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机将野橘香气推向各个角落, 包厢里的空气都满溢着橘子的香甜。
可这些,远不比萧以歌耳边的那句话甜。
她完全转过身去面对苏杭,双手轻抚上那薄冰般冷淡的脸, 指腹流连在那此刻写满了不舍的眼眸末端。
她又是诱导又是小心地问:“那么舍不得我?”
“嗯。”苏杭微微点头, 仍旧凝视着她。
萧以歌咬了下唇,再问:“除了舍不得之外, 还有别的么?”
“别的……”苏杭疑惑地拧起眉, “指的是什么?”
也许攀登雪山的最后一步永远是最难的,路途中可以一步一步探索前进, 可登顶的那一步该用多少力气, 又该落在哪一个位置。
行差踏错带来的后果,就是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扔进水里。
萧以歌抚过苏杭的眼角眉梢,轻软着说:“你先告诉我, 舍不得的理由是什么?”
既然不能直入主题, 那就一层一层剥开苏杭的心。
像是迷雾稍有退散, 苏杭看到了前行的路, 她不假思索道:“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做过的事情我都喜欢。一起工作, 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去散步, 很多很多……”
这些事情, 都是她们重逢以来陆续做过的, 同居的这几天更是高频率发生。
苏杭把这些感受毫无保留, 可萧以歌听着听着却是无奈地笑了。
说了那么多,都没有跟她想要的那个理由画等号, 这个人究竟是有多不明白感情。
可是走到这一步,已经几乎到达了顶峰, 只差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而已。
满足和甜蜜同时在心底漫开,萧以歌捏了捏苏杭的脸,妥协地诱着她:“我可以留下跟你一起住,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些事情。”
苏杭半点不迟疑:“你说。”
萧以歌双手往下滑到她的肩膀,右手却不停地再下滑,停在她的心口:“除了之前答应我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情都要告诉我以外,心里有什么感受也要告诉我。”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没那么容易,最重要的是极易戳破苏杭尚未认知的感情领域。
苏杭当然不明白她的用意,还意外地反问:“就这样么?”
萧以歌肯定地点头,轻扬笑意:“就这样。”
苏杭愉悦地舒展眼眉:“好,我答应你。”
“那就吃饭啦,我都饿了。”萧以歌拍了拍她的脸,掰开她的怀抱拉着她去入座。
挽留得太顺利,苏杭拿起筷子还不忘再三确认:“你跟我一起住,家里人不会反对么?”
萧以歌倒着红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不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住处,只是平时都回爸妈那边而已。”
她把一杯红酒推向苏杭,而后弯着嘴角举起自己的酒杯。
苏杭举杯跟她相碰,与她相视而笑。
同居的日子被无限期延长,吃过饭回家的路上萧以歌便拉着苏杭去逛街买衣服,为了让阁楼里的衣柜更加充实。
继续同居的事情也被萧以歌主动报备在闺蜜群里,莫菲菲的群语音也迅速打了过来。
萧以歌合上笔记本电脑,拿起手机接通。
莫菲菲的声音这次有些扭捏,像是在交流私密情报:“那什么……说话方便不?”
萧以歌轻着脚步走到房门,侧耳听到楼下有隐约的洗衣机工作动静,这才放心地回房间把房门掩上。
“方便,刚才逛街买了新衣服,她在楼下洗。”
萧以歌话音轻松含笑,拿了杯水去小沙发上坐。
莫菲菲这才放开嗓门叫唤:“哎哟我的妈!你可真行,住好几天了还不够,还答应她长期同居!”她说到这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冷不丁静下来,隔了几秒才舌头打结似的问:“话说,你们两个鼓掌了没有啊……”
萧以歌登时双颊发热,又气又好笑:“鼓你个头啊……我们没有谈恋爱,而且你看她像是会鼓掌的人么。”
还鼓掌,苏杭睡觉根本老实得很,除了喜欢抱她之外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真要挑出个动情的迹象,也许就是那总会发烫的耳朵,可这人什么都不明白,就像是个清澈纯真的孩子。
莫菲菲脑门上的黑线都通过声音传过来:“你在逗我,你们这叫没有谈恋爱?一个被窝纯睡觉呗?我现在相信她是个弯的大傻子了,鼓掌这种原始天性,她居然没有!”
