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鹅毛似的风雪笼罩着贺家老宅。
院落空旷,灯光孤寂,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
傅瑶瑶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长卷发落下肩头。
车辆远光灯由远及近透过了窗帘缝隙,影绰光影照亮女子侧颜。
如墨细眉下卷翘的睫毛轻颤。
凌晨一点,傅瑶瑶睁开了惺忪睡眼,呆滞望着窗外。
她本来以为今晚等不到贺时筠了。
挣扎片刻,思绪回笼,傅瑶瑶掀起被子,踢踏着拖鞋下楼。
刚下楼梯,玄关处传来了男子沉稳的脚步声。
“咔哒。”
傅瑶瑶循声望去,奢华的吊顶水晶灯瞬间点亮。
暖黄色灯光下,男人的颀长身影立在进门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上半身只穿着件白色衬衫,却藏不住肩宽背阔的身材,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浓浓的力量感。
傅瑶瑶垂下眼睫,扫了眼餐桌上她亲手做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反复几次,最终没了热气。
她拉平唇角,望向贺时筠,声音淡淡。
“饭菜冷了,你胃不好,我给你熬点粥吧。”
“嗯。”
贺时筠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傅瑶瑶抬眼看去,男人本长了一张斯文的脸,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却没掩盖住他周身凌厉的气质,墨色浓眉压得极低,看过来时眼底满是倦意。
眸光流转,傅瑶瑶这时才注意到了贺时筠手里提的公文包,提议道:“今晚要工作?那我待会儿把粥给你端到书房。”
温润嗓音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人应答,平静的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贺时筠抬起手,蛮力扯开领带,手背青筋显露,动作有些不耐烦。
傅瑶瑶站在原地,平静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看着贺时筠从自己身前经过,径直走进书房,眸光不曾停留片刻。
直至背影消失在房门处,傅瑶瑶望着紧闭的门板怔愣出神。
挂钟的“滴答”声响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似是妥协。
厨房亮起昏黄的灯光,小火慢炖的养胃粥咕嘟沸腾,空荡的房子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半个小时后,傅瑶瑶把熬好的粥端来书房,放在桌角一侧。
文件摆放整齐,连边缘都对齐的一丝不苟,电脑屏幕上是她看不懂的各种报表。
贺时筠倚靠在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揉捏眉心,整个人尽显疲态。
傅瑶瑶温声开口:“都这么晚了,明早再处理吧。”
贺时筠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墨眉轻皱,目光从桌角那碗热气蒸腾的养胃粥一扫而过。
似乎不太满意它侵占了自己的办公领域。
他语气烦躁:“你不懂。”
傅瑶瑶呼吸几近停滞,灯光穿过眉睫留下一小片轻颤的细碎光影。
她静默一会儿,轻叹开口:“粥趁热喝,我先去睡了。”
傅瑶瑶正欲转身离开,贺时筠的手落在行程本上。
他手腕微微用力,书页被带起的风鼓动翻卷,从桌面上一路滑行,书角撞上傅瑶瑶腰际才被迫停止。
傅瑶瑶不解地望了一眼贺时筠,发现他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她拿起行程本,明日会议行程的字体特意描红加粗,贺时筠此刻加班到凌晨,足以彰显出它的重要性。
她不懂会议内容。
显然,贺时筠让她看的也并非是这次会议。
她的视线后移,某个日期也被同样对待。
落在密密麻麻一大串的行程安排中显得尤为惹眼,傅瑶瑶的眼睛都被刺得一酸。
这是贺时筠的青梅竹马贺氏副总裁盛愉的生日。
傅瑶瑶自欺欺人地想装作没看见,合上行程本,规规矩矩地把它放在文件最上,声音清冷,“东西别乱放。”
她故作镇定,指尖却难以掩饰内心的慌乱,连边缘都没来得及对齐就匆匆拉上披肩准备逃离房间。
前脚刚踏出房门,贺时筠声音在身后响起。
“过些日子有个拍卖会,你婚戒不是丢了么?我带你去换个新的。”
傅瑶瑶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眼眶一阵发酸。
这又是对她的什么补偿?
