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许显然察觉到了，微凉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在她这儿扫了半圈，微皱着眉，提步走了过来。
徐羲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虚难安，连连后退。
只见纪时许迈着长腿，擦着她的袖子走了过去，立在她身后不远一个女生身边。
声音平和，但莫名有点冷意。
“抱歉，如果你刚刚是在拍我，可以请你删掉么？”
握着手机的女生大概也是没有什么经验，涨红了脸道歉，手忙脚乱地划出那张照片。
照片里，纪时许站在台阶上，下巴微收，即使看不清面容也叫人觉得气质卓然。
这时，她身边的短发女生指着左下角抱着相机无端入镜的徐羲，叫了一声：“啊！这个小姐姐也在拍你！”
MMP。
吃瓜群众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徐羲这个“小姐姐”身上，包括纪时许。
他拿过手机简单划了两下删去照片，转身往徐羲这边走。
“你别过来！”
徐羲粗着嗓子大喊一声，然后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从地上抱起零食袋就乒乒乓乓地跑了。
纪时许：“……”
吃瓜群众：“……”
众人看着被遗忘的三脚架和摄影包，齐齐沉默了。
纪时许抿唇，看着地上浅灰色的摄影包，不紧不慢地上前收拾器材。
吃瓜群众再次：“……”
帅哥你好牛。
————————
叶森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两觉，终于看见纪时许慢吞吞从山上下来。
“不就帮你妈还个愿么，你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看破红尘直接剃度了！”
叶森发动车，余光瞥见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灰包，瞪眼：“你什么时候背的包？”
“捡的。”纪时许把包放在后座，淡淡说。
叶森伸手过去扒拉两下里边的相机镜头：“诶，这挺专业啊，摄影师吧？”
他一顿：“这包眼熟啊！XX……怎么看着像徐小姐上回到我咖啡厅去背的那个？”
“徐小姐？”
“对，就上回我给你们部门找来拍宣传片的。”
“哦。”纪时许偏头去扣安全带，不动声色：“后来档期调不上那个？”
“档期算个屁。让她带薪候场也得把人拿下啊。这么漂亮一小姑娘，放我们和尚庙里多养眼。”
他一算时间，说：“你们新产品调试是不是结束了？这两天就开始好了。”
“嗯。”
叶森满意地点点头，一转方向盘开出去。
忽然听见副驾驶座低低飘来一句。
“摄影师给人拍婚纱照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窗外阳光忽然明亮起来。
纪时许勾了下唇：“哦。回市区请你吃个饭吧。日料还是牛排？”
叶森摸摸鼻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羲窝在家里颓废了好几天。
宝贝相机丢了倒是其次。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再见到纪时许了。
重逢以来一直都是偶遇，以至于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她连纪时许现在的具体工作，公司住址都不知道。
这样下去不行。
她龇牙咧嘴想了半天，开始考虑找个私家侦探算不算侵犯纪时许的隐私，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纪时许这么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但他现在脾气似乎不太好，对别人怎么样不知道，至少对她一直凶巴巴的。
就差抓耳挠腮的时候，接到了宸宇科技的电话，通知她明天去公司上班。
挂上电话，小可爱正从客厅叼了颗球过来，往她手心蹭。
徐羲常年飞国外，就没时间照顾它，一直寄放在宠物店里。每次回来小可爱都能粘她很久。
本来还想这一次能多给它顺顺毛的。
她摸一摸脚边嗷呜嗷呜的小可爱，叹口气：“没办法，在追你爸爸之前，我还得先攒好包养他的钱。”
毕竟这一次，肯定是场拉锯战。
已经做好八年抗战准备的徐羲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突然。
……
徐羲跟着人事经理在宸宇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下这次的工作内容。
“团队人员精简，很多事情都要你们自己协调。这次的产品是公司最近两年的重点开发项目，上边很重视，也希望你们能和实验室的伙伴好好沟通。”
徐羲问：“没有项目总负责人吗？”
“这次项目由叶总亲自过问，不过主要决定权在教授这边。”
教授？
徐羲觉得这个称呼好奇怪。
