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逃亡

“天呐,她真的是聋子,那不就是残疾人吗?”

“可儿说得没错吧,上体育课在更衣室她就看见了……”

“对比她之前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哈,现在不显得滑稽吗?”

“那她就是听不清我们说的话?我说她怎么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不过她这样的应该去聋哑学校吧,怎么来深高了……”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裹着风声,听不大清,右耳接收到“残疾人”“清高”断断续续的音节,传到左耳里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郑照行神色当场错愕,随即又冷笑一声,看着林微夏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可在他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一阵猛力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班盛踹了一脚,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直直朝地上跪了下去。

郑照行痛得当场爆了一句粗口,正想反击,班盛沉着一张脸再次把人掼到了地上,他跨在郑照行身上,一双眼睛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单手攥着对方的衣领,就跟拎着一条死狗般,直接把人往墙上掼,一次比一次狠,后墙的黑板震动。

两人很快扭打起来,但班盛很快占了上风。

没人敢劝架,打人的那位家里的背景和在学校的地位,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班盛一向比同龄人稳重,这会儿打架狠起来不要命,郑照行牙齿被打得出血,脸上迅速红肿起来,青一块紫一块。

柳思嘉带着教导主任和刘希平急匆匆地过来,教导主任见状脸色大变,呵斥道:“班盛!你一个优等生在这打架像什么样子!你们快上去把两人分开!”

可班盛就跟没听到一样,阴戾着一张脸,往死了打郑照行,眼睛已经充了血,从侧边来看,他一截冷白的脖颈青筋突起,后脊凸起,一条弧线绷得很紧。班盛更是直接朝郑照行的肋骨踹去。

除了柳思嘉,最急的就是邱明华,再这样打下去,可是会死人的,班盛一向稳重冷静,多的是方法治邱明华,他怎么会冲动到这个份上。

班盛脸上的表情冷戾,他抬手捞起一旁的板凳,想也没想就往郑照行脑袋上砸——

“班盛——”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班盛低头,高挺的眉骨涌出血珠,往下淌,高举在半空中的板凳晃了晃。

“我没事,算了。”

林微夏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不甘和委屈,好像她生来就该承受这些一般。

林微夏的声音不大,却奇迹般让班盛缴械投降,他脸上阴沉的戾气也随之消失。班盛把凳子“咣当”一扔,吓得旁边的女生发出尖叫声,一群人蜂拥而上,场面乱中一团。

林微夏还惦记着她那个破旧的助听器,刚才她就在找,一直没找到。林微夏蹲下来,四处寻找,倏忽,小小的助听器躺在不远处桌角旁,她正要伸手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直接把它拾了起来。

人还没反应过来,班盛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蹲着的少女拉了起来,冰凉的宽大手掌一路往下滑,拉住林微夏的手腕,穿过重重人群走了出去。

在经过教导主任旁的时候,班盛的语调平稳,话语却猖狂:“回来再来您这认处分。”

班盛就这么当着这么多师生的面,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林微夏,气的老师在后面直跳脚。

同学各自扶正歪倒的椅子,刘希平叹了一口气吩咐学生把还剩最后一口气郑照行送到医院。

一众混乱,柳思嘉站在人群中,人来人往,其中有位经过的同学不小心撞到她肩膀。女王仍没有反应,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身材高大挺拔的少年拉着女生往前走,林微夏踉跄地跟在后面,他的步子迈得大又快速,手腕被攥得发紧,不由得抬眼看向他,他的背影不可一世又坚定,像是要带着她逃亡,离开这里。

外面的雨白辣辣的,卷成了厚重的幕布,她垂眼看着搭在手腕处的那只手,筋骨绷起连着手背处淡青色的血管明显,骨节处还挂着鲜红的血。

她的心绪比雨还复杂。

暴雨下得很急,如冰点打在脸上,传来刺痛感,雨水落在地上,蒸腾起来的雾气像白色的海向他们漫来。

班盛没有一秒犹豫脱了外套递给林微夏挡雨,他带着她跑出校门把人带到绿色站台下避雨。

他走出去打车,林微夏刚一抬脚跟上去又被班盛摁了回来。

雨天不好打车,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啪”地一声,车门终于关上,两人并肩坐在后座,车窗将湿漉漉的雾气隔绝在外。

“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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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盛低声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他的声音冷冷沉沉,似乎情绪不太好。

暖烘烘的暖气打开,发出老式的嗡嗡的声音,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乘客。男靓女俊,看起来相当养眼,就是各自坐的距离有点远。

但明显男生淋的雨更多,从头到脚,肩膀处的颜色被染成深色,手肘抵在大腿上,还有雨水顺着黑色的袖口往下滴水,女生好一点,只有后背,头发淋了一些雨,她扭头一个人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是在深高门口接到这俩学生的,八卦心理来了:“你们逃课啊?”

班盛换了个姿势,头懒散地仰靠在后座上,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相当敷衍:“嗯。”

司机看着前方打了方向盘转弯,继续问道:“姑娘,你逃过多少次课了?”

