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凌晨醒过来的时候，纪时许沉默着在床头坐了五分钟，然后打开手机订最近的一班飞机。
到波士顿的机票已经买过一次了，操作下来驾轻就熟。
徐羲出国没两个礼拜，他就已经买好了机票，连工作室都请好了假，最后被她半梦半醒地拒绝。
回去上班的时候叶森非常震惊：“你不是请了一星期吗？我他妈在家睡了七天？”
纪时许：“......”
订票成功的短信进来时，他松了一口气。
等实验室的工作交接都安排下去，离出发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他理好行李，坐上出租车，然后给徐羲拨了一个视频。
她还没有睡，抱着枕头缩在沙发上看电影，浅浅的荧光打在她脸上，照亮她眼角的红痕。
纪时许愣了一下：“又睡不着？”
“嗯。”她说着话，还带着一点鼻音。
自己也意识到了，清了清嗓子：“我有一点感冒，睡不着。”
她里面一件单薄睡衣，身上只披了一条看不出厚度的毯子，跟猫似的缩成一团。
纪时许眉头蹙了下：“把毛衣穿上。”
“我开空调了。”说着，还是乖乖抓了一件卫衣外套加上。
纪时许看了眼窗外的机场路段，抿了下唇，跟她说：“我现在去机场，晚上的飞机。”
徐羲呆了一下，目光从电影上挪开：“许许......”
纪时许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漠漠地：“我很想你，所以任性地放下工作过去了，我这么自私的感情，你觉得是负担了吗？”
“不是......”徐羲摇摇头，刚压下去的酸意又上来了，甩着手里的一张东西，哇地一声哭出来：“我都买好凌晨的机票了！”
纪时许一怔。
然后，心口仿佛熨上一层柔软的暖意，看见她在那边仰着头哭得毫无形象，有些好笑：“那就退掉。别哭了，我到你那儿应该还是早上。你现在赶紧去睡觉。”
徐羲拼命点头，忍了一天的情绪彻底放开，一边打嗝一边说：“我下午......买票的时候，觉得特别......嗝...丢人，说好不能影响工作的……嗝，可是我就是......嗝...就是忍不住......”
“嗯，我是昨天买的票，我先忍不住的。”
徐羲擤了下鼻涕，眼睛跟鼻头都是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真的吗？”
纪时许压住翘起来的唇角：“嗯。”
徐羲揉了下眼睛，浅浅地打着嗝：“那我先去睡觉，你下飞机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我知道你酒店，直接过去找你。”
徐羲一想，也是，他好歹在波士顿生活了六年，怎么也该比她熟一些。
她举着手机往床边走，刚躺下来，刷地睁开来。
“怎么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应该是在做梦吧？”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神神叨叨地就要爬起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还是先去机场等吧。”
“徐羲。”纪时许简直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喝酒了？”
徐羲脸颊一抖，否认三联：“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很好，纪时许基本肯定她是喝酒了。
他看了看表，那边倒不算晚。
他说：“你去找你的助理，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徐羲一听，虎着脸，凶巴巴说：“你找别的女人干什么！还要我帮你找别的女人！你渣男！”
纪时许：“......”
她又是开始不做人了。
等把她乖乖哄睡下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来分钟了。
前头司机师傅看了一路戏，挺乐呵的：“女朋友挺可爱的啊！”
纪时许垂下眼睫，真的是......毫无办法地笑了一声。
“嗯，吃可爱多长大的。”
———
徐羲爬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迷迷瞪瞪坐了好一会儿，看到茶几上一桌子的酒，啊了一声。
她这是喝啤酒喝醉了？
挣扎着起来，发现左手攥着一张硬纸。
抓起来一看......
哦，机票。
......
机票！
徐羲心口一跳，几乎从床上蹦起来。
她昨天跟情敌回首了一下过去，满心都是明媚的忧伤，回来灌了几瓶酒就有点上头，大着舌头让小助理给买了机票......
然后......
然后就断片了......
