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乱糟糟

吴浩二话没说,开始带着一帮重要的医护查房。

他们从会议室出来,戴云阳一眼扫去,原本热闹的走道上已经基本上没人了,病人和家属都回到了病床上等着了。

急诊中心的有十多间留观室,总共有六十张床位,全都住得满满的。

按道理急诊中心只是急救处理的地方,并不是住院部,可是有些病人经过急救之后需要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确保安全之后才能离开,而有的是需要进入住院的,可主城医院作为省市重要三甲医院,床位一直非常紧张,基本上所有科室病人都满员,很多还在走道等地方加床,所以需要治疗而又没有床位只能等床住院的病人也会在留观室先住着。

刚进第一间病房,就被一个老者拦住了,一脸期盼问:“医生,我今天能出院吗?”

急诊室查房,十有bā • jiǔ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因为急诊室不算住院,医保不能报销,所以能少住一天就省一天的钱,再说了,急诊中心乱糟糟的,远不如住院部里安静,住在这里也是受罪,晚上睡觉经常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警笛给吵醒,当然还有抢救病人时家属的哭泣,半夜醉酒打架斗殴的争吵等等,休息不好,只要病情允许,病人和家属都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

吴浩半开玩笑说道:“怎么就想走啊?我们急诊中心可是按照五星级标准修建的,住着不舒服吗?不舒服也要坚持哦,治病要紧嘛。你勉强出去了,病情加重,还不是又得回来呀?”

病人被他说得只好咧着嘴笑。

吴浩走到第一张病床右侧,低头瞧着病人,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正躺在床上插着鼻管吸氧,神情很憔悴。一个年轻女子拘谨地站在旁边,惶恐地望着一屋子的白大褂医护。

李艳玲紧跟着吴浩来到病床右侧,随后是马峰。

戴云阳是这个病人的管床主治医生,他站在了病床的左侧,实习生赵光紧跟着他,戴云阳赶紧朝他低声说:“这里太窄了挤不下,你到护士长后面去听。”

护士长熊胜男和另外两个副主任护师站在床位。她们身后站着一排实习生。包括于莎莎,正冷眼看着他。

赵光刚才只顾跟着自己的带教老师戴云阳了,竟然忘了规矩。

医院查房站位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主任和副主任医师站病床右侧,而对面左侧是负责汇报的管床医师和分管主治医师。床尾是护士长和副主任护师的位置。实习医生只能在外围听,不能进入核心圈的。

赵光见状,赶紧红着脸从身边主治医师身后挤了过去,来到几个实习医生旁边站着。

于莎莎幸灾乐祸说:“想站在那里啊?再等十年吧!”

戴云阳开始汇报病情:“病人女性,姓名华桂芝,六十二岁,主诉呼吸困难、胸闷。三年前确诊高血压,两年前患肺栓塞在他院住院治疗。三天前,无明显诱因突发胸闷,呼吸困难,活动后更明显,在他院做了心电图,诊断为心肌缺血,按照冠心病给了硝酸甘油静点,效果不好。”

“两天前病情加重,来我院急诊。嘴唇轻度紫绀,两下肺呼吸音减低。查体血压90的60,血氧饱和度只有90%。血气分析、电解质、血常规都还可以。入院时初步诊断还是肺栓塞,——病人此前曾出现过肺栓塞。这两天治疗手段主要是吸氧,肝素钠皮xià • zhù射抗凝,同时用中药活血化瘀改善循环。昨天呼吸有所改善,血氧饱和有好转。”

吴浩问:“有没有做心脏超声和肺动脉强化CT帮助确诊?”

“做了,心脏超声结果显示肺动脉高压,右心室增大,三尖瓣轻度关闭不全。肺动脉强化CT显示两肺多发肺栓塞。我现在拿不准的是,要不要进行溶栓治疗?患者这一次是第二次肺部栓塞,应该有某种致病因素导致的,需要进一步查清治疗,否则还会出现肺栓塞。”

吴浩转头望向李艳玲和马峰:“你们觉得呢?”

李艳玲不等马峰说话,先说了:“病人是多发肺栓塞,血压偏低,右室增大,这些都是溶栓指征,可以溶栓治疗,使用尿激酶溶栓,同时口服抗凝药华法林,与低分子肝素重叠应用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接着,李艳玲扭头望向马峰:“马主任,您是高年资医生,您指导一下吧。”

马峰笑了笑:“我同意李主任的意见。刚才戴医生也说了,要查清楚两次栓塞的原因,注意发现致病诱因和潜在疾病。可以检查一下下肢血管超声,看看是不是肾静脉血栓形成的,这是一种常见的肺栓塞病因。”

戴云阳认真做了记录,望向吴浩。

吴浩说道:“我同意他们两位的看法,给病患使用溶栓抗凝,同时检查下肢血管超声。另外,上呼吸道和消化道也检查一下。因为病人主诉是呼吸困难,而呼吸困难发生的确切机制还不清楚,常见病因首要就是呼吸系统疾病,比如气道堵塞、肺疾病、胸廓及肺膜疾患、膈运动障碍等……”

吴浩身为主任医师,又是科室主任,大查房时他经常会对重大疑难病案进行点评和讲解,这是职责。

查房的过程其实也是教学的过程,上级医师有对下级医师进行指导的义务,更何况还有一帮实习医生眼巴巴望着。所以吴浩说的相对比较细致一些。

他刚说完一段话,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没钱付药费……”

吴浩停了下来,转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却正是刚才站在一旁的病人的女儿。

看见吴浩望过来,这病患女儿涨红着脸说:“我妈是农村种地的,我爸去世之后来跟我住。我是工厂工人,每月工资就三千多一点。我离婚了,儿子归我抚养,他每个月给五百块生活费。儿子在读高三,马上要高考了。为了治我妈的病,我已经借了几万块,再做这样那样的检查的话,我可能没钱付了……”

众人都有些傻眼,病人支付不了药费,这在医院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一般不会当众提出来,都是私下跟医生商量缓交,而现在这妇人当着众人说出,就看吴浩怎么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