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交易筹码
当年几?位相关人物,想必都收到那一条登船寻仇的讯息。
只不过惨淡的现实令凌河失望至极,仇家在?多年之?后早已没了当年神佛不惧的煞气和?拼斗之?心,这些人纷纷也都人到中年,富裕舒坦的日子过惯了,却又常年被那潜伏于内心深处的惊天秘密所折磨,谁都害怕见到陈年真相有一天露头。当真相浮出海面之?际,一个个声?名?显赫的人物,皆惊惶胆怯首鼠两?端,谁都不敢露面,最终来的是戚宝山的儿子、游景廉的儿子还?有简家二混子,正主一个都不敢出现。
如果?“云端号”算是一盘棋,凌河其实是个输家,白?折腾一番还?兼活受罪,身心俱疲没能得逞,甚至试图借机挑拨严小?刀与戚爷的关系都不能成功。他?把自己当做那只诱人的鱼饵,想钓的大鱼一条都没来,来的全是不入流的虾兵蟹将,动手都不值当,当时也是气坏了。
然而如今回忆,却总让他?内心油然而生钟情后才品尝到的甜美,是凌河这苍白?寡淡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尝过的滋味,以至令他?无法自控的沉溺。碧海蓝天之?下那一段日夜相对,同床共枕的短暂缘分,每一分一秒都像荡漾在?云浪之?巅,迤逦美妙……
他?的唯一收获就?是网到了严小?刀这条原本置身事外?完全无辜的鱼。他?认识了严小?刀,足以令他?感到不虚此行,三生有幸,甚至相见恨晚,只恨他?比戚宝山那老家伙晚了一步。
在?严小?刀没能目睹的故事另一面,方才那一番急赤白?脸拔刀相向的惊心动魄全都消失,就?好像刚才那些事就?没发生过。更有甚者,片刻前那一番强弱攻守的鲜明态势完全颠倒了过来。
戚宝山面上现出深思熟虑后的愤懑与不甘,躲了这么久不愿与凌公子狭路相逢,今日最终撕开面具显露真身,在?凌河面前缓缓蹲了下去。
这人平时净嘲讽干儿子,蹲在?马桶上讲电话、踮脚蹲门槛上啃炸糕油条那德性,这样俗气,能让老子脸上也随你沾点光彩吗?如今在?凌河面前蹲下去的也是他?。戚宝山仰脸望着凌公子,久负威名?的江湖大佬,终于蹲出了原形,不就?是二十年前那穷到摆摊卖鞋一文不名?的贩夫走卒!
凌河稳坐轮椅之?上,毫无自卫还?手之?力的身躯向上挺直,竟在?那个瞬间将身材拔高了许多,宽阔的肩膀沐浴在?肉眼看不到的阳光之?下,昂首睥睨天花板一角,偶尔垂下眼睑扫一眼戚宝山。
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戚宝山给凌河竖个大拇指:“你可真有本事,能让小?刀今日为你两?肋插刀,我佩服你。”
凌河谦逊回道:“小?严老板仁厚义气,戚爷就?不该那样试探他?逼迫他?。我一个平庸之?人命若草芥,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我配不上严先?生的厚爱。”
戚宝山方才确是试探,一试就?试出小?刀一番侠骨柔情的真心。
这是他?养了二十年的干儿子,他?能怨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凌家公子简直就?是怀有预谋的蛇蝎美人。戚爷当然不会蠢到拿自家房子地下室当作屠宰场,原本已经错过让凌河彻底闭嘴的最好时机,如今来不及了,绝对不能授人以柄在?家门口这么多双眼皮底下砍人,凌河是万万杀不得的。
现今倒也庆幸小?刀请来了凌河。凌河毕竟是在?自家手心里当个菩萨供着,没有落到别人手里,还?不至于联合那几?人来对付他?……他?还?有机会翻盘。
戚宝山摘下金丝镜,把挺干净的镜片仔细擦一遍再戴上:“小?凌先?生,都这么多年了,你……你也放下吧!咱们大伙各有命活来日方长,成不成?”