萧以歌不禁思绪放远,本想吊着苏杭最终却被俘获留在这里的那天晚上,她们第二次同床共枕,她主动钻进苏杭怀里。
当时耳边的呼吸跟语调都是低沉的,有着明显的压抑。
“她应该有……”萧以歌呢喃着牵起一抹笑,“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一直沉默的朱桢这回学起了莫菲菲:“展开说说。”
萧以歌果断道:“拒绝展开。”
莫菲菲叹气:“行行行,那你打算怎么办?照你这么说,你不用点手法的话她很难自己开窍吧。”
萧以歌抱着膝盖陷进沙发里,“这么说有种罪恶感,像是在带坏她……”
她有种背德感,苏杭在这方面完全是张白纸,而她现在要在白纸上挥毫泼墨,把这张白纸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莫菲菲贱兮兮地笑:“就是要带坏,她这种人色起来肯定特别色,姐妹等你聊闺房夜话嘿嘿嘿……”
这笑声简直是绕耳魔音,萧以歌被她的说法也感染得颇有好奇。
苏杭被欲望侵染会是什么模样,滚烫的部位不止耳朵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走神地想着,手机里的莫菲菲在自言自语什么“我得帮你们研究研究”、“听说两个女的搞起来时间可长了”。
萧以歌臊得伸手去把音量调低了好几个度,这时房门口传来门把拧动的声音。
萧以歌忙拿过手机抵在唇边,“她回来了,我先挂了。”
“喂!萧以歌你……”
萧以歌按下挂断,莫菲菲的嚷嚷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苏杭洗了澡,换上白色丝质家居服,长发披散在身后随脚步扬起发尾,一身清爽地进来。
她坐到萧以歌身边,“衣服都晾起来了。”
萧以歌偏了点身子转向她,头靠向沙发里弯眸浅笑:“今晚洗了好多衣服,辛苦你了。”
“不辛苦,”苏杭也往沙发里靠,转眸过来牵动嘴角,“要留你下来,总要付出报酬。”
萧以歌讶异地笑叹:“杭杭,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会说话……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苏杭素日沉默寡言,得了个不易亲近的名声,可谁也不知道苏杭这样会哄人。
也许这就是上帝给苏杭开的窗户,也可能是萧以歌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她,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苏杭没说话,只起身去关掉房里的灯。
沙发侧面就是窗口,深夜的星月光辉犹如绮丽的梦幻海洋,从窗口跟天窗泄入房里。
苏杭坐回去,伸出手掌让流光从指缝穿透,轻幽着话音道:“分别的这么多年,我总是会想起你,想起你的时候我可能没有太多的话想说,大概就是想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还记不记得我……前两个月再见以后,我没有想过要对你隐藏什么,我想要你知道,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存在。”
特别到那短暂的三年里交往甚少,分别近十年却深埋心底,生活中无规律的小事经过时,便会毫无预兆地想起。
萧以歌静静地听完,而后不再抱着膝盖,跟苏杭并排坐靠进沙发里,身体依偎过去环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徐徐:“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告诉我。”
苏杭望进那双星月流光下水波粼粼的眼眸,空虚又满足的感受重现在心底。
她双手捧上萧以歌的脸庞,珍重万分地摩挲那轻易能够蛊惑人心的眉眼,字句清晰又低缓:“心里很热,我好像能听到心跳声……”
不知是谁先进了一步,她们额头相抵,四目近在咫尺。
萧以歌轻咬绛唇,目光从苏杭的眉眼一寸一寸地落到唇上,微声细语的每一个字都钻进苏杭的心里:“要不要我帮你?”
热度从心口发散,苏杭舔了舔唇,“……怎么帮?”
萧以歌眼里带了笑意,从她腰间抬手,指尖堪堪悬在她心口上,温度却仿佛能够隔着空气与一层布直达她的心脏。
萧以歌软声软气地说:“我可以摸摸这里,就像摸你的耳朵一样。”
她不说还好,苏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烫了,感官全都在升温。
所幸手机的信息提醒打扰了她们,苏杭甚至气息一颤才回了神。
本来也没想趁这个时候真干什么,萧以歌收回手,提醒她:“好像是你的手机响。”
苏杭又舔了下唇,悸动的痕迹遮掩不去,忍耐着去拿桌边的手机。
萧以歌翘起嘴角,起身去开灯并上床。
短暂的情动在她们各自的动作里慢慢减退,苏杭边看信息边跟着去床边坐下。
“晴姐说,市里准备办射箭比赛,会邀请各个箭馆的教练跟陪练参加,她想要我代表我们箭馆参加。”
萧以歌靠在床头把被子拉上来,“你参加的话,到时候我去看。”
这正是苏杭要问的问题,现在被萧以歌提前回答了,她满足地笑笑。
但还有一个问题。
苏杭静了静才上床,慢慢地把靠在床头的女人抱进怀里,将心里的疑问坦诚:“以歌,我们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没做?”
“……什么?”萧以歌心神一动,扶住她的肩膀撑起身子。
不会是这么快就开窍了吧,还能感受到刚才适合接吻?
所以这段时间这么小心翼翼,还不如创造一个接吻的环境?
电光石火间,萧以歌的思绪就转了好几个来回。
可勾起她这些思绪的始作俑者却皱了皱眉,如水般清冽的好听嗓音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萧以歌又无奈又忍不住笑:“……”
看来真得安排个时间让杭杭跟熊熊拜把子。
苏杭看她表情不对,反射性地皱起眉开始反思:“我真的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么?”
萧以歌舒了声气,跟苏杭计较什么呢,今天已经跨出很大一步了。
她眼眉泛起柔色,抬手去替苏杭揉开眉心:“等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我就陪你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