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许带她看的楼盘开发不久,地段很好,出门走两分钟就是地铁站。小区里绿化郁郁葱葱,整体有点欧式风格,最妙的是,每一层只有一个住户。
跟着物业坐电梯到十一楼,开门进去,徐羲眼睛亮了下。
装修是女生喜欢的甜软风,扑面而来有种糖果的气息。墙壁挂着稀奇古怪但很精致的装饰品,客厅宽敞简洁,只摆了一张桔粉色的双人沙发和长长的毛绒地毯。
里面有一件卧室和书房,厨房半开放,流理台上方挂着一排缠绕交错的小灯,小资情调十足。
徐羲非常心动。
问过价钱,确实不便宜,但比她的预测要低一大截。
她拉过纪时许,狐疑地问他:“这里不会是你的什么私产吧?还是霸道总裁一掷千金拯救落魄千金?”
纪时许完全没有兴趣深究她口中的落魄千金是谁,直接啪的一声往她额头上拍了一叠合同纸。
徐羲抓下来一看,好吧,她自作多情了。
她讪讪坐到一边,跟代理商量细节。
修改了几个无伤大雅的条款,代理表示当晚就可以入住。
徐羲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跟纪时许回了趟酒店拿行李。
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徐羲看了眼整齐干净并且明显有了她个人风格的房间,站起来:“麻烦你一晚上,我请你吃饭啊!”
纪时许确实饿了,点头答应。
然而二十分钟之后,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满满当当的KFC包装袋陷入沉默。
徐羲在对面,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拆塑料袋一边递给他一杯花果茶,看他不接,问:“怎么了?”
“你就请我吃这个?”
“你不喜欢啊?那我明天请你吃别的啊!”
一顿套一顿,徐羲你真棒!
纪时许看她一眼,接过一个鸡肉卷,十动然拒:“不用。”
……
徐羲美滋滋地在碟子里挤番茄酱,然后左手夹着根薯条右手抓着个红豆派,长叹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全家桶,满足!”
工作之后一个人天南海北地到处飞,KFC的广告每个新年都换,她待在异乡的酒店里,对着莹莹发光的电视屏幕,一个人对着满满一桌的全家桶。
从来没有吃完过。
纪时许低头咀嚼,想到一些久远的事情。
……
因为从小练舞的缘故,徐羲的饮食都很严格,像这种油炸食品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食谱里的。
跟纪时许谈恋爱之后,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着纪时许四处吃小吃摊。
这边还抓着串烤年糕,那边眼睛已经飞到烤鱿鱼上了。
完完全全没见过世面的小疯子。
像炸鸡这种东西,她馋,但是馋得很有原则。
比如比赛拿奖了,或者新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放开手吃一顿。
高三元旦前夕,她偷偷摸摸从家里跑出来,带着他窜进KFC。
这种节日,店里的人出奇的少。
她仰着头站在点餐台纠结了很久,只点了双人套餐。
开吃的时候,她惆怅地指着餐盘上的新年全家桶广告,耷拉着眼角说:“许许,我们以后一起吃全家桶啊。”
纪时许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随口说了声好。
她抬起头来,眉眼在灯下愈发生动。
她说:“以一家人的身份吃。”
“许许,我在跟你求婚。”
他对视过去,心跳在喧闹欢快的背景音乐里砰砰作响,耳朵慢慢染上一层绯色。
他目光不大自然地挪开,嗯了一声:“我说好。”
吃过饭,徐羲拉着他,蹦蹦跳跳去倒数跨年的广场。
有大学生乐队搭了场子弹奏,一首很欢快的摇滚。
徐羲人来疯地凑上去,随随便便就秀了一段街舞。
他站在台下看着,周遭是路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她在人群中间腰肢柔软,张扬又热烈,即便在黑压压一片的广场中间依然如同耀眼的星辰。
这片星辰是他的。
一曲结束,她嘻嘻哈哈跳下台子,脸颊红扑扑地,胸口起伏。
“新年礼物,好不好看?”
“嗯。”
还没多说两句,刚才乐队的贝斯手跟着跳下来,要和她交朋友。
徐羲诧异了下,大方地跟他交换了企鹅号码。
那个男生还不肯走,红着脸夸她跳舞好看。
纪时许站在两个人侧后方,虚着眼,不动声色磨了下后槽牙。
有点躁。
新年倒计时临近,男生终于被乐队的小伙伴叫走,一边往回跑一边转身对她喊话。
纪时许终于不耐烦,伸手握住她马尾,不轻不重拽了一下。
“看够了没?”