凌河盯着眼前的伪善面目:“占了十几?年大便?宜的人,如今平心静气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这样吃了大亏的人说,‘你放下吧’,戚爷,我是应当夸您宅心仁厚呢,还?是夸您老糊涂了?”
戚宝山无奈:“你骂吧,嘲讽吧,我都能忍。”
凌河冷然道:“来日方长那是我,戚爷,您还?有多少来日,不妨再请个半仙儿为您掐指算算,您的福星干儿子这回还?能不能罩得住您的命?”
饶是戚宝山都不由?自主抖了几?下,从尾椎骨抖到肩膀:“你这样不依不饶一定要我们都不能好过?”
凌河无声?地一锉牙:“您好过了我就?不好过,戚爷您今日手中攥的一切,您的财富地位您的豪迈江山,原本都应当属于我吧?这一路走了这么远,脚底下曾经踩着多少人的斑斑血迹和?腐烂白?骨,您敢不敢现在?走出去让您干儿子知道真相?比如,公安发现的那具陈年尸骨属于当年劫案主犯陈魁安,绰号陈九,陈九是被什么人乱刀分尸的戚爷您一共砍了几?刀?”
敢吗?
敢抛下今日一切富贵荣华、众人仰望的权势地位、前呼后拥的排场威风,抛下这张伪善面具和?尊严去对你干儿子坦白?交底?你戚宝山不过就?是个织席贩履之?辈,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哪一家皇亲国戚,你当自己是大汉刘皇叔么卖鞋能卖出天下,仅凭一个算命先?生三寸不烂之?舌的吹捧你这条贱命还?能打下今天这一切富贵江山!
凌河的口齿和?眼光就?如同最尖锐的刀锋,将那些说出口的以及没有说出口的销骨诛心之?词,全部插入对手的心脏。
不敢……
万万不敢……
已经抓到手的一切,谁又舍得再撒开,再拱手送予别人,然后将自己抛下身败名?裂的罪恶深渊呢?换作谁也不舍得放,自己有命吞得下或者没命吞不下的,一概都不舍得弃。
戚宝山现出颓然的老态,信服地点点头:“凌河,你别忘了当初,救你一命的人,可也是我。”
“……”凌河哽住。
戚宝山神情投入而动情道:“如果?不是我,你也没命了,你也没有今天的好活。他?们非要斩草除根,说到底是我心软,是我拼命拦着才保你一条小?命,我还?不够心慈厚道?我当初就?不忍害你,今天还?是不忍对你下手啊!”
凌河没想到这人演技爆棚竟然还?有这一出,老大年纪了还?耍这招不要脸?这一副口是心非兼虚情假意?,就?差直接喊他?一句“我亲侄子啊”!简老二那般巧舌如簧的货色在?戚爷面前都要甘拜下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戚宝山咬住食指手骨,模仿他?干儿子焦虑时的习惯动作:“我知道你想报仇,小?凌先?生,不如这样,我俩谈个条件……
“我助你报仇,你宽宏大量既往不咎放老夫一马,你我以往恩怨一笔勾销。”
凌河冷笑:“公/安改日就?要神兵天降登门拜访戚爷,您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戚宝山道:“除了钱我也一无所有,我只有我干儿子,我拿小?刀来跟你谈条件,够不够?”
凌河脸色蓦地一变。
戚宝山微微挑起稀疏恬淡的眉:“难道我琢磨得不对?小?凌先?生对我家小?刀,一丁点疼惜之?情都没有?你不想得到他??”
凌河十指抠进?椅子扶手,一使力脚都疼了,更激起他?的恼火和?不甘。与严小?刀的私人恩怨且不计较,我得到或得不到严小?刀,你戚宝山说了算吗!我心中的小?刀,也是顶天立地热血男儿他?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或附庸,他?就?如此受你的支配摆布?
凌河一双碧色虹膜从边缘处洇出血丝,眼神有一种狠绝气势:“戚爷,您今日服我能让严小?刀为我两?肋插刀,就?不信我哪天能让他?在?你肋上插那两?刀?”
戚宝山被逼至墙角仍十分自信,摇头道:“我养出来的儿子我最了解。凌河,你哪怕只有三分懂得小?刀的性情脾气你就?应当明白?,今日你与我作对倘若得了逞,我死在?你手里,你与小?刀之?间还?有戏可唱?
