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羲垂头丧气捧着个看不出原型的泥巴从陶瓷室出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丑了吧唧的。
纪时许能看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么？
说不定会扔回来糊她一脸。
算了，不送了。
这时候，有女生过来叫她，说是那边男生在攀岩。
徐羲自动把纪时许代入男生两个字，眼睛biubiu亮起来，也不郁闷了，挤在人群里一起去围观。
不到十米的围墙上，用绳子串了一排轮胎，看着简单，但爬上去的时候绳子脱离墙面，很容易反向扭过来把人扣在墙上。
五六个男生跃跃欲试，都闹了笑话。
女生站在墙下，遮遮掩掩看自己暗恋对象。
徐羲也不例外，可是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
纪时许远远坐在秋千上，面无表情看男生攀岩。
前面几个都在半空被挂住，狼狈地滑下来。
下一个人动作很漂亮，两只手牢牢攥着绳子，用腰腹力量一下子就爬上去三分之二，女生那边一片惊呼声。
隐隐约约听见梁安的名字。
他忍了忍，还是往女生堆里扫了眼。
可是红红绿绿一群，在他眼里长得都一样，不知怎么，又窜起来一阵烦躁。
忽然。
“许许！”
一扭头，一团小白球远远往这边冲。
“你怎么躲在这啊！”
徐羲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撑着膝盖匀气。
额前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甩动，一丝一缕地，随着她甜软的呼吸扫过来。
有点勾人。
明明女生穿得严严实实，连只耳朵都没有露出来，纪时许居然觉得被撩了一下。
真是疯了。
他喉头微动，蹭地站起来。
徐羲还有点懵，以为自己烦着他了，下意识退了两步。
纪时许看了她两眼，转身走了。
徐羲：“……”
已经这么无情了吗？
妈的，再理你我就不是人！
……
二十秒钟之后，不打算再做人的徐羲抓抓脸，跟了上去。
男生在前面闷头走路，徐羲小跑追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跑急了，肚子有点疼。
走出去二十来米，纪时许忽然停下来，转身。
徐羲没收住脚，直愣愣往他怀里撞。
双手挥了半天勉强站稳，肚子更疼了。
徐羲身体不舒服，脾气也压不住了。
“你干嘛发脾气？我都没招你！你知道我寒假忍得多辛苦吗？怕你烦，我连你们家小区都没敢去！结果，你回来就给我脸色看。”
声音越说越低，然后眼眶就红了，慢慢蹲到地上，伸出手戳地面：“你太过分了。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纪时许愣了一下，冷了一天的脸早就软下来，站在原地有点无措。
半晌，他低低叹一口气，跟着她蹲下来：“对不起。”
徐羲从手臂下抬起头，露出一条缝，从下往上看他：“所以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
“骗人。就是生气了。”
纪时许抿唇，没说话。
为什么生气？
怎么说？
说，你为什么整个寒假都不来找我？还是，为什么跟别的男生靠那么近？
他说不出口。
徐羲也不退步，又低下去，埋在胳膊下面戳泥土地。
又过了很久。
“你今天……”
徐羲抬头。
“……在车上，跟梁安说什么了？”
徐羲一愣，反应过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嗯。”他别开眼。
“那就是梁安瞎说的。你别放心上，我才不会听他的。”
纪时许：“？”
徐羲也有点不好意思，抓抓脸：“虽然我之前是想过强吻什么的，可是我怕你真的打我。放心吧，你不同意，我一定不会非礼你的！”
“……”
两个人莫名其妙吵了一架，莫名其妙又和好了。
只是偶尔，徐羲会察觉他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定睛去看，又是一切如常。
徐羲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东想西想两天，把姨妈想出来了。
