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荔语文课有多风光，数学课就有多落魄。
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严，跟他温润长相完全不符，一进门把厚厚教案往讲台面丢。
目光逼仄扫过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他语气严肃道：“今天没交作业的，自觉站到后面去。”
班里先是鸦雀无声，接着有几道踢椅子的声音，忽地又陷入一阵窃窃私语。
教室后面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简直比她的作文上杂志还要惊讶。
后黑板新画的国庆板报，艳艳的五星红旗下，七个没交作业的学生依次排开。
五男两女，其中六位是班里的典型差生，只有貌若天仙的康荔，混在其中显得突兀之极。
她低头站在人群左边，乌黑长发勾在两侧耳后，露出巴掌大的脸。
脖颈低垂，像是感到了羞愧，耳廓染上一层薄红，热意蔓延至脸面，肌肤白里透粉。
还有位女生叫余霜霜，一头巧克力色大波浪，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带妆上课的女生。
她是老社会人了，不爱学习全班皆知，也早已经放过话，就是混个高中文凭。
男生里最扎眼的是徐大庆，身体高大健壮，比其余男生高出整整一个脑袋。
他没想到不交作业还有这种福利，使眼色跟人换了位置，移动到康荔身边。
“嗨。”
“还记得我吗？”
“我在公交车上给过你一瓶水。”
徐大庆把声音压的很低，目光斜在康荔身上，见她点了点头，唇角止不住上扬。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很香……”
梁闻的课桌就在两人前方不到两米，闻言眼里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他随即面无表情摸起桌面的数学课本，指尖托住飞速转了几圈，不到五秒课本飞出去砸在地上。
“啪嗒”一声，在安静教室里格外响亮。
前排同学纷纷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连写板书的数学老师也停下粉笔，视线循声而去。
很久不来上课的梁闻，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
他似乎也不觉得自己扰乱了课堂，懒洋洋弯下腰，一只手压着桌面，另一只手去捡课本。
然后淡定扫了扫课本上的灰，接着光明正大转书。
数学老师眉头皱成了线，厉声开口道：“梁闻，你也站到后面去！”
梁闻得令，把指尖的课本扔在桌面，而后起身踢开了椅子。
康荔这才有勇气昂起脑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问，似乎在说：“你怎么也来了？”
梁闻双手抄兜走到她面前，顶着张酷脸下巴往边上一抬，示意对方空出个位置。
康荔向左边挪了两步，徐大庆居然还想跟，被梁闻长腿卡进去撞了下，才消停不动。
康荔之前因为当众处刑太羞耻而一直不敢抬头，但现在好像慢慢地有点习惯了。
她目视前方，头一回站在后面看黑板，感觉视野宽阔很多。
只是在欧阳明良回过头看她时，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是挺丢人的，但她不会后悔。
时间对不想听课的学生们总是无比漫长。
康荔也很快开始有这种感觉，看看自己鞋面，又看看梁闻鞋面。
对方穿的是洗到发白的黑色经典匡威，细看鞋带有些起毛了，但是鞋面干净的纤尘不染。
“看什么。”
“没看什么。”
康荔正儿八经收回目光。
梁闻手里捏了个蓝牙耳机，很有经验她是罚站无聊了，于是趁着数学老师再次背过身写板书，他把蓝牙塞进了对方耳蜗。
食指骨节不可避免地擦过少女温热又柔嫩的肌肤，梁闻眼底微不可闻暗了暗，又把康荔勾在耳边的长发放下，挡住那米白色的小小一只。
手机搁在空无一人的桌位里放歌，他们都在可接收的范围内。
康荔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忽然发现校霸同桌不但长得帅身材好，音乐品味也很不错。
他的歌单大多是乐队，包含了粤语跟闽语，少数几首的英文歌，调子偏向轻摇滚，没有那么燥，但是旋律很咬耳朵。
单节数学课终于结束，课间休息10分钟。
数学老师在这10分钟里通常会回办公室休息。他前脚刚走，其他罚站的学生后脚哀声怨道地回自己座位。
梁闻同样也要走，康荔见状便跟他一起，拉开椅子坐下。
钟喜乐立刻转过头跟她面面相觑。
“你数学作业是忘记带了吗？！”
“不是。我没有写。”
“？？？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写数学。”
康荔的理由相当任性，令钟喜乐瞠目结舌。