班盛头转了一下,看向林微夏,身子微倾似乎怕她听不清想帮忙复述一遍。

“第一次。”林微夏转过头说话。

“哦,那就是你带坏了她。”司机下结论,看着班盛说道。

身上的冷意一点点被烘烤,林微夏偏头看向班盛,从她这个角度看,窗外白茫茫的雨景一路倒退,也看到了他一截清晰利落的下颌,以及尖尖的上下缓缓滑动的喉结。

眼看司机还要再冲林微夏絮叨什么,班盛正想阻止,林微夏身体倾过了一点,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只耳朵,解释道:“我没事。”

居然她右耳暂时失去了支撑。

“你戴那个难不难受?”班盛若有所思地问她。

林微夏愣怔了一下,回:“还好,习惯了。就是不能剧烈运动,出汗会浸湿助听器。”

从很早时候开始,林微夏右耳听力丧失,左耳听力后来略微受到影响,为了不影响正常生活,她早早地戴上了助听器。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两个男生女生坐在后座还是有点儿距离,镜头往下一拉,有着暗色花纹的廉价地毯上有两双鞋,一双带着明显logo品牌的黑色运动球鞋沾着泥垢,不停地往外滴着水,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被雨水浸黄,两双鞋慢慢地挨到了一起。

出租车抵达酒店的时候,雨势渐收。班盛带着林微夏来到酒店前台,拿身份证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开卡。

前台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右手滑动着鼠标,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情侣套房已经没有了。”

林微夏一怔,下意识开口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普通套房就可以。”班盛说道。

前台人员点头办理好入住手续,再次看了一眼男生。男的虽年轻,却气质出众,尤其那优越流畅的骨相,一看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像极了当红的年轻小生。

前台工作人员把房卡和身份证交给他的时候,笑容弧度弯得标准,语气讨好:“预祝您和您女朋友入住愉快。”

林微夏轻叹了一口气。

前台女人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甚至对方都没有伸手接房卡,一抬眼,撞上一张冷淡的脸。

班盛平时看着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这会儿语气认真,搁话:“她刚才说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没听见?”

前台工作人员愣在那里,班盛抽过房卡和身份证往前走。林微夏跟在后面,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在想。

班盛这个人到底有多少面呢?平时爱逗她,在公共场合却绝对尊重她的意愿,不勉强,连个口头便宜都不愿意占。

他的喜欢赤诚又清白。

“滴”地一声,房卡刷开酒店的门,班盛把卡插进感应卡槽里,暖色的灯光瞬间荧然。林微夏打量了一下,班盛走在前面,抬手按墙上的开关,空调开始运转。

班盛四处检查发现没有针孔摄像头后就先让林微夏进去洗澡了。

喷头的热水开关拧到最大,往下哗哗冲水,林微夏赤足站在地上仰头里冲着热水澡,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舒缓。

热气漫上来,熏着林微夏的眼睛,舒服得让人觉得上午在学校发生的那些事好像变得遥远,虽然只是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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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卫生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微夏脚尖往外移,躲在门外拧开一道门缝,伸进一只手,林微夏接过纸袋再次把门关上。

刚好也洗得差不多了,林微夏换上班盛买的衣服,他给她买的是一套运动衣,尺码稍微大了一点,但也不影响。

衣服穿上很好看,林微夏抬起眼睫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人好像也显得精神了点儿,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正要把纸袋换上,林微夏发现上面还有药,又停下来,对着镜子处理伤口。先前郑照行暴力拔除她的助听器,加上他的指甲猛地刮伤了她的耳朵,雪上加霜,但好在她的凝血能力好,每次检查结果显示凝血酶数值都不错。

林微夏拎着换好的衣物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班盛。

他背对着林微夏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只单穿了一条裤子,后背肩胛骨那里嶙峋,透着少年的劲拔,肌肉线条紧绷。

林微夏发现他后背有一条歪曲的疤,正中背脊,时间久远生出白色的痕迹,宛若游龙一样歇落在后背,张狂又不羁。

班盛单手抽着烟,丝丝白色的烟雾从他微屈着的手肘飘过来,烟圈往上飘,要多欲有多欲。

她从来没想到可以用欲来形容一个男生。

听到声响,班盛回头,林微夏立刻瞥开眼,说道:“你去洗吧。”

班盛把烟摁灭在菱形的烟灰缸上,捞起桌上的手机朝浴室走去,他经过时,带着一股潮热之气,似乎轰到了她脸上。

林微夏移开眼没有看他,强装一脸淡然,她感觉班盛似乎停顿了一下,发出一道漫不经心哼笑声。

他发现了她的无措和紧张。

“砰”地一声,浴室门关上,林微夏松了一口气,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肘,让自己回神。

班盛洗完澡穿着一件黑T恤出来,头发还淌着水珠,林微夏坐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他走过来,躬下腰,正要捞起桌上的烟盒时,她眼尖地瞥见班盛手背上全是伤口,上面还凝着血伽。

“我帮你处理一下。”

拆棉签,拧瓶盖的声音很轻,在静谧的环境却听得很清楚。班盛站在她前面,问话:

“你惹郑照行了?”

林微夏摇头,她跟郑照行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班盛的眉骨高挺,挑了挑眉,给出一个名字:

“柳思嘉?”

“不是她。”林微夏坚定地摇头。

她了解柳思嘉,这种拿别人缺陷开玩笑的事柳思嘉不屑去干。直觉告诉林微夏,是别人,但那个人藏在暗处。

林微夏身边的沙发凹陷,影子压了下来,班盛坐在旁边,她转身对着他,虚握着他的手掌,正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但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得林微夏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味道,以及一抬眼便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睛跳跃着一簇火。

林微夏移开了视线。

不同于以往,这次靠近,林微夏有点心烦意乱,匆忙处理好伤口后,发现纱布用完了,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粉色的腕巾,偏玫瑰粉。

粉色腕巾从虎口处开始缠,包扎到手背的另一边,班盛低着头,发梢有滴水滴在了林微夏的手臂上,是冰凉的,她却觉得麻,于是包扎伤口最后一步都没走完,急忙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心出了一层汗。

班盛忽然喊她:“林微夏。”

“嗯?”林微夏不由得看向他。

班盛看过来,视线缠着她,问:“你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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