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舟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地盯着怀中人:“你们、怎么逃出的?”
陈染音的眶酸胀,泪一下就涌了出,呜咽着说:“小柳、是小柳、小柳我们救出了。”
顾祈舟眉微蹙,追问:“小柳是谁?”
陈染音强忍着哽咽,语速极快地说:“周夜柳,我哥的未婚妻,现在叫白玫,是你们的卧底!还有、还有郎九命也在山上!”她意识到了小柳现在可能正身处险境,立即松开了顾祈舟,急切又焦虑地哭着哀求,“你们快去救她!快去救她!一定让她活着,我求求你了,一定让她活着回!”
万里晴空之下,清风湖波光粼粼。
白玫站在山顶的地基坑边,时常会被湖面反『射』过的金『色』流光晃到双。
宽大的地基坑四周无遮无拦,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黄土地面上,一动不动地经受着烈日的暴晒。
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栋水泥框架楼也在百米开外。
郎九命马上就会上山,时间紧迫,白玫不及将李雪和王涛的尸体拖到隐蔽处藏起,只用被遗弃在工地附近的墨绿『色』防水布们的尸体裹了起,费力地拖拽到了地基坑边沿,直接推了下去。
死人的尸体并非一般沉重,从出自由落体下坠,摔入地基坑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又用土掩盖了地上的血迹后,白玫从地上捡起了李雪的手/枪,直起腰,喘息的同时,将视线投了山后方的大湖。
翻着流光的碧波中央,有一座圆形的小岛,岛的外环是一圈黄棕『色』的泥土沙石,地面呈一种上升型的坡度朝内延伸,最终消失在了繁茂的枝叶下——岛上有一片圆形的密林,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一丛丛的枝叶重叠着、交挤着,呈现出了一种深浅交替的绿『色』。
像是被安放在蓝『色』水波中的一块圆形翡翠,还是镶了金边那种——白玫心里这么想着——小学比喻句,看我还有变成文盲。
一阵风吹过,小岛上的树叶如浪花般拍打摇晃着,湖面上波纹潋滟,蓝上的朵朵白云随风而动。
白玫撩了一下耳畔碎发,又想:一切都快结束了吧?
整整十年,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一些细枝末节了。
在缅甸的日子难熬么?
难熬。
非常难熬。
每一都无比漫长、无比紧张。
她的神经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着的,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她心里明白,一旦自己暴『露』了,就办法替未梵报仇了。
在她心中,自己的命是小事,报仇才是她的信念所在。
她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是她从泥潭中拉了出,为了替复仇,她心甘情愿再度纵身泥潭,死也无妨。
这十年间,她曾经历过数次死里逃生的陷阱,也曾无数次想放弃、想『自杀』、想一了百了,但每一次都是凭借着那股给报仇的信念咬牙坚持了下去。
除了复仇之外,她的人生像也有什么的目标了……那个发不她还长、长比她还看的男人确实给了她一些温暖和慰藉,但不足以让她放弃一切。
活人是办法和死人比的。
她最爱的,还是未梵。在她人生中最无助和『迷』茫的阶段,给了她指引和温暖。
因为爱,所以她爱上了警察这个职业,为了报考警校,想和一样成为警察,和并肩而战,但死在了她人生中最美的那一年,花开盛夏的那一年,那年过后,她的人生就暗淡,再无花开,所以她总是频频回首那一年,无法忘那一年。
还在的时候,总是喊她“小柳”,希望她能像杨柳一样温柔坚韧,砥砺寒冬,春风吹又生。
她不想辜负的期待,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如果这次的行动能够成功,她能够活下,一定会像希望的那样,春风吹又生。
如果有,那就算了,死就死吧,她尽力了,去/>身后传了细微的脚步声,白玫瞬间收敛了思绪,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郎九命从树林中钻了出。
郎九命为人谨慎,自从踏入中国国境后,便打扮的十分低调,夹杂着几缕白发的黑『色』短发毫无搭理,唇边冒出了一层浅青『色』的胡茬,上身浅灰『色』的t恤衫,下身深灰『色』的西服裤,黑『色』运动鞋,腰间还系了一根棕『色』的皮带,乍一看像极了路边常见的中年大叔。
但那双如鹰隼一样阴冷又满含警戒的神,可是不常见的。
白玫面无表情地盯着,质问:“刚才去哪了?”
郎九命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有再朝前走一步,满含戒备与提防地盯着她手中的那枪。
认这枪,是李雪的枪。
但是,李雪和王涛现在都不在这里。
一定有蹊跷。
白玫不对劲儿。
神锋利地盯着白玫,反问:“李雪和王涛呢?”
白玫神不改『色』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一回们就不见了。”
但是郎九命并不相信白玫的话。
刚才回的时候,还看到了停在山脚下的大巴车,不消多想,一定是李雪和王涛的杰作。
车还在,人了,这不正常。
除非白玫们俩解决了。
还有,李雪和王涛到底为什么劫一辆大巴车回?车里面的人呢?都去哪了?总不可能全被白玫解决了吧?她有那么大本事?