回去路上，她小腹坠坠的不舒服，缩在大巴最后角落里补觉。
最后一排只有她一个人，她悄咪咪瞅了眼前座的纪时许，悄咪咪脱了鞋，蜷倒在位子上，脑袋朝着窗外。
没两分钟就睡过去了。
班长准备投喂班宠的时候还愣了下：“诶？他们俩怎么都不见了？”
梁安往后看了眼，瞥见最后一排露出来的一块黑色衣角，笑了下，把班长拉住：“管什么闲事。”
徐羲躺倒在座位上，纪时许蹲在两排座位之间，静静看她。
罩了圈雪白兔毛的帽子扣上来，遮住半张脸，窗外阳光扫进来，下半张脸莹白细腻，有浅浅一层绒毛。
嘴唇无意识嘟着，涂了一层粉粉的唇膏，像果冻。
想亲。
纪时许喉间微滚，慢慢低下头。
……
徐羲睡得很浅，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什么压上来，在她唇上碾了两下。
热热的。
很软。
她陡然一惊，刷地睁开眼，刚好看见纪时许抬起来的脸。
她懵懵的，半天才搞清楚状况：“你、你什么意思？”
纪时许敛睫，抓着她冷冰冰的手，声音压得很低：“我可能永远记不住你的长相，这样，也没关系吗？”
徐羲被他围在角落里，四周都是他干净的气息。
她眨眨眼，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纪时许不满意她的回避，捏了下她的指尖。
这时候，客车进入一个隧道，呜呜轰鸣的黑暗里，徐羲伸手揽住纪时许的脖颈：“没关系啊，反正我能一眼找到你就好了。”
说完，把他往下压了压，几乎用气音在他耳边说话，甜甜的香味在黑暗里格外勾人。
“再亲一次啊，我刚刚都没感觉的，好吃亏……”
话还没说完，光亮刷地从前面渗进来，隧道到底了。
徐羲被刺地闭了下眼，遗憾地“诶”了一声。
下一秒，纪时许单手压下她头上的帽子，再次遮住她的眼睛，俯身又吻下去。
乌黑的睫毛戳在她眼睑上，有点痒。凉凉的唇瓣贴合，舌尖在她唇角轻轻划过，和他冷冰冰的人设一点都不一样。
好温柔。
温柔得要死掉了。
————————
周一，纪时许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只有小眼镜和谢麟两个人。
看见他，谢麟走过来，问：“教授，徐羲今天就离职了吗？”
纪时许一愣，像是才想起这件事，点了下头，转移话题：“其他人呢？”
他们俩对视一眼，小眼镜说：“教授，早上发生了几个重大事件。”
“什么？”
“徐羲换了个新发型，挺好看的。”
“……哦。”
“不过她进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好像是哭了。”
纪时许眉心动了动：“哭了？”
“嗯，听说又被她老板骂了，现在躲在楼底下抹眼泪。”
……
纪时许离开的时候，谢麟亢奋地拿胳膊肘捅了捅小眼镜：“你怎么不说又来了个大帅哥，把徐羲哄得可开心了。小眼镜，你搞事情哦～”
小眼镜扶了扶镜框，一本正经地说：“教授走得太快了，没来得及。”
另一边，张阳和小胖几个人猫着腰躲在栏杆边，探头探脑往下看。
“嗷嗷！那个是不是覃炎啊！我靠！大明星啊！”
“他和徐羲什么关系啊！那只狗是他们俩一起养的？靠！那我们教授呢？”
萧盼在这时候插嘴：“原来徐羲的对象是他啊。”
小胖瞪大眼睛看过来：“你别胡说，徐羲明明在追我们教授，他们俩是初恋。”
“初恋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暧昧都不知道搞过几轮了。”
小胖不信：“徐羲才不是这样的人。”
萧盼本来就不爽他这幅小迷弟的样子，正打算说什么，忽然眼角余光扫见走廊那头一个高瘦的身影走来。
她勾了下唇，不紧不慢地说：“别不信。之前徐羲忽然要我搬出去住，我们还闹了点不愉快，现在想一想，两个人可能同居了吧。”
小胖抓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走廊上足够纪时许听见了。
他停在栏杆边，一垂眸就看见底下站着的两人一狗。
眸光忽然顿了一下。
徐羲染了个薄粉色的头发，颜色很正，衬得皮肤很白，唇色浅浅的。像个小精灵。
她对面的男人很高，背脊宽阔，一身西装穿得挺拔端正。徐羲半蹲在地上，抱着萨摩耶的脖子仰头冲他笑。
眼睛半弯着，像个小月牙。
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