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杭说忙不是假的,萧以歌最近的确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刚接手华盛集团总经理的位子,还需要时间融合。
要不是程家闻风而动,导致她顺势利用程昱哲,她是打算把跟苏杭见面的契机再往后推一段时间的。
生日过后没几天,她让乔秘书通知底下的人回复RH集团,上次的项目不予合作。
【乔秘书:收到。】
工作信息发送完毕,萧以歌靠在椅子里按揉着刚舒开的眉心。
看到RH集团,她就想起前不久苏杭去程家的那一趟。
苏杭的母亲苏兰君跟程之昂离婚多年,从不曾上过程家的门,培养苏杭长大的各种费用都没有接受程之昂一分钱。
受母亲的影响,苏杭也在离开程家以后不再见过程之昂,上学时也从不曾提起自己是程之昂的女儿。
要不是程昱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打扰苏杭,苏杭与程家便是彻底断绝来往。
这样的决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主动上程家的门?
萧以歌的指腹敲了敲眉间,舒展没多久的眉心再度蹙起。
她只犹豫片刻,又给乔秘书发了条信息:“等一下,先别回复,晾着。”
【乔秘书:[旺柴]好的,我差点就去通知了。】
萧以歌几乎可以肯定,是程之昂把苏杭叫了过去。
现在正是程家意图跟萧家联姻的时候,程昱哲又要苏杭协助追求她,如果她没猜错,这所谓的协助到了程之昂嘴里变成命令或者威胁,这才导致苏杭不得不去程家听候指挥。
把事情大致捋了一遍,萧以歌闭上双眸,掩住其中冷色。
她得找个机会,看看程家父子是怎么对待苏杭的。
“叩叩叩”
“萧总经理,干嘛呢这是!打通任督二脉准备飞升啦?”
莫菲菲语调高昂,兴致热烈地敲响敞开的办公室门,把入神的萧以歌给敲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萧以歌无奈地睁眼,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给莫菲菲畅通无阻的权利。
“嗨……我这不是摸鱼呢么,”莫菲菲提着袋下午茶点放在茶几上,得意地眉飞色舞,“不想在办公室待着了,就来找你喝下午茶。快来,我买了鸭脖海带还有藕片,配上鲜榨的果汁。”
卤味特有的香味蔓延在办公室的空气中,萧以歌认命地起身过去。
“唔……快来一口,”莫菲菲如饥似渴地把两杯果汁都插上吸管,自己先忍不住来了一口,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哇,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萧以歌在单人沙发坐下,拿过果汁喝了一口,酸甜清凉的感受瞬间冲淡了刚才浮现在心里的一小股火气。
莫菲菲打了个嗝坐进长沙发里,“怎么样啊这两天,也没看你约我去射箭了,回头是岸了?”
“这两天忙工作。”萧以歌老实地回答,她的确没有干别的,连微信都没找苏杭。
莫菲菲猛嘬几口果汁,盯着萧以歌悠闲的模样,心里忽然就消沉下来,“……以歌,你要是真喜欢程昱哲,那我也认了。但你要是被他欺负了,千万别憋在心里,知道么?”
鲜花插牛粪上的事也不是没见过,看个热闹还行,就是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在好姐妹身上。
不过要是真爱,她也不能阻止萧以歌插牛粪啊,最多以后见面的时候少聊这些事情也就是了。
她越想越郁闷,连带着嘴角都耷拉下来,果汁都不好喝了。
萧以歌看了她几眼,终是放弃了继续隐瞒,叹笑着摇头:“你要不要仔细想想,我像是会喜欢他的样子么,生日那天我根本没请他。”
莫菲菲是真心为她忧愁,并非只是嘴上调侃,她在苏杭那里也得到了特殊的位置,现在把实情告诉莫菲菲正合适。
“什么意思……”莫菲菲猛地坐直,“你不喜欢他?那你上赶着追他干嘛?!”
萧以歌靠进沙发双腿交叠,悠闲地喝着果汁等她反应过来。
莫菲菲看萧以歌这样子,不禁低喃了句“卧槽”,随后不自觉地回想自己的理解是不是有误。
“让我想想,从你答应跟他见面开始……”
把事情往前一捋,她以为萧以歌看上程昱哲的起因就是萧以歌那次的赴约。
萧以歌的追求者不少,只是极少答应相约,这么多年过来也洁身自好,连暧昧对象都没有。
这次难得应邀,程昱哲打的也是追求的名号,这能不让人以为萧以歌看上他了么。
在见过面以后,萧以歌还把精力分到程昱哲的姐姐苏杭身上,问题就出在这里。
生日聚会那两天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萧以歌对苏杭的重视程度远超对程昱哲。
就算要跟苏杭套近乎,让苏杭在程昱哲那里美言几句,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结合萧以歌刚才的话,再去想“萧以歌喜欢程昱哲”似乎并不通顺,这种种行为说是喜欢苏杭还差不多。
这么一想,所有打上结的节点都变得合理,并且进度条再往前拨一点,萧以歌跟苏杭重逢的契机,就是赴程昱哲约的那天啊。
这才符合萧总经理的行事风格啊!