还是说,白玫解决了李雪和王涛后,放走了大巴车里面的人?
郎九命越想越蹊跷,内心也越发警觉了起,同时开始懊恼自己失算了,不该贸然回到这里。
自从踏入东辅后,几乎一直在失算,首先是孟牧丞。
虽然不信任孟牧丞,但也有完全打消和合作的念,毕竟,对现在的说,耀辉集团是最后一张底牌,不能轻易放弃。国王忌惮多年,这次是不能通过耀辉集团翻身,就再无出之日,只能一直像是个寄人篱下的窝囊废一样龟缩缅甸,任由国王摆布。而且,早已看出,等自己有了利用价值那,国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铲除。
当初的狼爷有多么的风光,现在的郎九命就有多么的落魄,看似是东南亚最大贩毒集团的二手,实则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而已。
这一切,全拜林恒所赐,如果不是林恒,也不会落今的下场。
对林恒恨之入骨。
但在,已经大仇报,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报了仇,杀了林恒全家,让死不瞑目断子绝孙。
也根本不相信李雪说那些话,林恒儿子还活着?不可能!早就死了,和爸一起被碎尸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相信林家还有人活着,也不接受。
的复仇必须是完美的,是毫无瑕疵的,林恒必须死,林恒的儿子女儿也必须死,一个都别想留!
林恒的惨死对如今已落魄的说也是一份慰藉,而东辅,正是林恒的葬身之地。自从踏入东辅境内,就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愉悦和自豪,踩踏在林恒的尸骨之上,凌驾于的尊严之上,相信东辅一定是的福地,更何况,有九条命,那么容易死,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地到了东辅。
富贵险中求。
杀人放火金腰带。
必须豁出命去博上最后一博,不然这辈子别想东山再起。
但谁知道,的最后一张底牌也被警察捣毁了——
为了确认孟牧丞的忠心,昨晚去了黑赌场碰运气,准备找个和自己身形相似的人,再去试探孟牧丞一次。
所以,悄悄地在那个名叫刘小华的目标身上塞了一枚纽扣窃听器,窃听到的结果令大失所望:耀辉集团已经暴『露』,孟铮和孟昭远已经被警方控制了,孟牧丞是警方推出的线人。
失去耀辉集团后,手中再无对抗国王的武器,也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彻底走入了绝境,越发痛恨林恒,痛恨中国警察,甚至想鱼死网破,多几杀警察给陪葬。
但是后,逐渐冷静了下:死简单,枪抵太阳『穴』,板机一扣一了百了,但就这么一事无成的死了,岂不是如了林恒的意?到了阴曹地府林恒也会嘲笑是个窝囊废,就算是死了也能东山再起。
所以,不能死,必须活着,不能输给林恒。
只这条命在,就有机会东山再起,迟早能风光再现。
但是东辅已经失守,必须尽快撤离,不然迟早会被警察抓获,可是警方已经知道了在东辅,就一定会全线封锁离开东辅的渠道,贸然往外冲就是一个死,所以不不暂时撤回藏身之处,静待时机。
然而藏身之处也并有想象中的安全,白玫是最大的隐患。
在之前,从未怀疑过白玫,但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耀辉集团到底是怎么被警方发现的?孟铮和孟昭远做事谨慎,十几年一直安然无恙,怎么会忽然被警方盯上?警方又是怎么知道的们父子俩在替做事?
不是孟家的那个小儿子主动自首就是们有内『奸』。
但不相信有哪个儿子敢主动举报老子,老子干的可是犯法的勾当,被发现就是个死。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内『奸』。
内『奸』的范围也很确定,因为整个集团里面知道这重关系的人都不多,白玫是中之一。
白玫是卧底?
郎九命警觉心骤起,下意识地将手伸了腰后,然而白玫的动作比更快,的手指才刚『摸』到枪柄,白玫已经举起了枪,枪对准了的脑袋,厉声警告:“别动!”
郎九命并有放下去『摸』枪的那只手,只是顿住了动作,面『色』沉冷地盯着白玫:“你是条子?”
白玫笑:“怎么可能?”
郎九命又问了一遍:“李雪和王涛呢?”