贺时筠回眸便对上这样一双含着水光的潋滟眸子。
一如他第一次在酒桌上遇见傅瑶瑶时,她被人欺负时的可怜模样。
女人眼眶微微泛着红,轻抿着朱唇,就这样委屈又不甘的望着自己。
可怜极了。
贺时筠禁不得傅瑶瑶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忍不住多说两句。
“知名设计师封山之作,取名挚爱之心。”
“9克拉的心形钻戒,很适合你。”
他起身绕过傅瑶瑶,锁上书房门,门锁“咔哒”一声没入寂静的夜里。
傅瑶瑶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过头。
贺时筠侧过身,此刻才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人,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一掌就掐住了傅瑶瑶过半腰际。
他看着傅瑶瑶偏过脸,眼睛看向别处,无声表达自己的抗拒。
贺时筠却起了想把她搓揉一番的念头。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精致小巧的耳垂上。
他哄骗着人一步步深入自己的领地,直至傅瑶瑶的腰际轻抵上桌沿,丝质睡衣堆起褶皱。
贺时筠抬起小臂,单手把傅瑶瑶托上书桌。
男人的墨色眸中情愫翻涌,慢条斯理解下腕表,一步一步引着她如坠云端。
桌上文件零零散散相继滑落在地。
空无一物的左手被贺时筠握在手里,十指相扣,缱绻旖旎。
他吻上无名指的戒痕,傅瑶瑶的目光顺着落在指节处。
婚戒丢了两个月,痕迹早淡的看不见了,好像之前那枚戒指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贺时筠抬头对上那双潋滟眸子,他隐忍着、克制着杂乱的气息,嗓音低沉微哑,失声轻笑。
“这样的婚戒才足以匹配你的身份。”
傅瑶瑶心中忽然一颤,豪门太太们议论她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出现。
“傅瑶瑶最近连钻戒都不戴了,是不是就快被贺家扫地出门了?”
“她这名不副实的贺太太是做到头了。”
“……”
傅瑶瑶眸光暗淡下来,立刻将手从贺时筠掌中抽出,态度冷下来。
“丢了就丢了吧,不用再买。”
能证明她贺太太身份的从来不是一枚钻戒。
贺时筠手上一空,掌心还残存着一丝温热,这点温热很快就消散的彻底。
他从傅瑶瑶身上移开视线,靠回椅子,语气淡淡。
“过几天是盛愉的生日。”
与傅瑶瑶的凌乱衣衫和气息慌乱比起来。
贺时筠过于从容镇定了,就连白衬衫也整洁的一丝不苟,颇像一个与她周旋,与她逢场作戏的衣冠禽兽。
这个名字近在咫尺地出现在耳畔,傅瑶瑶泛红的眸子染上怒意。
“你回来就是因为她?”
贺时筠没有丝毫的逃避,目光坦荡,是他生意场上应付难缠客户的一贯伪装。
“老太太想在老宅给她办个生日会。”
“两个月前,你们在公司闹出的矛盾被有心者利用,传出去贺太太和贺氏副总不和有损公司形象。”
傅瑶瑶讥讽轻笑。
“那些媒体说的可不是我和盛愉不和。”
“他们说的是盛愉介入我的婚姻。”
贺时筠闻言捏紧眉心,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你以前也是艺人,你应该清楚媒体的报道就是喜欢夸大其词。”
“我已经找了媒体,生日当天会抓拍你和盛愉的合照。”
贺时筠深吸一口气,不放心地叮嘱:“你好好配合就行。”
傅瑶瑶淡漠的别过脸,眼里尽是冷漠疏离。
“你们都计划好了,贺总那么会对人发号施令,还用特意回来一趟征求我的意见?”
贺时筠抬起眼,“毕竟出镜的是你。”
傅瑶瑶弯起唇角,讥讽一笑,反问道:“所以给我买新的婚戒,是我配合你洗白盛愉名声的补偿?”
贺时筠对此缄默不语。
“连哄人的谎话也不愿意说?”
两人的目光对峙僵持着。
半分钟后,傅瑶瑶推门离开。
贺时筠浓眉紧锁,再看屏幕上的报表,心里愈加烦躁,索性直接关上电脑。
办公桌上的养胃粥热气渐渐消散,屋外风雪一夜未歇。
天刚蒙蒙亮,贺时筠的车驶离贺家老宅。
雪天路滑,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高速公路上,车辆挪动一步都很艰辛。
修长手指有节奏的缓慢敲打着方向盘,手机震动声连成一片。
许助理核对着文件,面露难色,“贺总,少了一份。”
“嗯?”