“他?舍不得你被砍手砍脚,你不如现在?直接去问他?,他?能平心静气看着老子被你砍手砍脚?他?敢不敢做一个只为一己私爱就?背信弃主忘恩负义让所有人不齿唾骂的禽兽小?人?……以你对他?了解,你认为小?刀会怎么做呢,小?凌先?生?”
凌河抖了一下:“……”
凌河任凭那一片浓墨重?彩的血丝染透他?的眼,脚骨的疼痛钻心裂肺,知道戚宝山说的是实情。
他?早就?明白?,都不必对方替他?点破。
严小?刀甚至对他?动手,残伤他?的身体,都一定不会对干爹动手。
他?是把小?刀放在?内心最重?要的位置珍藏,而在?严小?刀心里,最重?要的恐怕永远都是救他?于少年穷困绝境之?时的恩人,排第二的是给了他?活命和?一口饭吃的养母严氏。而自己,天知道已经甩出多少位次之?外?,或许还?不如楼下那一群招朋换友喝酒吃肉的兄弟——顶多站在?那一群“红颜知己”中间能勉强力拔头筹?
江湖男儿讲求的就?是一腔忠孝仁义为天,一身铿锵铁骨为地,至于缠缠绵绵儿女之?情,只能排在?不入流,说出去都怕让人笑话。
我从未害过你。
你将来总还?是要对我动手的。
两?人都好像打蛇打到对手七寸,捏住要害互相都不舒服。凌河那一刻从内心寂寞的深渊涌上一层心灰意?冷,从容地开口:“好,戚爷,咱们成交。”
严小?刀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还?是个挺有分量的贵重?筹码,而且,是由?身边他?最重?视在?意?的两?个人。他?也让这两?人为他?费尽了筹谋和?心机,这一堂会开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急得他?在?客厅里转了十几?圈,这么长的工夫别说砍手砍脚了,把凌河碎个尸都够了!
在?他?几?乎准备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直接踹门进?去的时候,戚宝山从地下室里慢慢腾腾走出来。老练的戚爷也遮不住那一脸恍惚和?心事重?重?,走路都有点晃,历经一场耗神的攻心战,后脊梁都出汗了。
“干爹。”严小?刀又是瞬间平移横在?戚宝山面前,心都揪着。
“没砍他?,汗毛都没沾他?的,你就?放心!”戚宝山心里憋屈一口气,没好心情。
“多谢干爹仁义。”严小?刀将声?音压低,自知有愧。
戚宝山原本也不准备把凌河怎样,凌河背后一定有一番筹谋暗处安排着人马,他?不敢动,但对干儿子他?敢。他?眼带潮红盯着严小?刀:“你跟我来,有话对你讲。”
出了地下室再上到二楼书房,房门阖拢将内外?一切声?音隔绝。戚爷猛一转身,对身后近在?咫尺的人使出了整条胳膊的力量,爆发力惊天动地,狠狠扇在?严小?刀右半张脸上……
这一下太重?了,成年男子的手劲是可以将人打残打聋的。
严小?刀眼前一黑漫天金星乱喷,自知眉骨一定爆了,但还?是硬扛住了。
他?用腰力撑着以硬碰硬,脚下一步没躲,一股黏稠的液体从他?眼皮上游移而下,带着尖锐痛感,倒是与胸肋的伤处遥相呼应了。
“疼吗?打你打得疼吗?”戚宝山没有再打第二下,也是极度的心疼,捏住他?脸,双手把他?的脸攥到手心里用力抚摸,“小?刀,打你都不是因为姓凌的小?子,我佩服凌河,他?真厉害,生子当如凌河,养儿子就?应当都养成凌河那样!
“我打你是因为你自己犯蠢,你竟然信他?!……从头至尾被他?骗了、耍了,还?为他?两?肋插刀,我以为你比渡边仰山那个老蠢货聪明可你没有,你亲眼瞧见渡边家怎么被整得一败涂地,下一个就?是简家、游家,你还?信那个人,我一巴掌能打醒你吗小?刀?!”
