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天半小时的视频续命下,徐羲的异国恋艰难但也实打实地进行了一个半月。
不久之前还大义凛然说我们要克制不能变成恋爱脑的人这会儿躺在酒店沙发上撒泼打滚:“不行我不干了!我要回去看我男人!”
小助理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化身望夫石的一面,很淡定地把她蹭上去的T恤翻下来:“羲姐,坚持住,还十天半个月就结束了。”
“不!不行!我一刻钟都呆不下去了!再不回国我男人要跑了!”
天灵盖忽然被一只大掌啪地盖下来,力道不轻。
徐羲哎呦一声,一抬眼,看见居高临下蔑视她的路晨。
“什么毛病?”
“相思病!”
徐羲的精神完全处在崩溃边缘,这会儿开始日天日地不怕死地叫板:“后天就圣诞节了,连打光师都美滋滋收工回家给老婆做饭了!我!一个二十四岁的花季少女!要一个人呆在大洋彼岸跟我男朋友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对着他的睡脸啃馒头!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路晨:“......”
槽多无口。
“你二十一岁的小助理都没抱怨异国他乡过圣诞,你丫一个国外呆五六年的人作什么?”
徐羲幽幽地抬起头,指着小助理:“你!告诉他!”
小助理摸摸鼻子,有点尴尬:“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约我出去过节。”
路晨:“......那就跟我过。”
徐羲更哀怨了:“得了吧,你是那种到餐厅了还能现场被妹子勾搭走的人,完全不可靠!”
路晨:“......”
最后路晨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节日补贴,犒慰她年轻寂寞的心灵。
徐羲拿上钱就生龙活虎了,抓了件大衣美滋滋地说:“孤寡老人出去感受下节日氛围,别跟着我啊!”
————
大白天的,虽然街上各种圣诞树装饰都已经到位,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节日气氛的。
徐羲开着车在路上瞎转悠了两圈,漫无目的地看着两边的街牌。
路晨说得没错,她应该早就习惯一个人过节了。
以往圣诞节要么是在外面采风,要么就是闷头在公寓睡觉,很少有这么强烈的形单影只的寂寥感。
她想,纪时许用短短两个月就轻松打破了她过去七年树立起来的自尊自强新时代女强人人设。
等红灯的时候,她偏头看了眼时间,国内还是深更半夜。
她叹了一口气,是真的有点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收回目光时候,不经意瞟到对面的路牌。
查尔斯河。
她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开到大学区里来了。
再不远就是麻省理工学院。
她舔舔唇,打着方向盘拐了进去。
———
停好车,徐羲裹着围巾抱着相机在校区里走。
这个时候应该正放假,但留校的人还是很多,不时就有山地自行车在身边骑过。
有一群男生扛着梯子在路边树上挂彩灯,深邃的眉眼上满是笑意。
看见徐羲一个人,一个小哥还轻佻地吹了下口哨:“Beutifulgirl!”
徐羲弯着唇,冲他们挥挥手。
他们沸腾了一阵,推推搡搡地,刚刚吹口哨的男生从梯子上跳下来,把一个苹果送到她手里:“HppyChristmsEve!”
徐羲道了谢,跟他们一起在那儿聊了会儿。
知道她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几个小男生都哇哦了声,各种彩虹屁夸她。
徐羲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只是社区大学毕业,几个人更来劲,自告奋勇要带她去逛校区。
徐羲想了想,请他们领她去工程学院。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转移阵地。
徐羲在心里感叹,麻省的氛围都这么热情的吗,纪时许在这里呆了六年,好像也没有近朱者赤啊。
知道纪时许在麻省念书之后,她也有偷偷上网查过,学校很有名,专业更是王牌中的王牌,但她还是想不通,纪时许怎么就念了工科。
这会儿走在他的母校里,莫名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公园里的金属镂空人像很亲切,复古中世纪风教学楼很亲切,小池塘里嘎嘎嘎爬出来追人的大白鹅很亲切,就连工程学院小礼堂里坐着的女生都......