徐羲吓了一跳,踉跄后退小半步。
转过来,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刚刚是打我了吗?”
“?没有。”
“那你是在干嘛?”
“……”
她自顾自继续说:“你现在就开始打我了,以后结婚你是不是要家暴我?”
有点想把手剁掉。
他按住额角,叹气:“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打回来。”
“……”纪时许绝望地闭了下眼,“行,你给个痛快吧。”
说着配合地微微弓了下腰。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倒数计时,女生微凉的掌心搭上脖颈,暴力地往下又压了压。
下一秒,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脑子轰鸣了下,她独有的清甜味道从唇齿间渗进来。
他愣了下,睁开眼。
身后科技大楼的显示屏上轰然炸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女生闭着眼睫毛轻颤,虔诚又安静地吻住他的唇角。
一分钟过去,她睁开眼,窜进他怀里。
声音甜甜的,几乎淹没在嘈杂中:“新年快乐。刚刚许愿了吗?”
没有。
完全忘记了。
脑子里轰隆隆只有一个想法呼啸着过去。
她是不是吃糖长大的。
否则怎么会让人甜到心里去。
————
徐羲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天边蒙蒙亮,她裹着被子躺在新床单上,软绵绵的床垫几乎让整个人陷进去。
她揉了两下眼睛,忽然记起来,睡前她明明在和纪时许一起吃饭的。
她趿上拖鞋,噔噔噔跑到客厅,茶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做梦了?
徐羲嘟囔两句,慢吞吞进卫生间洗漱。
打开水龙头撩水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
原本空荡荡的洗漱台上多了瓶卸妆水。
镜子里的女人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连眼线都给卸得干干净净。
——
隔天周末,徐羲原本打算约纪时许出来吃一顿饭,顺便质问一下他炉火纯青地给睡着的人卸妆的技术是从哪个花花世界搞出来的。
拿着手机还没拨号,先接到了覃炎的电话。
小可爱病了。
徐羲慌了下神,也顾不上骚扰纪时许,打了车就往宠物医院跑。
是病毒感染。
从早上开始发热,喂进去的东西吐了又吐,把覃炎的狗狗吓得够呛,嗷呜嗷呜在旁边吼了一上午。
徐羲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推门进去,就看见小可爱耷拉着耳朵趴在桌子上,蔫蔫地被医生举起前爪,鼻子一抖一抖地打喷嚏。
看见徐羲,他耳朵动了下,低低地呜咽一声,可怜巴巴的。
小可爱的狗性很随主人,平时咋咋呼呼缺心眼得跟只二哈似的,很少有这样柔弱的时候,徐羲心疼得不行。
医生初步检查之后给打了两针,说是要再留下来观察几天。
覃炎过意不去,坚持要在旁边陪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凳子上,跟门神似的守在小可爱边上。
中间进来两个小姑娘,初中生大小,怀里抱着只厌食症的小猫进来,看见俩人这架势,噗嗤一笑。
“叔叔看姐姐,姐姐看狗狗。”
徐羲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说她俩。
转过头去,覃炎眸中带笑,对她们说:“为什么她是姐姐,我就是叔叔了?”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两圈,脆生生说:“好看的都是姐姐。叔叔你戴着口罩,肯定长得不好看。”
这下连前台的女生都笑了。
徐羲跟着弯了下唇角,偏头看覃炎,有些莫名不对劲的感觉。
她品了半天,没想出所以然来,摸摸鼻子趴回桌边。
小可爱在医院带呆的这几天,徐羲每天下班堪比掐表,到了点,相机一收,人已经窜进电梯里了。
有两天没见她来十九楼晃,小胖还有点淡淡的愁绪:“徐羲怎么都不上来了。”
萧盼嘴里咬了块饼干,嗤了一声:“约会去了呗。”
小胖瞪大眼:“我们教授不是在里头加班!”
“傻不傻?这世上除了你们教授没别人了吗?上次在一品居你没听见?”
舒奕觉得奇怪,问:“听见什么?”
小胖捏着肚子,低头不语。
过半小时,实验室的人陆陆续续下班。
感应门滴了一声,彻底没有动静。
纪时许敲着代码的手倏然停下。
屏幕上一片乱码。
这个下午他就没有完整打出过一行指令。
除了上学的时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若即若离扯着风筝线跑的感觉了。
时隔多年,居然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他扔开鼠标,自嘲地笑了下。
徐羲,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