“你在明德也是这样吗？不喜欢写的作业就不写？”
“也不是。我在家里住的时候，有专门的家教老师监控我。现在到这里没有人管啦，我是自由的。”
钟喜乐不明白她怎么会用“监控”这个词，家教老师不应该是监督或者监管的作用吗？
“可是你不写作业的话成绩会下降吧。”
“那有什么关系。”
“你这样爸妈不会生气么？”
康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歪头把蓝牙耳机摘下来，唇角扬起明眸皓齿的笑，假装没听见又问：“你刚说什么呀？”
“陈浩你有病吧我在上课啊！”
两人同时被身后打电话的余霜霜声音吸引，屏住呼吸支起耳朵。
“不是班主任的课，但他也很难搞，不可能给我请假的。”
“上周就是用大姨妈的借口，你家月经天天来啊。”
“我当然爱你了老公，那我再想想办法。”
余霜霜挂完电话回座位掏出小镜子，对着涂了下口红，微微抿唇。
她又去赵菲那儿要了一张请假条，然后刷刷写两个字离开了。
康荔恍然问：“她就这样走了吗？”
“那还能怎么办。廖妈明天应该会找她谈话，然后写写检讨什么的。还有你今天没交作业，廖妈肯定也要找你谈话了。”
钟喜乐没有再纠结康荔为什么不写作业，而是彻底被余霜霜的绯闻八卦迷住，压低声音说：“她肯定是去跟男朋友约会了。”
“男朋友？”
“对，她男朋友叫陈浩，据说是酒吧老板挺有钱的，经常给余霜霜买衣服、首饰、化妆品。”
康荔一只手托住下巴，见钟喜乐大眼睛炯炯有神滴溜溜地转，好笑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么细节呀。”
“余霜霜天天在空间秀恩爱，我们想不知道都难好吗？！对了，我给你看她男朋友的照片。”
钟喜乐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然后进入余霜霜的扣扣空间，找了张照片给康荔看。
梁闻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便看见康荔在看男人。
他原先以为是什么明星，后来坐下余光瞥见，长相平平还有点眼熟。
“在看什么。”
“啊？”
钟喜乐没有想到梁闻会突然开口参与她们的话题，要知道这位哥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而且不近女色。
班里男生偶尔还能跟他打个招呼什么的，但是全校女生除了赵菲能说得上话，其余多少都有点怵他。
主要是梁闻当年拒绝二班班花太恐怖了。
班花每天在他桌屉藏一盒手工小饼干，梁闻每回发现后黑着脸往垃圾桶扔。
这事儿后来传到了班花耳朵里，对方哭得梨花带雨问他：“你为什么要糟蹋我的心意啊？”
梁闻单肩挂着包，像是终于找到了“元凶”，眉眼冷冽警告她：“别动我的桌屉。”
“可是我喜欢你。”
“关我屁事。我再说一遍，别动我的桌屉。”
他桌屉里的书永远叠的整齐，绝不允许有人轻易调整，也不能出现其他任何人的东西。
这是经过二班班花事件后，他们九班同学摸索出来的真理。
后面也有女生陆续跟梁闻示过好，但他冷漠到面对面连眼神都不给。
之前有人在表白墙发过匿名贴，说但凡是男生看到漂亮女生没有不浮想联翩的。但是在梁闻身上，你压根看不到这种欲/望，他好像天生没有感情，或者说是性冷淡。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单纯是厌女，反正女生们别去招惹万事大吉。
“我们在看别人家的男朋友呀。”
男朋友三个字在他们这个年纪太敏感。尤其康荔的声音温柔，怎么听都引人遐想又悦耳。
梁闻后背闲适往后压，没有再追问，“嗯”了声摸出手机看。
有这么个无法忽视的直男校霸在，钟喜乐生怕自己说了什么惹他不快，跟康荔吱了声也转回去。
上课响铃，两人又肩并肩在后面罚站一节课。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了，数学老师冷不丁发话：“今天没交作业的同学，留下来把作业补完。”
康荔小脸苦巴巴，两只手臂瘫在课桌面，眼看班级里的同学一个个回家吃饭。
钟喜乐走前还可怜抚摸了下她的头发，而后跑得飞快。
见梁闻目光沉沉望向窗外，康荔支起了身体，昂头眺望出去。
场上有人在打篮球。
看平均身高可能是初中部的小鬼。
“耳机还给你，谢谢哥哥。”
她把米白色的一只推给梁闻，哥哥两个字轻飘飘滑出唇。
梁闻绷直脖颈，收下揣进口袋。
他语气生硬说：“我去打会儿球。”
康荔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但好像又没有，桃花眼灼灼望着对方。
“什么？”
“我去打会儿球。你写完作业，在这里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别学康荔！
这本原名是《教坏》，可以窥见剧情走向是学生反面教材……不喜欢可以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