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传(壹)

邶国,和盛十年,春。

前月,邶国与西术国发生国战,邶国大败痛失汕城,汕城与邶国的其他城池比起来虽未对边疆安定起到举足轻重的影响,但曾为皇帝的封地,被敌国抢去是自然是折损了皇帝的颜面。有几个外逃回来的将士上报,西术国疑是收到军内部情报,军队内的战术接连被识破,毫无还手的机会。

此话一出,朝臣百姓皆有了一个目标——荣妃。此女为西术国边塞大臣的嫡女,因当年西术国边关失守,荣妃一家皆被作为人质捉回审领司,荣妃因样貌出众被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虏到皇宫,封了贵人。

在当年皇帝此举被先皇禁足半月,差点丢掉封号。

皇帝自然是早已察觉到了百官的意见,给了荣妃一个自杀的下场。只是荣妃为皇帝育有五皇子,此次母妃受难,他必遭牵连。诸些皇子的势力便纷纷上书废除五皇子。

而这五皇子,是皇帝最喜欢的一个皇子,虽未在文韬武略上有些大造化,但生的一副好皮囊,甚讨人欣喜。而此今却因母妃而下狱,在审领司的地牢内呆了半月过后,已经浑身是伤,那双腿,也因棍棒之刑,废掉了。

皇帝虽然心痛,奈何这孩子有命活着便已经算有福气了,这时候也护不得。于是下令让一宫中嬷嬷领去历城反省一年。虽说是反省,但其实是让他到历城养病,毕竟他已经经不住宫里的诸多阴谋了。

历城的春天是一年中最好过的季节,历城说来就是个边疆小城,靠近西术国,但是它并不像其他边境的黄沙遮日、白雪漫漫。而却是一座胜似江南的小镇,从北方来这的,多半是去不到江南,便来到历城,感受历城独有的山水风味。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去东山林骑马,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这已经是不知道几次镇远将军这般说了,鸣珂也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站在将军府门外,也不怕走过的人笑话。

主要是路人也早已习惯了将军府这番样子。

被赶出家门大不了就去祈兄家吃!

“我说爹,你是不知道东山林的野马跑起来有多快,若是交给军中好好饲养,定是一群好马匹啊!”少年掐着腰,下巴微扬,鼻梁高挺,眼睛里仿佛有等待释放的万千星辰笼罩,虽有些得意洋洋,但是又让人忍俊不禁。

镇远将军实在不忍心看自己这个好儿子,真怕哪天这个好儿子把自己活活气死。

镇远将军命人把府门关了后,鸣珂就自顾自地沿着府门前的小路走,走了没多久便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是隐藏在周围的高耸房屋中,终归有些不起眼了些。鸣珂沿着石板路走进小院子。

“祈兄!”他打眼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的少年,那少年穿着粗布衣裳,但是每次鸣珂都觉得他到这么个人家一定是投错了,他周身没有一丝烟火气,却有着与历城相反的清冷气,虽然整个人的衣服上都是烧柴留下的灰,但是那张脸还是仔细打理后的结果。不得不说,鸣珂自小父亲让他看了那么多的诗书,而他从小便觉得诗书里的那些惊艳俗世的面容,多半是诗人自己想象的,但自从他见了祈兄的第一眼起,他就彻底相信了那些。

要不是祈兄两条腿因为南迁路上遇到山匪将腿活生生打断,现在恐怕全历城的媒婆早就来了,定将其围绕的水泄不通。

就算也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鸣珂每每看到这张脸还是要感叹一番的。

“怎么,又被父亲赶出来了”少年将四轮车转了过来。

“嗯……应该算吧!”

少年低头一笑,只是那弧度溺在阴影里,让鸣珂看不清晰。

说起来他和祈兄认识了也有个把月了,感觉祈兄这人话是真少,但是在其他方面祈兄也算是多有涉足。这么一个才华多样的人就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自理能力太差。

第一次鸣珂和祈兄相遇就是因为这个毛病。当时祈兄家刚搬过来,突然有一天鸣珂在街上逛荡时闻着有股焦糊的味道,摸索半天猜才找到地方,若不是打小将军府外早就玩了个遍,恐怕就发现不了这个小院了,走进去一瞧,是这位祈兄不会点柴烧火差点把小院子点了。因为每日上午其母要去历城的映乐街买菜,而这位大爷又不会点火,就算着了,连门都跑不出去的。所以每天这时候鸣珂都会来帮他煎药。

“我帮你煎药,你留我吃一顿饭,祈兄,这是礼尚往来嘛!”鸣珂走到火炉旁,先用打火石点燃一堆干草,待火旺起来的时候放入柴火。

“属你嘴贫。”阿祈回了他一句。

“祈兄,你的腿要是好了,我们一起去伍方街看集会去,那里可热闹了。”药慢慢快煎好了,一阵带着苦味的药香飘到鸣珂鼻子里,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阿祈脸色微沉,眸子一低,像一团永远化不开的墨一般,凝聚在白瓷盘上,像是从心头涌上来的。

“不会了。”阿祈语气仍是淡淡的,仿佛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鸣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本是想给祈兄一些希望的,没想到每次都是戳着他内心的一把把刀子。

“阿珂,阿祈!”一个中年女子每只手上挎着两只菜篮子,走进了小院。

“月姨好!”鸣珂一笑,打着招呼。

“母亲。”阿祈见母亲来,连忙收起了涌入的记忆,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柔模样。

“阿珂,今天你留下来,中午月姨给你做清蒸鱼啊!”说着,月姨看了看篮子里的鱼,开心一笑。

“谢谢月姨!”鸣珂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副乖巧少年的样子,尤其是笑起来时,总是让人心窝暖暖的。

“阿祈,你快喝药,凉了的话药效就不好了。”月姨看了看阿祈,示意让他喝药。

“嗯。”

不知道是不是鸣珂的错觉,他总觉得阿祈和月姨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或是两个人都是性子淡雅之人,已经习惯于这如白水般的相处方式。

可是在这些日子里,鸣珂感觉阿祈虽然表面上对所有事情漫不经心,但是却从细节中看出他在默默关心着这个俗世。

身未入尘,心俱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