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荔穿了身白色法式长裙,手执一把透明伞,低头走进六中时,乌色长发如瀑飞起。
五分钟后,教学楼走廊人山人海,听说学校闯进了个天仙,争先恐后要一睹芳容。
看过的卧槽声不绝于耳,有胆子大的更是弓指吹起口哨——“嗨,美女!”
康荔仰头看去,额前细碎的刘海斜开,桃花眼圆溜溜明亮,高山根鼻头似水滴,双唇粉润。
她初来乍到,冲他们明眸皓齿一笑,笑容清爽又甜美,仿佛烟雨画报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学校里情窦初开的少男们全炸了,心头狂喜,玩笑与起哄声连成一片浪潮。
“仙女,来我们学校找谁啊?”
“艹!这妞笑得老子骨头都苏了。”
“打听到了没,到底是谁家的妹妹!”
“不用打听了,肯定不是咱镇上的。”
欧阳明良身单力薄,稍不注意便被人拉出了前排,不得不重新踮起脚尖,削尖脑袋往里头冲。
好不容易回到绝佳视野,他双手死死捞住走廊栏杆道:“我用我长乐四字的口碑保证,绝逼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你们看她挎的那个包,普拉达啊。”
楼下的康荔把风中摇曳的几缕长碎发勾到耳后,几步走进教学楼,温柔低头收了伞。
“你就是康荔吧?”
眼前的女人穿了身蓝白旗袍,个子又高又瘦,笑盈盈的气质温柔。
但能看出有点岁数了,鱼尾纹与法令纹明显,化妆遮不住的那种。
“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叫我廖老师就行了。”
康荔天真烂漫鞠了个躬:“廖老师,你好。”
十六岁的少女脸蛋白皙吹弹可破,身形不是那么干瘦,而是凹凸有致骨肉均匀,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细窄的脚踝堆了轻薄的水青色袜,跟她斜挎的包包一个色调,鞋子是白色皮革的。
这风格属于男女老少都喜欢的那种,像夏日清透的雨,明丽、白净、温柔。
廖丽清下来时听见毛头小子们嗷嗷叫,以为他们又犯浑,现在显然也被对方惊艳到。
不自觉把声音放轻了:“今天下雨就你一个人来办手续啊?”
“嗯,我自己可以。”
康荔依旧笑得很仙,手里提了个文件袋,跟廖丽清往上走。
廖丽清忍不住回头看她,越看越肯定对方是富养出来的姑娘,言行举止皆令人舒服。
对康荔的好感直抵天花板,也把高悬的心放回肚子里。
高中念一半转学,要么是跟随父母搬到长乐镇,要么是原学校混不下去了,发配到他们这种小地方。
五五开的几率。
教务处的老冯今早上才通知要转个学生进她班级,个人信息廖丽清还没看过,就被打发下去接人了。
通知时老冯脸色不太好,这令廖丽清相当忐忑,直觉会是个倒霉的刺头,没成想是赏心悦目的小仙女。
接到一位漂亮听话的转学生,廖丽清心情大好,边走边回头问:“你之前是在明德国际念的吧,怎么转到我们长乐镇来了?”
这是早上老冯通知时她得到的唯一信息,转学生从明德过来的。
明德国际中学。
一所国际化双语学校。
“唔,我在家老是生病,所以来养养身体。”
“我们镇子依山傍水,空气质量是好。”
办公室还真有个老师,来长乐镇之前鼻炎严重,待半年居然自动好了。
“爸爸妈妈跟你一起搬来吗?”
“他们工作很忙,管家伯伯帮我租了个房。”
又是国际学校又是管家的。
廖丽清三言两语摸清了康荔的底细,温柔可人的千金小姐,奈何身体羸弱,很可能还是大病初愈,但是性格相当独立,跑山里温养身体来了。
“这样啊,那房子租在哪里?”
“我还不知道,管家伯伯先帮我把行李运过去了。我办完转学手续,再去跟他汇合。”
廖丽清略一思索提醒她:“老师简单跟你说一下,我们六中呢,校风比较开放,学生也没有明德那么规矩。”
事实上就是调皮捣蛋居多,但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爱闹腾了点。
她看一眼白白净净的康荔,睫毛卷长,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脸侧落了两绺碎发,尤显得楚楚可怜。
几乎可以预想到这一朵温室里的小白花,会被那些糙里糙气的混小子欺负成什么样了。
廖丽清不由得强调:“你要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困难,要及时找老师知道吗?”
康荔很乖点头:“知道了,谢谢老师。”
柔软的刘海在野生眉上飞扬,轻薄眼皮下,桃花眼清清冷冷。
“报——仙女是廖妈接的!!!”
陈烨上厕所亲眼所见,自家老班领着仙女去了教务处,新来的转学生进他们班实锤了!
九班登时像一锅咕噜噜煮沸的水,尤其是男生们,闻言皆是激动地出口成脏,一溜烟全围着陈烨。
“次奥烨子!真的假的。”
“你看见了?”
陈烨食指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那当然,我六中百事通的名号还能有假?!”