白玫还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郎九命并不信任她,反而越发的怀疑忌惮她。
但是她手里有枪。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警察,那么很快就会有大批警察赶,所以必须尽快摆脱白玫的威胁,不然就真的折在东辅了。
折在哪里,都不能折在东辅,不能让林恒的鬼魂看的笑话。
况且是真的折在了林恒的葬生之地,那才是奇耻大辱,林恒死也能笑活了。
“既然你不是卧底,我们何必搞内斗?”郎九命终于放下了去『摸』枪的那只手,还微微抬起了双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白玫放松警惕,同时言语地劝说她,“自己打自己人,伤元气,我想国王也不想看到咱们这么敌对,合作才能共赢。”
然而白玫并有轻信的话,因为她太清楚郎九命有多么的狡猾了,像是一只满身油腻的大灰老鼠,无孔不入,稍有松懈就会让逮到可趁之机。
所以她不仅有放松警惕,反而果断扣动了板机,但有朝着的害之位『射』击,因为们的目标是活捉郎九命这条大鱼——郎九命罪恶滔,死了才是便宜。
然而扳机扣下之后,有震耳欲聋的枪响声,仅仅是发出了轻微的“咔嚓”一声响。
枪里子弹了。
事发突然,白玫神『色』一僵,怒不可遏地在心里骂了句:x大爷的!
郎九命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到了腰后,动作极快地抽出了手/枪,同时越发笃定东辅一定是自己的福地,一定能够让死里逃生!
在郎九命扣动扳机的那一刻,白玫转身跳下了地基坑。
坑深五米多,将近两层楼的度,正常人毫无防护地纵身跳下必定受伤,但白玫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卧底,下方还有两具尸体。
她落到了王涛和李雪的尸体上,就地一滚,滚到了那95式旁边。
刚才那个叫顾别冬的学生准备上去之前,还曾犹豫着不95式也带上去,但被陈染音喝止住了,因为她担心抢会走火。
幸她喝止住了,不然她现在就等着被郎九命当成活靶子猎杀吧。
郎九命跑到地基坑旁边时,白玫已经从地上捡起了拿95式,枪举,朝着郎九命扣动了扳机。
这95式和们所使用的枪//支一样,都是从境外偷渡过的。开枪的那一刻,白玫还在想:老娘这次是能活下,偷渡的也给你一窝端了,有几条线端几条线!
郎九命也同时朝着白玫开了枪,但们都击中对方。
郎九命气急败坏,想到下方还有一枪,还是自动步/枪。
也认这枪,是王涛的。
站在坑边,看不到坑壁下端的情况,看不到尸体,但也能猜出了:王涛和李雪都死了,绝对是白玫杀的。
而且远距离『射』击,手//枪的精准度远不如步/枪,和白玫火拼胜率不。
几乎是顷刻间便做出了决定:逃跑——白玫现在被困在坑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是甩了她的最佳时机。
又朝着坑底开了一枪后,转身朝着路跑了过去,本想顺着路下山,去开那辆偷的车,毕竟车跑一定比人快,然而才刚跑到南边的山顶边沿,就看到了一队身穿黑『色』警服正往山顶冲的特警。
为首的那位是顾祈舟。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能清楚认出,那个人是郎九命,是的仇人。
父亲死在手中,姐姐和姐夫死在手中,母亲因郁郁而亡。
这是刻入骨血里的血海深仇。
顾祈舟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面『色』铁青双目赤红地盯着郎九命,越发加快了登山的速度,如一被激怒了的野兽似的朝冲了过去,拔枪的同时厉声大喝:“站住!警察!”
对上顾祈舟视线的那一刻,郎九命如遭雷击……
那双睛、那双、和林恒的睛,一模一样。
还有两道浓密锋利的剑眉,也和林恒的一模一样。
十几年前,林恒也是用这种漆黑又凌厉的神盯着,一边拔枪一边冲着怒喝:“站住!警察!”
林恒、林恒回了、林恒有死、林恒又抓了。
郎九命肝胆俱颤,心生恐惧……等等,不对,林恒死了,林恒早就死了!
真的死了么?
还是林恒找索命了?
不行,不行!
不能再被林恒抓到!
能逃第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转身朝着山顶对面跑了过去,在顾祈舟登上南侧山顶的那一刻,郎九命入了北侧的山林中。
顾祈舟风驰电掣地追了过去。
山北侧紧挨着清风湖。
连滚带爬地往下冲了一段路后,郎九命的前出现了断崖。
的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碧蓝『色』的湖水。
阳光在湖面洒下了一层金光,广袤的湖面波光粼粼,恍若仙境。
断崖又何妨?
郎九命不认命,有九条命,一定可以死里逃生!
迅速枪别到了腰后,纵身跳下了悬崖,从水面浮起后,迅速挥动双臂,朝着湖中央的孤岛游了过去。
顾祈舟追到了崖边,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坠入了幽深冰凉的湖水中。
从处坠落,水面对人体的冲击力并不小,但很快就浮出了水面,看到狼九命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一沉一浮地朝着湖心小岛迅速游动着,立即追了过去。
拼命往前游的同时,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父亲那双死不瞑目的双,内心只剩下了一个念:今就算是死,也必须亲手逮捕郎九命。
总觉父亲还离开,像是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个世间游『荡』着,因为心有不甘,有亲看到郎九命伏法,所以办法闭上双。
一定让安安心心地闭上睛,走的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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