“卧槽!”
莫菲菲把果汁拍在茶几上,整个人都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喜欢苏杭!!!”
“怪不得剧本杀的尾设计成那样,她要是成功把你偷走了,坦白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羞耻的话了!!!”
“啊啊啊萧以歌!!!”
跟萧以歌这边的欢乐不同,苏杭埋头在办公室修改了一天的设计稿。
最终定稿时,月光与办公室里的灯光融为一体。
她关上灯和门,成为最后逃离工作囚笼的人。
意外的是,回到小区时正好碰到下楼的程之昂。
双眼如鹰视的男人拄着拐杖,身后跟着特助,不疾不徐地走出楼道。
苏杭面色沉冷,停在阶梯下默声不语。
崔特助半扶着程之昂:“董事长,小心阶梯。”
程之昂摆了摆手停下,语气喜怒难明地对着两节阶梯下的苏杭:“下班了?”
“嗯。”苏杭只答应一声。
程之昂点了点头,“萧以歌生日那天你在忙什么,去了她的生日聚会,却连你弟弟的信息都不回。”
苏杭眉心微动,双唇轻抿。
那天晚上来了很多商圈的人,又有人把她的身份认出来,这个消息传出去是迟早的。
她记得自己回房以后看到程昱哲的信息,内容均是哭诉自己进不去萧家,佣人们口风一致地说不认识他,哪怕他掏出身份证都不管用。
萧以歌没有邀请他,自有萧以歌自己的道理。
她要隐匿在黑暗中保护月光下的玫瑰,决定不回复程昱哲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想起那天的思绪,苏杭语波不惊:“那天一直在跟以前的同学叙旧,事后又忙工作,没想起来他的信息。”
程之昂双眼眯了眯,危险的味道顿时发散在空气中:“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我一直记得。”苏杭低眸轻道,双手背到身后悄悄握起。
她没再听到程之昂说什么,也不想去看他的神色。
春夜里没有蝉鸣,周围静谧如深海。
等到拄拐的脚步与她擦肩而过,她才松开双手,舒了口微弱的气息。
回到家里,灯光温暖一如往昔。
只是苏兰君站在窗口远眺,不跟平时一样听到开门动静便出去迎接女儿。
苏杭心有所感,连放下车钥匙的声音都放轻。
苏兰君仍旧面对着窗外,没被灯光彻底融合的夜色笼罩着她,也为她的话音渗入难解的怅然:“以他的能力怎么会查不到我们住在哪里。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我们母女,今天却为了程昱哲的一件区区小事亲自上门,要我多叮嘱你别忘了他的事……”
“我在楼下碰到他了。”苏杭没有动容,只像是答了句“刚吃过饭”一样平静。
这么多年来,她跟苏兰君没有再给程之昂任何一个亲密的称呼,只简略地用“他”来代替。
她曾经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从租住的小房子里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回程家,又哭又笑地喊他“爸爸”,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为什么新家里只有妈妈没有他。
那时的程之昂衣冠楚楚,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着商业版图,见到往日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膝盖上沾满摔跤时弄上的泥巴和碎草,面露不虞地挥手要佣人把她赶出去。
佣人们从程之昂跟苏兰君离婚以后便势利起来,连带着苏杭这个失宠的大小姐。
程昱哲住进了程家,那才是程家未来的掌权者,苏杭自然什么也不是。
她们遵照着程之昂的交代,把苏杭连拖带拽,不顾八岁的她在推搡间撕心裂肺地哭喊,将她驱逐出这个对她而言曾经是天堂的地方。
从那以后,她身体里的声音好像全都在那天倾泻彻底。
她再也提不起力气来为任何事情大哭大笑,吵闹放肆,只安静地看着路过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也安静地看着蜷缩进玻璃罩里的自己。
苏兰君闻言转身,对女儿的关切终究胜于所有:“他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苏杭宽慰地微笑:“放心,没有。”
苏兰君这才放心,边走过去边说:“他的要求你要是办不到,或者那个姑娘不愿意,那就别强求。”
“嗯,”苏杭低下目光,把程之昂的威胁一字不漏地藏好,“那我先回房了,妈也早点休息。”
苏兰君摸了摸她的长发,疼惜地笑了:“去吧,早点睡。”
回到房间,苏杭没有开灯,她踩着满室被夜色稀释的月光来到窗边。
那里有一盆玫瑰花,迎着高空中的冰轮盛开,每一片花瓣都被月光洗过。
“我会保护好你。”
苏杭呢喃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娇软的花瓣,想着那天磕绊着省了姓氏叫出口的名字。
“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