贺时筠接过文件袋,越翻脸色越差。
文件真少了一份。
他拧眉深思,最终对这份文件的印象停留在昨晚的书桌。
而书桌上的文件在某个时间全部被他拂落在地。
贺时筠看了眼时间,深感女人就是麻烦,这下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工作。
贺时筠望向后视镜,堵住的车辆一眼望不到边,这时候折返肯定来不及了。
他无奈,只能拨下傅瑶瑶的电话。
—
刺耳的手机铃声催命般的在耳边响起。
傅瑶瑶摸索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手摁下免提。
“醒了吗?”
贺时筠命令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
“昨晚有份文件落在了书房,起了的话给我送过来。”
“不去。”傅瑶瑶斩钉截铁拒绝。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一瞬。
“记得一小时内赶到。”
傅瑶瑶紧闭着眼,细眉皱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借此躲避贺时筠的发号施令。
电话那头又传来许助理轻声提醒的话语声。
“贺总,事关公司机密,甲方又要的急,您找的人靠谱吗?要不然我去吧。”
贺时筠的语气带上几分焦急。
“来不及。”
“别走二环的高速,这里堵车,换一条路过来。”
傅瑶瑶虽不满贺时筠这样命令的语气,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还是挣扎着起身。
“知道了,别催了。”
凭借着昨晚的记忆,傅瑶瑶在散落一地的书本里找到了贺时筠需要的文件。
只一个小时的时间,开车从家到公司就要四十多分钟。
傅瑶瑶看了一眼外面的积雪,随意在睡衣外面套上羽绒服,蓬头垢面地匆匆离开书房。
刚到客厅,傅瑶瑶就与一道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傅瑶瑶连忙扶住来人,“抱歉,妈。我走得急没看见您过来。”
贺母一身唐装,手上捏着串佛珠,口中训斥着:“冒冒失失的,哪有一点稳重的样子?”
傅瑶瑶想到昨晚盛愉的生日会,其中便有贺母一半的手笔,她憋着隐隐怒火,没有言语,送文件要紧。
张嫂把早饭端上桌,贺母入了座,垂头划动着汤匙和张嫂攀谈:“现在找儿媳妇啊,出身是其次,但起码得识大体,像盛愉那样稳重些好。”
张嫂点头称是,早已对着婆媳俩明里暗里的嘲讽习以为常。
贺母捏着佛珠,不住叹气,语气幽幽道:“上不得台面的就不能往家里领。”
傅瑶瑶彻底冷下脸,贺时筠那边催的急,她也懒得在大清早计较。
抬脚正要离开,贺母在此刻开口。
“穿成这样上哪去?”
傅瑶瑶头也不回地答道:“贺时筠让我去送文件,我去找家里司机。”
“你自己开车去吧,昨晚下雪路滑,盛愉车坏了,我让司机去送她上班了。”
傅瑶瑶难以置信地偏头望向贺母,面对对方理直气壮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咬紧牙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一字一顿开口:“您让家里的车去送盛愉?”
贺母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样子,“她今天上午要开会,修车来不及,送她不行吗?”
傅瑶瑶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文件,气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直接摔门离开。
贺母将佛珠手串扣在实木桌面上,砸出一声闷响,横眉怒道:“没个教养。”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预收《纯情诈骗》
关于祁放的传闻,孟拂在西北的这些年听了不少。
京圈富二代里论纨绔,祁放荣升第一。
行事荒唐,堪称败家子中的典范。
传闻没有西北的风沙肆虐。
任他自甘堕落,孟拂心狠如铁。
——
西北一行后,孟拂早就把传闻忘在脑后。
两人却在医院不期而遇。
祁放陪着疑似“日抛女友”的漂亮妹妹看病打针。
他认出这女人是渣了自己的该死前女友。
彼时,孟拂刚做完近视眼手术,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安静坐在长椅上。
男人舌尖顶上腮帮子,端着一贯勾人的浪荡模样。
似笑非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拂。
“我以为你当年不告而别是得了绝症。”
“啧,五年,活得够久。”
——
传闻中有人评价。
混蛋就靠这张脸,勾来无数桃花。
一双眸子盯条狗,狗都沦陷。
孟拂有个坏主意。
她当着祁放的面,探出手胡乱摸索着扑倒在地。
她问。
“是你吗?祁放。”
抓住他的一瞬间,眼药水滑出眼眶。
“我看不见。”
【毒舌痞子*(伪)纯情画师】
双洁,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