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叶小安不清楚,但她从不知道男人是这么可怕。自己终究太过单纯,真相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
叶小安牵起他的手仔细的看,他无名指的根部,那里有一圈很浅很浅的环状印。她觉得心里很憋闷,唇瓣张了张又闭上。
左智不语,定定的看着她,然后从兜里拿住一枚铂金戒当着她的面套进无名指。他的手很修长,戴上戒指更漂亮。叶小安不敢眨眼睛,生怕会有更多的眼泪流下来。“你每次来找我都事先把戒指摘下来?”
“……是。”
不仅如此,他每次抱着叶小安,吻她逗她,甚至几次三番提出想和她发生关系的要求时,这枚戒指都带在他身上。有时他也觉得难受,但是男人就是这样,在欲望面前只会想着如何满足自己,道德与责任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片冰凉彻骨的寒意笼罩着她,她挺直脊背,因为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你不会觉得累吗?这样欺骗两个女人你睡觉不会做恶梦吗?”
“圈养只小宠物能累到哪去?你还是很让我省心的。”左智无谓的笑,那笑容让叶小安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我不信。”
“不信什么?以前的我你信,现在我说实话你倒不信了?”
“左智,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江邵不屑的嗤笑,他看不下去了,转身来到露台把空间让给这两个人。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女人到底是傻到什么程度?
但她真的傻吗?
不可否认叶小安早已对左智有怀疑,江邵记起她日记里的那段话,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伪装,伪装快乐,伪装毫不知情。
江邵心里很烦躁,他仿佛在叶小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对一份感情自欺欺人又充满期望的卑微。
双手环在胸前倚栏而立,遥望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阑珊的灯火把他深沉的眸子映得发亮。他暗自缓缓收拢了指掌,心中被莫名其妙的情愫充斥着。是不是照顾这个女人已经在无形之中成了习惯?所以左智那番欠揍的话才会激起他对叶小安的保护欲?
他和左智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无法计算,因为女人却是头一次。
之前总是有意无意避免她因此受到伤害,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江邵却又发觉自己心里某处是带着些期盼的。他按着眉心无奈的扯扯嘴角。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
左智擦掉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为什么从前没发现她是这么执着的人?他不回答她就一直等。
“为什么非要明知故问?”
她极力忍着眼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左智却觉得讽刺。他是那么喜欢这个女人,然而他看到叶小安挂在江邵身上那香艳一幕时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狠狠捅了一刀。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前往菲律宾,他思来想去决定回来再和她多温存一会儿,因为觉得自己将会离开那么多天这个小女人一定会想他。
多可笑,瞧他多可笑。他的指腹沾着她的眼泪,伸出舌尖舔了舔,是涩的,那涩从舌尖开始蔓延。鼻腔,眼眶,喉咙……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中的恨,越发的不可遏止。
“在你和我哥们上了床之后,你觉得我应该把你当成什么?不错,我混蛋我对你隐瞒了我已经结婚这件事,但这两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单纯你傻的可爱,我尽力保留你这份与众不同,因为对你有愧疚我对你有求必应,而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傻子,一个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远比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要厉害的多!叶小安你行,悄无声息杀人不见血的摧毁了我和江邵二十九的兄弟感情!”
左智冲她竖起大拇指,“你让我刮目相看!以前我当你是个小宝贝,现在?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收起你的眼泪,这个牌坊你立不起来!拿我最重要的哥们偿还你的委屈足够了!”