是个熟人啊。
徐羲眯了下眼,终于确定舞台下方的那个穿白色毛衣的女生,就是之前叶森生日会上被狠狠落了面子的冯静。
她今天扎起马尾,露出来纤直的一截脖颈。此时手里卷着个本子指点台上一群排练的女生。
徐羲不大想跟这个隐形情敌碰面,猫了下腰就要开溜,身边十分热情的男生们已经欢快地开始打招呼。
里面的人目光刷的就转过来了,徐羲穿着红色大衣在一群打底毛衣的男生中间格外显眼。
看见她,冯静的脸有短暂抽搐。
躲不掉了。
徐羲转过来,歪头跟她打招呼:“好巧,还记得我吗?”
怎么能不记得。
冯静略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徐小姐。”
……
于是徐羲的逛男朋友母校之旅诡异地发展成了情敌会谈。
一群人盘腿坐在舞台上聊天。
原来过两天是学院几名老教授退休的日子,理工学院的女生排了一出音乐剧,后天要在这里演出。
冯静是教授的得意弟子,当仁不让要牵头组织。
一个欧洲面孔的女生兴奋地说:“不知道Aron会不会回来送别老师哦!”
提到Aron,其他人明显也躁动了下:“应该会来吧,Chesus教授当年不是最喜欢他了,课上不知道提过多少遍!”
“要是能见这位传奇一面就好了。”
“不过你们也知道他......肯定是私下里和教授道别的。”
见徐羲一脸茫然,冯静心里莫名有一种优越感,这是她不曾踏足的纪时许的过去。
冯静凑过去用中文小声提醒她:“Aron就是纪时许。”
啊。
奥奥。
徐羲受教地点点头。
......
高中那会儿的英语课,中二期的男生很排斥Sm,Tom这种教学办按斤批发下来的名字,都想给自己取一个酷帅屌炸天的。
于是作业本交上去一个个叫什么Boyce,Herculs,Bldwin这种古希腊神话里面拗口到他们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怎么读的名字。
后来老师大手一挥,不用英文名了,就中文拼音。
于是英语课就成了彻彻底底无死角的中式英语交流场地。
——Libinbin,howreyou?
——I’mfine,……呃,Fnbingbing?
英语老师:“.........”
每一个字母都让人窒息。
……
Aron。
徐羲默念了两遍,觉得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了。
事实上纪时许这个人,就算顶着Hppy这种名字也能让人产生一种——啊多么特立独行自带闪光点的名字我得赶紧注册下来将来给儿子用——这样。
边上的男生怕她融入不进来,还很贴心地给她科普这位我院华人之光。
最后聊着聊着,又变成讨论他的八卦。
说到追过他的女孩子国别都要赶上联合国门口挂的旗子了。
冯静在边上欲言又止,看到徐羲听得津津有味,又默默把嘴边的解释吞了下去。
心里腹诽,这女生什么毛病,男朋友的情史听得这么开心吗?当初讲堂事件之后她可是足足消沉了有半个月。
“什么是讲堂事件?”
欧洲女生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科普:“听说有一回一个女生在Aron的演讲比赛上面当众告白,Aron听完之后,当着讲堂几百个人的面给他女朋友表白!sosweet!”
一个男生切了声:“说得跟真的似的,那时候你还没入学吧!”
女生不服气:“YouTube上还有视频留着呢!”说完就捞出手机搜索关键字。
冯静拉了下徐羲的衣服:“没事吧,你就别看了。”
徐羲愣了一下:“我没事啊。”
就是......心跳得有点快。
没两分钟,女生真的搜到了这个陈年视频。
拍视频的人坐得比较远,隔着大半个场地,昏暗的光线下面只能勉强看清发光的投影前面站着一个男生。
眉眼笼罩在荧光里,有点模糊。
徐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三时候的纪时许更接近她久远记忆里的那个人,轮廓不那么深刻,肩膀也没现在宽阔。
是介于少年跟男人之前的气质。
嘈杂的背景里面,可以听见一个女生激动地说着英文,大意就是我也很优秀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之类的。
说完,会场里响起一阵热闹的起哄声:“Ido!Ido!Ido!”
纪时许站在台上,表情没有什么松动,只是拍了下话筒示意大家安静。
骚动暂时停下来。
他看了一眼前排站起来的女生,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微微躬身,对着话筒缓慢地、清晰地说:“I’vebeenwithmygirlfriendforfiveyers,”
徐羲的心脏好像砰得一下炸开了。
男生低沉的嗓音好像穿过了这些年的时光,直直落在耳边。
在两个人已经分开三年之后,他在大洋彼岸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