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烟 足球三篇·我愿江湖如绿茵

在我的想象中,最美好的结局乃是:左冷禅摸出一只皮球:“岳先生,这五岳剑派盟主的归属,咱们踢一场见真章吧。”

这是三篇关于足球的文章。

世界杯和欧洲杯的周期,都是四年。如果放到武侠江湖里,这是一个太短的时间,短到完全不足以申量英雄好汉。

在江湖上,四年能做什么?按照《鹿鼎记》里武学理论家澄观老和尚的说法,“学韦陀掌或大慈大悲千手式,聪明勤力的,学七八年也差不多了”。由此可见,区区四年,不过是只够学半套韦陀掌而已——连刚出道的虚竹都不如,人家虚竹刚出场时好歹还会一套韦陀掌、一套罗汉拳呢!

这就是为什么华山论剑这样的大赛会动辄要以二十五年为期。只有足够长的时间酝酿,新一代的英雄豪雄才能长成。“西毒北丐”被“西狂北侠”所取代,用了多少日子?那可是足足五十年。

然而,我等浮躁庸众、短暂浮生,哪里能等得二十五年?四年的周期,已是我们忍耐的极限。

华山论剑来临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无缘体会;但仅是每四年一届的大球赛来临时,我都会心潮澎湃,感到一种血战将临的气息。对于我们武侠迷,这种气息是何等似曾相识——在聚贤庄前,伏魔圈里,光明顶上。

我们知道,胜利者就在那三二十支队伍里,或者范围再小一点儿,就在那五六支队伍里,却无法确定将是谁;我们不知道那一群群看上去潜力无穷的青年里,谁会困顿如曾阿牛,谁又会雄起如张无忌。

我常常感叹,武林和足球是多么相似,只不过剑让位给了球,变成了男人最迷恋的游戏;我还常常感叹,足球的发明者是何等的智慧和仁慈,把几何体中最没有棱角、最没有伤害性的一种形体,指定为战士们生死决斗的武器。

大约六百多年前,一个叫罗贯中的东方作家,还极力用诗歌美化血腥的搏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谁能想到,这个场面会从古人美好的想象,变成了今天草地上的现实?

大约四百多年前,一个叫莎士比亚的西方作家,曾写下过对力量的由衷赞美——“世界如同我的牡蛎,我能以剑将它撬开。”他又哪里知道,将来征服世界不必非要用剑,还可以用球?

球场毕竟不是江湖。江湖很危险,球场则很温柔——再残忍,不过是面对塔法雷尔的高射炮耳;再愤懑,不过是瞄准马特拉齐胸脯的头槌耳。以最少的血,换得最大的江湖快意;最小的战场,博取最崇高的人生光荣,战士们何乐不为?看客们何乐不为?

金庸曾写尽了武林,但他所描绘过最美好的结尾,亦不过是“耶律洪基说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

而在我的想象中,最美好的结局乃是:左冷禅摸出一只皮球:“岳先生,这五岳剑派盟主的归属,咱们踢一场见真章吧。”

人道绿茵如江湖,我愿江湖如绿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