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校园门口是进出的学生,耳边有树叶被吹动细微的声音。

他的手很快松开。

但被他握过的胳膊隔着衣服,皮肤也似乎微微一热。

盛漫与他对视几秒,掩饰自己的那点不自然,随意的语气说:“你那场比赛太出名,光是学校论坛热帖就置顶了一整个学期,我要是不记得,记性会不会太不好了点。”

她转身拉着尹泽轩往校园里走。

南颂时脚下跟着她,唇角轻轻勾起,“我没关注过学校论坛,不太清楚。”

听见这话,盛漫抬头看了他一眼,“那论坛里的比赛视频,你也没看过吗?”

“学校航拍的那个?”

“你班同学自己录的。”

他扯了扯唇,“看过。”

比赛结束当天的晚自习,林魏把视频放到教室投影,作为庆祝给班里同学们反复观看,还在讲台边配上一段慷慨激昂的解说,班主任放任着他们开心,下面的同学跟着一阵阵欢呼。

除了当事人有点尴尬,教室里一片振奋热血。

南颂时忍着视频放到第五遍,上台把投影关了。

“怎么了?”他问。

盛漫动了动唇,“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

其实是那段视频里,当时将盛漫也录了进去。

尹泽轩站在两人之间,听见这话,抬头问:“姐姐,是高中部的论坛吗,视频现在还有吗,我也想看看。”

“应该还有,”盛漫也不确定,“等下你训练完,我找找看。”

夜晚的大学校园宁静又弥漫着青春的气息,这个时间操场里有学生在散步,也有一两个夜跑的人,跑道上的人不算多。

南颂时让尹泽轩先跑一下二百米。

跑道上的小少年奔跑得不留余力,等南颂时手机里的计时器按下,盛漫凑近看了眼,“这个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南颂时稍低头,“后五十米没有减速,冲刺力不错。”

之前盛漫还担心,就算找来南颂时帮忙,比赛终归还得看实力,怕小朋友的一腔热血最后只能是有心无力。

盛漫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问:“你了解初二年纪的孩子,优秀的成绩应该跑进多少秒吗?小学弟他想上领奖台的。”

“领奖台吗?”

“嗯。”

南颂时看了眼往回跑的小少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跑一圈四百。

而后平静道:“领奖台有点儿困难,毕竟全市的中学生里还包括特长生,有实力的学生很多。”

闻言,盛漫不由得抿紧唇角。

南颂时注意到她脸上的情绪,淡淡弯了下唇,盯着她问:“一定要上领奖台么?”

之前盛漫没再电话里同他细讲,她把在奶茶店发生的事情告诉南颂时,语气担心:“所以这次,对小学弟来讲不只是一场比赛那么简单,就算上不了领奖台,也要跑进前几名,不然我怕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南颂时听着她的话,视线落在她担忧的眉眼,而后嗯了声。

“那就拼一下。”

盛漫眼里一亮,“怎么拼?”

“想赢比赛,不单靠实力,还有被完全激发的潜力,”南颂时勾了下唇,“他有外界情绪的压力,不是坏事。”

盛漫:“你是有办法吗?”

南颂时目光落在远处,“加点压力,激一下他。”

尹泽轩跑完了四百,气喘吁吁地回来,站在南颂时身前保持立正站好的姿势。

他蹲下身来,与小少年平视,“想得第几名?”

小少年胸膛起伏着,“想上领奖台。”

南颂时道:“那二百和四百,你只能比一个。”

尹泽轩顿了下,很快点点头,“那哥哥,我该选哪个?”

“你四百后半程耐力跟不上,比二百。”

其实尹泽轩自己也知道,他个子矮,跑四百米并不占优势,他随即答应。

南颂时看着他汗津津的脸,斟酌着措辞,丝毫没因对方年纪小而怠慢,郑重地道:“这次比赛,想给自己争面子?”

“嗯。”

“为学校争光?”

“对。”

“家里人会来看比赛吗?”

“会的,我奶奶会来。”

南颂时胳膊搭在膝盖,直白道:“那你要非赢不可了,输了比赛,以后再被同学欺负,奶奶会担心。”

尹泽轩声音脆亮:“我不会输的,我一定要赢!”

南颂时点头,抬起眼,莫名看了一旁的女孩一眼,“还有……”

盛漫正被这份气势打动,见他目光忽然看向自己,一脸茫然。

南颂时清隽的眉眼略微带笑,声音却是正经:“你要是输了的话,你学姐会哭的。”

盛漫:“……”

尹泽轩很快抬头看向盛漫,男孩子骨子里的气概油然而出:“学姐,我保证不让你哭!”

“嗯嗯,好好好,乖。”盛漫朝小朋友应和着,而后斜斜地瞥了一眼南颂时。

男人收到她的眼神,笑意未退,站起身,低眸看她:“那我去教他了?”

盛漫对上他的目光,背过手,灵动的眸子眨了下,“你要好好教噢,教不好的话,我可是会哭的。”

南颂时唇角勾起,“我尽力。”

待两人去到跑道里,盛漫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南颂时调整尹泽轩起跑姿势。

几次起跑训练下来,尹泽轩的起跑爆发力肉眼可见的提升,盛漫不由得想起来,高一那场校运动会过后,田径省队里还来过人问南颂时有没有意向走职业。

盛漫感慨了下,怎么会有人把爱好也能做到极致的优秀,运动也是,小说也是。

跑道那边,尹泽轩对于自己的提升异常兴奋,南颂时训练有度,适当让他休息两分钟。

他看了一眼在松腿的尹泽轩,问了句:“你们认识多久了?”

尹泽轩没反应过来,仰着头问:“什么?”