随行的一位年纪稍长的主任立马站出来科普“我院之光”。
“……我们这位教授，麻省出来的工程系高材生，刚回来那会儿全国不少研究院投了橄榄枝，也多亏我们总经理和他有私交。”
“这次这个项目也是他牵的头，带了一批研究生，里头有三个研究员表现不错，直接被他带在身边做助手了，你们也可以重点采访采访……”
徐羲还想说什么，小姐姐已经把她带到了一间空旷的会议室：“其他人已经在里面了，教授过会儿就到，你们先熟悉熟悉。”
徐羲推门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这年头怎么忽然这么多教授。
会议室里散散落落坐着五个人，有些生疏地小声说话。
徐羲居然诧异地看见了一个熟人。
萧盼。
自从她搬出去之后两个人还是头一回见面。看见徐羲她也惊讶了一下，然后亲亲热热地过了和她打招呼。
徐羲看着自己被她挽在怀里的手臂，默默感叹了一句“好一朵塑料姐妹花”。
谢麟进来的时候，薛盼已经自说自话要和她同进同出了。
徐羲看了眼在场其他几位男士，心里爆了句粗。
然后转头间就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穿着白大褂的谢麟。
她记性向来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回走错包厢时坐在纪时许身边的男生。
他和纪时许是同事……
教授……
徐羲的脑袋忽然轰轰地沸了。
下一刻，那个颀长的身影就真的出现在门口了。
徐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
徐羲想过很多纪时许可能的职业，不外乎医药学教授或者骨科医生，毕竟，他当初一直想学医的。
看到满室的机械臂的时候，她有些不可置信。
麻省工程系，辅修计算机。
她想象不出纪时许拿着电焊钳带着防护具的样子。
上了25楼，气氛有些不同。研究人员抱着资料来去匆匆，时不时有几个认出来纪时许停步打声招呼的。
一路穿过数道门禁，还挺肃穆的。
很快，一行人走到尽头处最大的那个实验室，门口是透明感应门，一眼就望进全貌。
三四个房间的隔墙被打通，分出三四个小办公室，中央大厅是公开的实验区，码了很多桌子，各式各样的仪器杯皿摆在上头。
六七个研究员聚在前面查看数据，时不时交换两句意见。
身边薛盼挽着她的手臂叽叽喳喳地感叹那些高科技的玩意。
她今天穿了双细高跟的凉鞋，踩在锃亮的瓷砖上哒哒哒作响，清晰得能听见回声，引来不少研究员注目。
走在前面的纪时许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实验室不允许穿高跟鞋。”
薛盼微微红了脸，抱歉地说：“我明天一定注意。”
他点了下头，没多说话。
徐羲看了眼脚上的帆布鞋，悄咪咪舒了一口气。
公事公办的纪教授更凶了。
居然有点怕。
以致于他对着那个长相很奇怪的金属物做介绍的时候，她前所未有地挺直腰杆，疯狂在本子上做笔记，恨不得他说的每个标点符号都记下来。
被围在中间的纪教授余光瞥见她低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唇角动了下。
以前给她补习的时候从来没这么用功的。
……
介绍完基本情况，是自由参观的时间。
徐羲甩开黏皮糖薛盼，牢牢跟在纪时许身后。谢麟见状，很识趣地走远了。
她指着桌上一个银灰色的机械臂，问：“那个是干什么的？”
“托举臂。”
徐羲很没见过世面地哇了一声：“这个呢？”
“服务机器人。”
“哇！那它能给我递杯水吗？我有点渴。”
“不行。”
徐羲扁嘴：“那算什么服务员啊。”
“这是实验失败品。”
刚说完，那个半人高的类人机器忽然一抬脚，直接踢翻了脚边的一个装着水的塑料杯。
徐羲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纪时许拽到身后，半杯水直接泼到了他衣服上。
桌子底下砰的一声，一个胖得很讨喜的男生捂着头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开了语音识别系统，教授您没事吧？”
“没事。”
纪时许一只手还拽着徐羲，单手切断了机器人的电源。机器人红红的眼睛哔了一声暗下去。
“这台程序输入的时候有漏洞，语音识别的时候指令都是随机的，不好意思啊这位美女。”
徐羲瞪大眼：“万一我不小心说了炸弹两个字，它会自爆把我炸死吗？”
小胖哥挠挠头：“按理说是有可能。”
“……”
“所以我们在它面前基本不敢说话，嘿嘿。不过没事，过两天它就返厂销毁了。”
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摸了下机器人头上恶意卖萌的犄角，有点惆怅。
徐羲没再说话，把纪时许拉到一边，指着白大褂下摆：“你衣服湿了。”
“嗯。”纪时许皱眉，一路领着她走进一个隔开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顺便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