九班轰轰烈烈炸了。
有人已经拜神求佛上了,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信男愿吃素三天,换仙女坐我旁边。”
有人抱着手机狂发空间,文案酸不拉几写:你匆匆来到我的班级,复苏了一个少男明媚的春天。
还有更简单粗暴的宣告:“那仙女儿老子看上了,你们谁也甭惦记啊,否则——”
肌肉发达的体育生徐大庆狠狠压了下手指,指节嘎达嘎达作响。
同体育生的赵菲双手环胸一脸呵呵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两人在九班都属于海拔巨高的那种,徐大庆192公分,赵菲178公分,原是班里公认的体育CP。
但很显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康荔的出现加剧了这对CP的消亡。
徐大庆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双腿嚣张架在桌面说:“老子就想吃天鹅肉怎么着?大班长酸个屁。”
“徐大庆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再说几遍都行!”
眼看两位巨人急眼要打起来,九班学生自动分成两波劝架。
一波劝徐大庆好男不跟恶女斗。
一波劝赵菲消消火,咱不给大傻逼眼神。
赵菲好不容易压下火气,忽然记起来个事儿,把欧阳明良一把子提了个过来。
她在九班威望高,占身高优势气场强大,所以廖丽清给安了个班长职位。
“梁闻今天怎么又没来。”
“哦,闻哥请假了。”
“假条呢。”
“他说回来再补。”
赵菲从书包里摸出两张空白请假条,模仿梁闻的笔迹,龙飞凤舞写上他名字。
“请假原因。”
“就写家中有事。”
赵菲跟梁闻关系不错,也知道他家里境况,经济压力是蛮大的。最后抄个时间,把两张假条对半撕开。
一份夹进收纳的请假单里,里面几乎都是梁闻的名字。
一份过会儿去办公室交给廖丽清。
梁闻是六中的特殊人物,是刺头,是校霸,是允许单方面请假的唯一学生。
廖丽清高一抓了他整整一年,发现讨不到好。
对方也不是去闹事,而是不停地去打工。
还特会诡辩,经常坐在她办公室,疲惫又虔诚地说:“廖老师,我也想来上课,但我不得挣钱么?知识跟粮食只能选一个,要是你你会选什么?”
廖丽清一噎:“如果挪不开时间,你可以选择先休学。”
梁闻脸色沉下来,低头垂眸,碎长的刘海戳着眼皮,显出少年孤独的破碎感。
“廖老师,没必要吧。”他嗓音低低地说,“我也不耽误你上课,作业不都按时交么?”
“你要这样对我,那我可就闹了。”
话落抬头,眼神是不属于同龄少年的凌厉固执。
廖丽清在六中执教多年,早在对方念初中部时,就听过梁闻大名了。
那时候处在青春叛逆期,反正架没少打课没少逃,也当堂指着班主任的鼻子,要他少管闲事。
初中的梁闻乖张得要命,升高中后才变得安分些。
可能跟他奶奶生病有关。
家里至亲轰然倒下,好似折断少年反叛的翅膀,也许真的没有半点存款了,他才忽然间拼命去打工。
可惜老人没捱过这个暑假,梁闻送走唯一的亲人后,继承了那间小民房。
“你住二楼,房间朝南,采光足,有个小阳台,可以晒衣服。”
梁闻穿了件亚灰色T恤,领着西装革履的老大哥上楼梯,中途留意了下对方锃亮的皮鞋,寻思一会要价高点儿。
挺像个冤大头的。
一把推开刚打扫过的房间,后背挨在门边说:“就这间,有20平方,衣柜八成新,赠送给你用。”
看房的老大哥五十出头,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双手背在身后张望一圈,目光落在吊儿郎当的梁闻身上。
他也是忽然接到家里董事长命令,替康荔到长乐镇租一间房。
租房要求:房间不需要太大,环境不需要太好,房东不需要太老实。
眼前少年头发碎长,脸倒是生的俊俏,架不住眉眼凌戾,双手抄兜倚在门边,看着就不太老实。
年纪……应该跟康荔差不多。
“你是高中生?”
梁闻转身下楼拿房产证给他,语气恹恹:“放心,房子是我的,做得了主。”
出生日期:2001年8月19日。
管家问:“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请假了。”
请假了好。
好学生一般不请假。
“好像没有卫生间。”
“有,外卫,在对面。”
梁闻侧了个身,给冤大头开出一道明朗视线,又补充:“我住楼下,对面的卫生间你一个人用。”
“挺好的,开个价吧。”
“1500一个月。”
“成交。”
梁闻挑了下眉,唇角浮开,难得有一丝笑。
对有钱人尊重的笑。
管家说:“我下去写个合同,今天就签。”
坐车里打开笔记本,问了下梁闻家的WiFi密码,连打印机都自备。5分钟,白纸黑字出来两份租房合同。
梁闻看了下没问题,把基本信息填上。
一式两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叫康荔?”
“打银行卡还是扫手机。”
他说的是房租。
“扫手机,押二付一。”
梁闻打开手机软件收款二维码,对方一口气给他转了7500。
“先付三个月的。”管家斯文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回答上个问题,“要住在这里的不是我,康荔是我家小姐。”
梁闻愣了下:“女的?”
“当然,你可以期待一下。”
他古怪笑了声,喊梁闻帮忙把后备箱的行李拿上去。
梁闻看着手机7500的转账记录无法拒绝。长乐镇房租普遍在600到800之间,这纯属碰上不差钱的主,他才走了这偏门财运。
单手把粉色的行李箱提上房间。
反正住在二楼。
他们各不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开开开这本,日更,晚9-12点,有事挂请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