飞机是凌晨三点的，现在毫无疑问是晚了。
她火急火燎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要改定下一航班回S市的。
话务小姐姐温柔地回答：“不好意思，今明两天的航班都满员了呢。”
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她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
走出房间，刚好碰到对面路晨衣冠楚楚走出来，看见她还愣了下。
“你今天不是回国吗？”
徐羲浑身冒着黑气，抬头：“睡过头了。”
“噗。”
路晨毫不给她面子地笑起来：“昨天给我打电话就知道不对了，就你喝到舌头都大了的程度，凌晨三点的飞机，能赶上才有鬼！”
徐羲沉郁地看了他两秒，跟个暴躁的驴子似的。
路晨不逗她了：“然后呢，改签了没？”
徐羲有气无力：“没票了。”
她拖着脚，生无可恋地到楼下觅食。
心里还想，幸好没有告诉纪时许自己要回去找他，不然肯定得被嘲笑死。
双重嘲笑。
这么想，脚步顿了一下，昨天好像没有跟他打电话？
嗯，那今天可以打两个。
嘻，小小雀跃了一下。
路晨在身后看了她两秒，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塞回口袋里，自如地走到她边上：“啧，小方去约会了，平安夜只剩我们俩了啊。”
徐羲惊了：“你居然没约会？”
路晨：“......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对我的感情生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徐羲煞有介事地伸出两只手指摆了摆：“非也非也，我赌个五毛钱也知道你手机里约你出去过节的姑娘不会少于一只手。”
路晨单手握拳咳嗽了声：“胡说八道。”
“哼。”
徐羲抓了下头发，走出一楼电梯。
眼角余光在酒店外扫过，忽然抓到一抹熟悉的侧影。
她一愣，揉了下宿醉发胀的眼角，再看过去，又没有了。
路晨走上来拍了下她后脑：“发什么呆。”
“我刚才好像......”
“什么？”
“没什么。”徐羲摇摇头，跟上他的脚步，眼睛盯着地毯菱形的花纹，叹一口气：“老大，你再不放我回去，我的相思病可能要发展出点什么幻觉幻听来了。”
路晨嗤了声：“你就是发展成神经病也得工作先给我完成。”
徐羲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后边自助餐厅走，没两步，手机响起来。
手刚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听见一个声音。
“徐羲。”
男人清泠泠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徐羲心口一跳，拉住路晨，结结巴巴：“老、老大，我可能真的......”
话没说完，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
她一扭头，骤然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纪时许手边放着一只行李箱，微微喘着气，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此时居高临下地，微皱着眉探究地看她，似乎只要她一摇头就要后退道歉的样子。
路晨听她一句话讲到一半，转过来，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抓着小徒弟的手，眉头一拧就要上去拉人：“这位先生你......”
就这么两秒钟功夫，徐羲回过神，趁他收手之前扑上去，激动得语无伦次：“没认错没认错！你......不是......啊啊啊！你怎么来了！”
纪时许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托着她后背，被她蹦得有些不稳。
这个小太阳，终于在怀里了啊。
他弯着唇，揉了下她脑瓜：“安静点，都看过来了。”
“嗷！”徐羲应了一声，不蹦了，抱着他的腰左右轻轻转圈，像是撒娇：“你怎么来了！都不跟我说！”
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是断片了。
纪时许没提昨晚的那通电话，抬了下巴示意行李箱：“陪你呆几天。”
徐羲这会儿只会傻笑了，听到这个答案，心也不虚了，完全忘记了被她订在耻辱柱上的飞机票，伸出手指戳他胸口：“啧啧，你先忍不住的，你犯规了哦。”
纪时许攥住那根指头，嗯了一声。
......
两个人站在角落腻歪了半天，路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
“咳。”
徐羲从纪时许怀里起来，终于想起这个被晾在一边的师傅。
她拉着纪时许给路晨介绍：“老大，这是我男朋友纪时许。”
然后跟纪时许说：“许许，这就是我们老大路晨。”
两个男人对视了两秒，都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敌意。
打过招呼，路晨看了下时间：“纪先生订好房间了吗？checkin之后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餐。”
纪时许还没说话，徐羲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他跟我一起住啊。”
路晨的脸色有一瞬不好看。
徐羲完全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想着今天要怎么过，她转过头：“我跟你一起上去嘛？”
纪时许：“你不是17楼4号房？我自己去放东西就行，房卡给我。”
徐羲点点头：“那我帮你拿早餐，想吃什么？”
“你看着拿。”
路晨忽然说：“徐羲，你一起上去好了，到我房里拿个打火机。”
徐羲啊了一声，“你的打火机放哪？”
“就电视柜上面。”
“前台拿一个不就好了……”徐羲接过他的房卡，小声嘀咕。
纪时许从她手里把卡拿过来：“我一起拿了吧。”
路晨勾着唇，没有拒绝：“那麻烦了啊。我住6号房，就这丫头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