“和你盛漫姐姐认识多久了?”

“今天刚认识。”尹泽轩如实道。

南颂时有点意外,刚才见盛漫如此担心这个男孩,还以为关系很熟,原来是第一次见。

还挺热心。

尹泽轩看着南颂时,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主动表明态度:“虽然是刚认识,但我很喜欢她,她今天为我出头,愿意帮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哭的。”

南颂时笑了下。

尹泽轩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哥哥,你跟姐姐是同学,那认识很久了吧?”

“倒没有,”他说:“上学时不认识。”

说话间,南颂时往操场外观众座椅的方向看了眼。

女孩坐在台阶上,低头在看手机,她穿着浅粉色上衣短袖,牛仔裤,身形纤细窈窕,在昏暗的光线里,皮肤也白得发光。

他目光落在那边。

尹泽轩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盯着他手里的手机,跃跃欲试地想练习刚才南颂时说的过弯道的技巧,问道:“哥哥,到时间了吗?”

南颂时收回眼,“嗯,上弯道。”

盛漫在高中学校的论坛搜索关键词,找到了当年的帖子,保存起来。

一抬眼,看见尹泽轩正在练习弯道,盛漫不太懂跑步,但看出来尹泽轩过弯时,相比之前,身体的倾斜度、以及奔跑时的步子幅度不一样了。

相较于之前拼蛮力的跑法,速度非但不减,而且跑动起来明显轻松很多。

果然是有成效。

她笑了笑,旁边有在散步的学生,盛漫问了学校超市的方向,而后去买水。

等回来时,学校里下了晚自习,夏日夜晚来压操场的学生明显多了,盛漫拎着水和巧克力往操场里走。

南颂时站在绿荫的足球场边,地灯白亮刺眼,一身修身的黑西裤和白衬衫,干净利落,在青涩的学生之中越发显得身形高大。

学生们对于校外的人有股新奇感,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朝他身上多看几眼。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女学生好像看了他很久,两人面含羞涩互相推攘了几下,接着,其中一人勇敢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盛漫微顿,过去那边的脚步放慢,站在两米之外,没有离太近。

跟他来要微信的女学生脸有些红,长相秀气小巧,与南颂时一对视,整张脸几乎红透了。

盛漫收起目光,袋子挎在胳膊,拿了瓶水拧开喝,眼珠盯向内侧跑道里的小少年。

来这之前,尹泽轩在奶店里吃了糕点,运动这么久,也不不知道体能消耗多少。

一定很累的吧。

她脚尖点着地面,专心地想。

不一会儿,身旁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南颂时扫了眼女孩细白胳膊上的袋子,淡笑问:“有我的?”

盛漫看尹泽轩跑步看得专注,抬眼时,反应慢了一拍,“噢,有。”

她拿了瓶水给他。

男人水瓶搁在唇边,喝了几口,许是嫌热,衬衫领口开了一颗扣子,喉结上下滑动几下。

盛漫挪开眼,继续盯着尹泽轩,“他该休息了吗?”

“快了,”南颂时看了眼腕表,忽地问:“你自己呆着无聊么?”

盛漫下意识摇头,“不无聊。”

看看训练还挺有意思的,怎么会无聊,她没太懂南颂时为什么这么问,而后听他说:“等下的训练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你还得自己呆着。”

盛漫点了点头,这又没什么。

那边尹泽轩结束训练,过来这边,盛漫拿瓶水给他,又递给他一张纸巾。

尹泽轩头发衣服都湿了,人看起来却很精神,眼里亮亮地问:“姐姐,南颂时哥哥比赛的视频找到了吗?”

盛漫拿出手机晃了晃,“找到了。”

她们去到观众席那边休息,尹泽轩挨着盛漫坐,目光期待地盯着她的手机。

盛漫打开保存的那个帖子,里面有两个视频,她点开上面那个,结果视频意外地失效了。

她有点可惜。

只能给尹泽轩看学校航拍的那个,其实一样很热血沸腾,只是视频里少了她的正脸而已。

随着视频里起跑枪声一响,热烈的加油呐喊声从小小的手机屏幕传出。

她盯着手机里的比赛,和尹泽轩一起心潮澎湃,短短几十秒,将人的情绪瞬间达到顶峰。

尹泽轩是满心崇拜、激动、被鼓舞。

盛漫还掺杂了别的。

而后她那份心情的源头,忽然落在了她身畔。

南颂时在她旁边坐下,上身稍倾向她这边,呼吸间是男人干净好闻的气息。

她低着脑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别在耳后的发丝落了一撮,男人的手背擦过那捋长发,再次点开视频。

目光里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袖口露出一点漂亮的腕骨,而后停着没动。

她的发稍就落在他的衬衫袖口,微卷着一点弧度,静静地贴着,也没动。

雪白衣袖,黑发如墨,有股难言的亲近。

盛漫悄悄瞥了一眼。

就这么过了十几秒。

男人手指忽地一落,点下暂停,停在了比赛最激烈的过弯地方。

盛漫不明所以,抬起眼睫,光线昏暗,视线里男人好看的薄唇动了动。

“这个是你么?”

盛漫愣了下,随即看向手机。

他指着视频里跑道外的地方,因为是航拍的角度,几乎只能分清男生和女生,和一个大致的身形,完全看不见五官。

盛漫盯着当时扎着马尾的她,感觉心弦被拨动了下,然后不受控地跳动起来,然而表面却云淡风地问:“你这也能看得出来?”

南颂时很轻地笑了声,那声音落在耳边,让她脸边微微发热,也有点麻,连呼吸都紧了几分。

“嗯。”他低沉的声音又说:“挺好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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