严小?刀无话可说,有些事他?与干爹想法背道而驰,但也不必纠正反驳各人的立场三观。
“我不会毁您的基业让您受害,也不想让他?受委屈。”严小?刀说话时因眉骨绽开出血,表情壮烈而凝重?。
从头至尾被骗这事他?心里有数,说到底是他?心甘情愿被骗,故意?装瞎。如若不是他?装瞎,凌河真能在?他?身边耗这么久安然无虞,还?能作妖?
更多详情他?不愿对戚爷讲出来,不愿与任何人分享,那是属于他?与凌河之?间的情感隐私。两?人或许不能在?一起了,偶尔内心回味他?平生抱过、吻过的唯一一个男人,以后也不会瞧上第二个,权当做个念想。
……
那时在?地下室里,戚宝山拎过丢弃一旁的鸡毛掸子,用小?棍尖端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写下四个大字,也就?是四个人的姓氏,他?与凌河都心知肚明。
戚宝山当着凌河的面,一一点着这四人姓氏,默不吱声?将他?自己的“戚”字两?笔划掉,拿鸡毛掸子扒拉着其他?三位:“这是你名?单上恨之?入骨想要找的人对吗,小?凌先?生?”
凌河不置可否,就?是默认了。
戚宝山坦诚道:“你我都是生意?人,只讲求成本和?利益,这个买卖你稳赚不赔。
“你尽管放手去干你的,我总之?不拦着你,你也不要再找我麻烦,阳关大路你我各走一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戚宝山又一掸子戳到了凌河心口,他?在?那些姓氏旁边,写下笔迹劲道的一个“刀”字。
“我就?养这么一个儿子,也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小?凌先?生你也是够精明,你只要拿住了小?刀,将来我戚宝山这份家业,不都变成你们两?个的?你敢说你不是以此手段谋夺我的家产?……你这笔买卖可真不吃亏啊。”
……
……
“呵,想谋夺我的家业,还?要夺走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栽培……”戚宝山仰面长叹让眼底泛出湿润,猛地用力将嘴唇按上小?刀挨打受伤那半边脸上。
严小?刀下意?识没敢躲闪和?推拒,面部却比刚才直接被打更感到刺痛,心情陷入突如其来的起伏和?惊诧。
他?一动都没动,戚爷竟贴着他?脸摩挲着吻了很久,最终逼得他?侧过脸去,尴尬地撤开一步。
戚宝山嘴唇和?手指上,沾的都是他?的血。动情的眼神和?战栗的指尖好像迸发出内心某些从未暴露示人的癫狂情绪,这让严小?刀不太理解,没见过。
他?也不喜欢旁人对他?身体上的亲近接触,很不习惯。其实他?与凌河也没有频繁亲密的耳鬓厮磨。
戚宝山唇中央残留一点红,用温湿的毛巾替他?擦掉伤口血污,说:“小?刀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把你拱手送给别人,绝对不会……他?就?甭想。”
这话莫名?其妙且十分不善,逼得严小?刀心里又是一沉……你要把我拱手送谁?
戚爷也来不及再抒发胸臆,在?这时突接短讯。
这人只往手机上瞥了一眼,脸色竟然比刚才跟凌河谈交易条件时更加焦虑难看。
戚宝山仓促道:“还?有话回头找你说,晚上或明早你过来我家里,我们再谈。”
严小?刀点头应了。
戚爷匆忙地连夹衣外?套都没有系好,即便?房门严丝合缝,墙壁也足够隔音,他?也不放心在?干儿子家里回这个电话,大步下楼就?出门去了,另寻稳妥他?处。
……
戚宝山接到一条短讯:【老二,快两?年都没见面,咱老哥俩也该谈谈这事究竟怎么办?】
那短讯号码一直在?他?手机通讯录里,只是轻易从不联系,署名?是“游”。
……
戚宝山前脚刚走,留下用大号铁锁锁住的地下室小?门。严小?刀用药膏纱布粗劣地拾掇过面部伤口,迅速又开了锁奔回地下室,确认凌河胳膊腿还?在?不在?。
房间阴湿昏暗的灯下,凌河抬眼一扫严小?刀这副刚被人修理过的尊容就?什么都明白?了,两?人彼此了解到已不需要煞有介事地嘘寒问暖,“您这张俊脸被谁打了”。
这世上,除了他?戚宝山,还?有谁敢打严小?刀的脸都打出血还?不怕被戳个三刀六洞啊?
