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台

上回有人给欧阳明良送水还是在小学,参加运动会亲妈买的。

如沐春风的少女站在眼前,桃花眼双颊粉红,他几乎能听见胸膛里剧烈的搏动,分不清是刚运动完的原因,还是心动过速。

康荔生的太耀眼了,周边有男生欢呼起哄,更有直接上手捏欧阳明良肩膀的,头号情敌徐大庆也投过来虎视眈眈的目光,等着看这小子怎么收尾。

“好晒,你要不要呀。”

“要要要。”

欧阳明良面红耳赤,生怕反悔似的接过那一瓶绿色脉动,紧紧握在手心,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这场地太公共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康荔也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又把手里另一瓶农夫山泉塞梁闻怀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瓶子上还冒着冷气。

梁闻跑完1000米脸不红面不喘,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转身走了。他把矿泉水远离T恤免得沾湿,眼神清冽深幽,莫名其妙又看了一眼康荔。

也没客气拧开瓶盖,仰头灌进喉咙。

欧阳明良还处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见不远处的体育委员徐大庆忽然一脸拽样朝他挥了下手。

徐大庆是六中体育生们的头,在校内很有地位也吃的开,因为没能打过梁闻才屈居第二。

他现在对康荔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可能眼看仙女给其他男生送水无动于衷。

欧阳明良可不擅长打架,走过去前碰了下梁闻的肩膀:“闻哥救命!”

梁闻喉结滚了两圈,咽下嘴里的水,循着他目光看去。

徐大庆已经把两边短袖卷到肩膀,露出发达健硕的肌肉,身后还有俩小弟保驾护航,一看就是找茬那样儿。

他拧上矿泉水瓶盖,跟过去。

“怎么回事儿欧阳,我不是在班里说过了,谁都别跟我抢康荔。”

欧阳明良在身高一米九多的徐大庆面前显得弱小又无助,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服输,何况他手里还握着康荔送的饮料。

“她又不是物品,我也不是要跟谁抢,公平竞争而已。”

徐大庆倏地笑起来,左右看了眼身后小弟,凑近轻蔑拍了拍欧阳明良的脸说:“哈哈哈哈哈你要跟我公平竞争,就凭你个小白脸?”

话落手腕被一把力道扼住,扭头见是打架不要命的梁闻,恼人蹙眉。

“你要多管闲事是吧?”

“他的事不是闲事。”

“梁闻你爸都TM死多少年了!你还要给他们家还人情?”

梁闻的父亲年轻时在长乐镇一家电力公司上班,领导正是欧阳明良的父亲。

两位长辈私交不错,梁闻偶尔会跟爸爸去欧阳家做客,那会儿认识了同岁的欧阳明良。

他爸出车祸那年上四年级,冬天,梁闻记得很清楚,那天太冷了。

父亲的尸体刚送回家,棺材就放在大堂里,她妈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奶奶当场气到晕厥。

那时候是欧阳明良的父母出面处理了他父亲出殡后的所有事,还以电力公司名义给了他们家一笔补偿金。

梁闻一夕之间家庭破碎,之后性格变得沉默叛逆,在学校格外照顾欧阳明良。

他真的很不喜欢提从前,因为那段时光难以启齿,是灰暗跟血腥的。

梁闻想起来便血液翻涌,面无表情揪着徐大庆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

徐大庆立马反扑,但梁闻干起架疯狂红眼,对方人高马大也被他摁在地上,互相肉搏。

“闻哥住手!”

“大庆别打了!”

场面一度不可收拾。

有人已经去喊体育老师了。

女生们跑完都躲在阴凉处休息,见男生那边包围得紧才觉得奇怪,纷纷站起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有围观群众回来传达消息:“是梁闻跟徐大庆打起了!”

“啊?不是吧,为什么啊!”

“……好像是为了四字。”

“说到底是为了康荔吧。”

刚刚当众给欧阳明良送水她们都看见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像徐大庆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欧阳明良横刀夺爱。

但是欧阳明良又有梁闻这一层关系,两人打起来也不奇怪了。

“要这么说,闻哥对四字是真好,连这种事都替他出头了。”

有人压低嗓音嘲讽:“可不是。你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说梁闻的吗?说他是欧阳明良的一条狗。”

康荔茶里茶气凑上前拔高声调问:“是真的吗?你刚刚说梁闻是欧阳明良的一条狗!”

她记不住名字便问钟喜乐。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余霜霜!”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好吧?!”

余霜霜大惊失色,也就仗自己在外面有点人脉,才敢编两句闲话,但要真传到梁闻耳朵里,她也是害怕的。

“快看快看,廖妈来了!”

“妈诶,徐大庆脸都打肿了。”

“干架还得是梁闻啊。”

“他刚是不是看了我们这边一眼?”

康荔向围绕的人群跑过去,两位当事人已经被廖丽清带走,他们这群吃瓜群众也就散了,当做谈资去小卖铺买水。

康荔穿过他们,沿着回教学楼的路狂奔,上楼梯,停在办公室门边。

“刚回来上课你就给我打架!在外面没打够是吧?我告诉你梁闻,你不要把那些恶习带到学校里来!”

“还有你徐大庆,有打架的精力多跑两千米不好吗?而且你跟他打什么架,你倒是打的过他,看看脸成什么样了!”

廖丽清怒火冲天,是真没想到两人敢给她这么闹事,在体育课上都能打起来!

喝了好几口水平复心情,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她对梁闻说:“你先回班级。”

梁闻一出办公室门就发现了康荔,后背贴着墙,双眼浑圆吃惊。

他收回目光,也不拆穿她偷听,视若无睹回班级,走到自己座位,弯腰从包里摸了个盒子。

盒子揣进口袋,从后门离开。

康荔一路跟在身后,踩着对方的脚步上楼梯,到顶层天台。

梁闻踢开老旧生锈的铁门。铁门吱了声,他长腿跨出去。

外面天光明亮,四面八方的风灌进来,后面的康荔长发飞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鹅蛋脸清纯迷人。

天台围栏是水泥砌的,梁闻后腰抵在那儿,面朝她的方向,嘴里咬一根烟。

云朵遮了半边阳光,少年立于光与暗的分界,眉目戾气横生。

他问:“跟上来干什么。”

“我也想抽烟。”

康荔走近他,语气依旧幼齿,但神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酷。

她双手压在梁闻身旁,任狂风卷着长发,半晌侧过头看他,桃花眼一泓秋波,扬起分外明艳的笑。

“分我,让我尝一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