带苏杭过去。”
她们又闲聊了两句才挂电话，她开始思考苏杭会不会答应。
中途暂停去倒了杯水，回来坐下时正好敲门声响起，她应声让来人进来。
来者正是苏杭，她脸色肃然，人未到桌前声音先到：“Nyx集团的合作伙伴竞选就在下个月，我了解过其它品牌，相比之下鲸落的规模胜算不大。但这些品牌的设计师，我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胜过，就看Nyx的总评委更侧重哪个方向了。”
能让她这么肯定地说出七八成把握，近乎圆满，信心应该更是不低才对。
姚纪安没被她挑起危机意识，反而对她宽慰地笑，“这个比赛对我来说，拿不拿得下是无所谓的。倒是你，自己明明挺有信心的，反倒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满。”
心思被清晰戳破，苏杭松了些口吻微微笑道：“我确实有点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得不到Nyx集团的青睐，她就无法跟程家对抗。
她不能不管不顾地跟萧以歌在一起，被程之昂打压而孑然一身的她，在萧以歌的母亲眼里又有什么资格跟萧以歌并肩。
姚纪安指了指她身边的椅子，“你先坐，我有事跟你说。”
苏杭拉开椅子坐下，“怎么了？”
姚纪安从桌面的文件上抽出一本递给她，“看看这个。”
苏杭疑惑地看着她神秘的表情，翻开文件。
“股权转让协议”几个字让她不禁挺直身体，粗略扫了几眼后推回去，“为什么给我股权？”
姚纪安喝着水，润过嗓子后才悠悠笑答：“我早就有这个想法，鲸落的规模越来越大，我的精力也越来越不够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也不瞒你，我担心你会离开鲸落，重新培养值得信任又有才华的人很难。
当初如果没有你，鲸落籍籍无名的时间更长，甚至最后消失在这个行业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现在为了绑住你，也为了让鲸落发展得更好，我想把这张椅子分你一个位置。”
这个想法一直以来只是在她心里萌芽，但自从苏杭想要争取Nyx的合作以后，这个念头便开始在她心里生长。
她担心外面的广阔天地总有一天会吸引到苏杭，唯一能留住苏杭的办法，就是让苏杭真正成为鲸落的掌权人之一，将这份相生相携的羁绊加深。
苏杭思索着，默声不语。
她现在虽然名头听着响亮，但始终是员工下属，要更上一层楼势必要多一道阶梯。
她没考虑太久，仔细看了看协议后签了名。
姚纪安送她出办公室，她临走前又被叫住。
“月底菲菲生日，你也一起去吧。”
苏杭微怔，“以歌知道么？”
姚纪安坦白道：“菲菲应该没告诉她，只是要我想办法带你过去。如果你不想的话……”
“不，我想。”苏杭轻声打断她。
上次七夕的不欢而散后，她跟萧以歌又是一个多月没有见面。
现在距离下个月的比赛没有多长时间了，哪怕不说话也不触碰，只是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能让她现在吊着的心多安稳一分，也多一分宽慰。
晚上苏杭回到秘密基地，她最近没怎么回过家，参赛作品屡经雕琢的动静太大，在家里会影响苏兰君休息。
院子里有她制作首饰的工具，两个月前她就开始制定款式，随后在这里敲敲打打。
空气中湿热异常，她吃过饭就在院子里打磨金属模具，叮叮当当的声响让平时清静的院子多了些热闹的气息。
汗水从额角滴落在桌面上，苏杭顾不上擦，手上的小金属环还剩一点毛刺没有磨平。
常奶奶从自己屋里出来，笑得话都说不清晰，不知道是在跟谁打电话。
“我最近还好呀！现在天气热了，我每天除了照顾草药跟香料，还会做凉茶呢，放进冰箱里冰一会儿再喝，特别解渴！”
苏杭没回头，专注地往金属环上吹了口气，把磨下来的碎末吹开。
常奶奶来到她身边，还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话：“我听到你那边有狗叫呀，是你的狗么？”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常奶奶又笑了声。
苏杭停下动作，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给常奶奶坐，而后又继续工作。
常奶奶没坐下，跟电话里的人接着聊：“它的叫声听起来一点都不凶呢，肯定很可爱……啊，你有空要带来给我看呀？好啊！”
常奶奶年纪大了，用的手机也是对老年人友好的款式，音量开到最大就会清晰地漏出通话时对方的声音来。
现在常奶奶离苏杭不过两三步远，电话里的人声便隐约飘来，听不仔细说的是什么，但温柔含笑的话音却让苏杭感受得到几分。
她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目光也忍不住想要抬起。
常奶奶眼睛骨碌地转，笑着说：“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呀……天气真热，奶奶要去拿块西瓜，院子里这个做首饰的声音听得我牙痒痒，想吃东西。”
她说着就把手机放在苏杭的工作桌上，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去自己的小楼。
苏杭彻底停下动作，再也不能继续。
电话里的人仿佛不知道常奶奶不在，依旧轻柔着嗓音道：“我也还好，去临州出了趟差，新的酒店项目进行得挺顺利的。最近还回了我自己的住处，添了很多东西，再过不久忙完了就过去看奶奶。”
苏杭紧抿双唇，双手攥紧了手上的东西，沉寂的思念瞬间苏醒，来得汹涌澎湃。
那声音再次响起，呢喃的柔声将人心触得颤动不已：“还有一个月……”
苏杭眼眶发涩，心脏无法抑制地闷疼着。
电话里的人知道她在听。
常奶奶过来的时候她打磨的动静那么响亮，常奶奶还提醒这是做首饰的声音。
她轻声地回应：“还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