凌河把脸狠狠扭向一旁,不说话。越是心里惦记的,他?越不想见,因为见面无话可说,说的都不是自己真心所想。地上瘫着被折成两?截的鸡毛掸子。当然,那几?个大字也都被抹掉了,包括那个割人肺腑的“刀”字。
严小?刀说:“搬回楼上吗?这太潮湿,对你脚伤不好。”
凌河答:“不用,搬上再搬下的麻烦,多住几?天怎么都能习惯。”
严小?刀:“……”
凌河很无所谓地笑了,抬手一指房间角落:“你看,这地下室还?有个独立卫生间,我住很方便?。”
严小?刀知道那卫生间脏得要命,从来没人打扫,想不出凌河这样的人还?能忍。
他?又默不作声?地俯身下去,察看凌河的脚伤痊愈情况,给这人重?新换一层药膏和?绷带。
凌河很想吼严小?刀“你这个大妖精快离远点别再来引诱勾引我了”,恰在?这时杨喜峰急步从楼梯跑下来,又怕打扰他?二人说悄悄话,顿了一下,还?是低喊道:“大哥,那什么,门外?有条子找……我是说,市局刑警队的薛队长找您,好像要问您麦先?生那个案子。”
严小?刀眉心一凛,心情遽然沉了下去,一沉到底,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有人奔他?来了。
他?心里一清二楚,就?知道麦允良案子从头至尾是谁的设计和?手笔,几?小?时前唇纹缠绵抽丝的吻尚带余温,一把剑已经悬在?他?的头顶了,俩人吵架归吵架,怀疑的话说过不少,他?还?是不敢相信有这么一天,竟然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凌先?生确实就?能狠到将感情事与筹谋的大事一分为二,各取所需还?互不妨碍,心肠如此冷酷。严小?刀十分难过悲凉地看着凌河,点点头:“好,成,我去见警察,你想让我跟警察交代什么?”
凌河无言以对:“……”
严小?刀转身就?走。
凌河分明是想拉住他?解释清楚却站不起来:“……小?刀!”
薛大队长已经不请自入站在?客厅中央,四面环视这别墅的装潢和?气度,就?跟进?朋友家串门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么。
严小?刀从地下室走上来时面色凛冽如冰,面对薛谦一丝笑模样都没有:“薛队长要问什么,这里谈还?是进?局子谈?”
薛谦的反应故作夸张,眯起眼端详他?:“严总今天贵体欠安?不舒服?那咱们其实可以……”
严小?刀打断对方:“谢您关心,没什么大碍,想谈什么就?谈。”
薛谦面色也十分不善,口吻轻佻但暗含机锋:“麻烦严总百忙抽空去帮我们录个口供,没什么要紧,就?随便?聊聊。”
严小?刀这一刻对除了凌河之?外?任何其他?人都不想给好脸色,冷冷地拿眼一扫对方:“薛队长稍等,我上楼换件衣服。”
严小?刀那时西装外?套是罩在?肩膀上,衬衫一片血迹,薛谦只要不瞎一定看到了。他?进?了卧室,扔掉西装再褪掉衬衫,心头的隐痛已然超越肋骨与眉骨上破绽的伤口疼痛。警察这时候找他?,薛队长拎他?去警局问话,都是拿着刀刃往他?伤口上再划一刀,再狠狠给他?撒一把盐。
他?低头撤掉腰封和?腰间藏的柳叶刀,进?警局肯定不能携带这些家伙。
再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裹上风衣外?套,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全部伤痛藏在?衣服之?下,不愿意?示人。
严小?刀感受到被什么东西蛰了眼的刺痛,有些湿润,但强忍着没有让那片湿润感再扩大蔓延。有时候,饶是再坚强的一个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多么希望有人替他?分担一些、疼惜他?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晖宝坐地哭,大伯子和大舅子要掐起来了,帮shuei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