叶小安咬着嘴唇,怔怔的望着这个曾经带给她无数欢乐与宠溺的男人说不出话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炮弹雨点似的精准无误投向自己,在一片可怕的轰鸣声中被炸的体无完肤。
如果不是往事历历在目,她真想掐自己一把看看这是不是一个可怕的恶梦。
……
陈瑶这边的应酬终于散场,为了一个合同她被对方几个大男人轮番灌酒,语言上占尽了便宜。好在最后还是大笔一挥签了字,她这才算没白忙活一场。
送走了客户陈瑶立即冲到树边痛苦的呕吐,助理顺着她的后背替老板抱怨。“那个姓王的是个什么东西啊,也不看看自己那形象就他闹的欢实,仗着有几个子这么嚣张,动手动脚的真让人恶心。”
“不管他,合同到手了就是胜利,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陈瑶打发了助理,强打着精神晃晃悠悠的找到自己的车,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今天确实喝的太多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心里也委屈,从来没被人占过那么大便宜。她知道自己漂亮,这张脸蛋为她事业上带来不少帮助。然而陈瑶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否则左智的头上已不知戴了几顶绿帽子了。
她在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手机,闭着眼睛拨给左智。“老公,我在红磨坊,快来接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娇蛮,左智一听就知道她喝多了,清醒的陈瑶很少对他撒娇。“好,你在那等着,我很快就到。”
事情已经谈到这一步,左智没有必要再避讳叶小安。房间里很静,叶小安一字不落的听到陈瑶的话。那“老公”两个字彻底让她认清事实。
左智挂断电话,整理先前在打斗中撕扯凌乱的衣衫,“以前这种时候,我会对你说警局里有事。”左智轻轻笑了笑,“现在不用了,很抱歉,我要去接我太太。”
他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我以后不会来了,房子你可以继续住着,或者你可以选择搬到江邵这来。”
叶小安是背对他的,因此没有看到他眼里近乎痛楚与留恋的光芒。
左智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想再说点什么终究没开的了口。他来到地下车库,刚坐进去手机又响起来。
而这一次并非是他惯用的来电音,那是一首生日歌,叶小安的声音从他手机里传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诧异的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段叶小安自拍视频,她手里捧着一个心形的蜡烛,笑容甜美的唱着生日歌。画面上添加了特效,闪烁着七个彩色的大字:
左小智生日快乐。
而现在的时间恰好零点整。
“嘻嘻,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快夸我,亲一个!晚上记得来呀,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
……
左智的反应从诧异,错愕再到面无表情。他沉默着等视频播放到最后,双眼盯着屏幕上定格的叶小安傻兮兮的笑脸直到背景光灭掉。一言不发若无其事的启动车子。然而刚开出小区没多远他一脚刹车急急的停下,险些造成后车追尾。司机下车敲着他的车窗破口大骂,他却无动于衷。手慢慢按住胸口那一块。
原来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心里,竟然让他难以呼吸。
他妈的叶、小、安!他妈的江、邵!
……
第二天左智带着一队专案组组员准时启程飞往菲律宾,上机前江邵又做一番叮嘱,最后看向左智。“嫌疑人持有枪支,注意安全。”
左智冷漠的牵动嘴角,看都不看他一眼。“死不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来两个队长之间不合的传言十有八九是属实的。
江邵也不再多言,看着飞机起飞时眼皮一跳一跳的。揉了揉眼睛,转身离开。
刚回到警局电话就响了,是江宅的座机。江邵没接,心中不免叹气。
家里会打他手机的人除了他威严的爹就没别人了,他继母和他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语生怕惹了他,更没胆子主动招他烦。一直到晚上下班江邵才用办公室电话回过去。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三下,电话准时接通的那一刻江邵立即换了一副狗腿讨好的笑脸。
“爸?您找我?”
江震在那边严肃的哼了声,“你是谁?”
江邵乐了,“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我都叫爸了您还问我是谁,莫不是外面给我生了几个兄弟?”
“混账!”江震低吼一声,中气十足,而江邵那边十分有经验的把话筒从耳边移开才避免了耳膜遭殃。
“诶,我混账,您有事啊?我忙到现在还没下班呢,手里好几个大案子,我一人当仨人使唤,这几天恐怕没时间回去看您了,您嘛时候走?”
江震冷笑。“我下午刚和你们张局见过面,你忙到什么程度我清楚得很。”
江邵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有半点被拆穿谎言的尴尬。“没听张局和我说这事啊。”
“你的意思是让局长向你汇报?”
“别!那可不敢!”
“少油腔滑调!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立刻滚回来见我!”
“爸,我这没忙完呢。”
“是不想像小时候一样让警卫班押着你回来?”
“哟,他们也得能打的过我啊,您儿子再不济也在特种部队混过几年呢。”江邵大言不惭,江震一掌拍在桌面,那声音他在这边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小时,带上靳清!”江震说完果断挂断,江邵瞪着话筒傻眼。
带上靳清?
让他怎么带……
江邵磨磨蹭蹭,车子开出警局大门时真想直接开回家,一想到江震铁腕手段说不定真派一队警卫班来,那他可就丢死人了。咬咬牙还是把车子拐到回江宅的路上。
江震就是阎王爷,他逃不掉的。早晚都是个死,早死还早超生呢。
……
人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最容易失眠。叶小安躺在床上整个晚上外加一个白天楞是没睡着一分钟。脑中就像过电影似的把和左智相处的点点滴滴过了个遍,最后画面停留在左智当着她的面戴上结婚戒指和电话里陈瑶叫他老公的那一刻。
一个戒指,一句老公,折磨的她头都快裂开了。
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人人唾弃的第三者呢?现在才明白的,是左智曾经的那些看似不正经又奇怪的话语和举动背后的含义。
其实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是啊,他曾说过很喜欢她的,说过她是他最宝贝的小叶子,是他拿来疼的,用不着多聪明,就算哪天傻得忘了他是谁,他也照样疼她宠她。
叶小安的眼泪疙瘩还没等掉出来就被她胡乱蹭到被子上。她没忘他是谁,而他呢?叶小安还记得他当时发过毒誓。
好幼稚。叶小安回忆着,当时温暖的感觉依然在,只是给她温暖的人离开了。她吸吸鼻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行李和来时一样,几件衣服,几双鞋子,一些日用品,然后就是电脑。左智买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一件都没动,除了那件他从海南带回来的裙子她试穿过,其余的甚至没有开封。
她拿着那件水蓝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着,当时明明觉得很漂亮,现在怎么看怎么刺眼。
是不是感情变了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叶小安拉着大箱子环顾这间住了几个月的房子,把所有情绪统统抛诸脑后,关门,锁门,把钥匙放到脚垫下面。
她回过身看见对面同样棕色大门,心中又是另外一番感觉。她对着这扇门咬了半天嘴唇,做了一个决定。
从箱子里拿出一包最大号马克笔,咬开笔帽在江邵家那面白色的墙上唰唰唰做起画来。
哼,留点纪念给你!禽兽!帮凶!
不消一会儿,作品完成。叶小安拍拍手退后一步,满意极了。
她拉着箱子往电梯那里走,等电梯门打开时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里面齐刷刷站着三个威武的大兵哥哥。
为首的看见叶小安,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对比片刻,问。“你是叶小安?”
她反射性点头,然后又警觉的摇头。这些人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大兵哥对视一眼,跨出电梯,让开一条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那架势不容她说不,叶小安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
B市某军区大院,即便江邵并不常回来,门口站岗兵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敬军礼然后冲他挑挑眉。“多长时间没看见你回家,首长前脚回来你后脚就到,是不是又犯错了?”
“啧!”江邵佯装生气,“别瞎说,我和我爸难得见上一面,父子情深懂么你!”
站岗兵没好意思拆穿他,笑着咳了咳。江邵一扭脸表情就塌下来,说实话,还真有点紧张。
他车子停在一栋小楼前,刚下车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邵哥回来了啊!回来看你爸?”
“哪啊,我看像是回来挨揍的,哈哈。”
“滚蛋!”江邵挥着拳头把调侃他的哥们轰走。站在自家门前,整了整理领带,抻了抻袖子衣襟才想推门又停下,回车里把警服外套拿出来穿上。
嘿,穿和不穿的意义可是大不一样。江震可以教训自己的儿子,然而穿上这身衣服他就是江队长,任谁动手之前都得寻思寻思吧?
江家的女主人景芊正端着一盘红烧鱼从厨房出来,正巧和进门的江邵碰了个照面,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小邵回来了,快去洗洗手去里面等会,还有一道糖醋里脊就开饭。”
“妈,辛苦了。”相比景芊的热情,江邵态度淡的好像一杯白开水。他换了鞋直接去了江震的书房。
即便如此,这一声“妈”还是让景芊倍加欣喜,哼着小曲喜滋滋的钻进厨房。
江邵轻手轻脚旋开书房门,江震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生戎装,不怒自威,就算闭着眼睛也能镇宅避邪。
这就是他爸。
江邵刚要关门退出去,里面便发了话。“回来了?”
“我以为您睡着了呢。”他动作够轻的了,这老头的耳朵未免太灵敏了。
江震睁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儿子一番。江邵下意识的挺直腰板立正站好,抬头挺胸下颚收紧。“有没有您当年的范儿?”
“你一个人回来的?”
江邵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江震炯炯有神的双眸立即射出嗖嗖精光,江邵撇撇嘴。“您不是已经把我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了吗?”
江震冷哼,“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这辈子只要靳清一个女人?非她不娶?”
“我。”
“那现在呢?”
“您别成心挤兑我了成么?”
“我挤兑你?你温阿姨电话直接打到我那里了,说你喜新厌旧,始乱终弃!我江震的儿子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你和靳清真的分手了?”
江邵嘲讽的吊起嘴角,没吭声。被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江震站起身,不疾不徐,“你喜欢上别家的姑娘了?”
“这是我私事,您日理万机的就别为我这烂事操心了。”
江震刚要发火便有人敲门,“报告,人已经带来了。”
江震沉声,“让她进来吧。”
江邵的眉头骤然蹙成结,“爸,我跟靳清都没关系了你干嘛把她叫来?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了!”
“上一边去!等会收拾你!”江震训完儿子,转而向门口来人,“你就是叶小安?”
“!”江邵听见这个名字震惊的回头,门口的女人不是叶小安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