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惊鸿吃饱喝足后回到宿舍，正巧碰见穿着黑白相间奶牛睡衣的秦钰去扔快餐盒。即使隔着厚厚的一层长刘海，钱惊鸿还是感受到了与他一瞬间的目光相接。
他们好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这下怎么好意思在宿舍里开直播呢，钱惊鸿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网咖开个包间，免得和别人共享二手烟。
L大的师范学院在某方面来说是全校最卑微的学院了。院区就那么一扣扣地儿不说，周围的大小餐馆只手数得过来，甚至还有一个盗版古野家。虽然早晚会出现些小吃推车，但都是清一色煎饼烤冷面，吃久了不仅腻，还上火。
出了学院一眼望去，成片成堆的居民楼直压眼底。公交、地铁站的站牌和标志格外醒目，为灰白暗淡的街道装点了一些色彩。
没错，唯一的优势就是交通便利。
钱惊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直播打游戏，坐7站地的公交车去找一家二星级网咖。
一进门就被灰色的烟雾迷了眼，钱惊鸿拧紧眉头，食指抵在鼻下，快步走到吧台前。
“三个小时。”他递过去六十元的纸币，收到白条后也不抬眼看向老板，就径直冲进自己的小包间，反锁上房门。
钱惊鸿放下手臂，放肆地呼吸，他知道自己刚才的神情一定很可怖。
环顾四周，小包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打扫得并不细致，比如现在弯腰就能看见桌子下零散的几片瓜子壳，还有墙壁上明显发生过小型凶案的深褐色痕迹。
钱惊鸿嗅了嗅空气，表情一瞬地狰狞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很好，还是能闻见那该死的烟味。
惊鸿照影：我到了。
虾仁猪心：今天要玩《反骨》对吧？我最近追的妹子是它手游的元老级玩家，我今天可得好好学习学习。
血意战魂：哟，群里还多了几个新人。
豆花：被主播苏气爆棚的笑声吸引而来。
豆脑：主播的声音很好听。
虾仁猪心：上面两位怕不是认识的，如此有默契。
豆花：豆脑是我的妹妹。
豆脑：不，豆花才是妹妹。
血意战魂：我懂了，她俩是双胞胎。
虾仁猪心：噢——不愧是你，轻易地发现了我发现不了的事。
综合能力数值以及个人喜好后，钱惊鸿决定成为一名祭师，俗称“奶妈”。
他对于红色有着莫名的执念，到了捏脸的时候，他给自己换了双玲珑剔透的红宝石眸子，再特意搭配一套暗色系的袍子，看上去好不邪性。
【豆花：这种职业与形象的反差，让我疯狂脑补成长篇小说。】
【豆脑：震惊！重生到异世界的我竟然成为了暗黑奶妈？】
【血意战魂：哈哈哈。】
【虾仁猪心：还没发现吗，你已经不是这个直播间的吐槽专役了。还傻乐什么，快刷礼物，等他火了之后我们就是老粉了。】
回应他的是豪爽一掷的，百来个黑曜石。
低级的主线和支线任务都是一个套路，找NPC，打怪，收集物品。但是一旦到了需要打Boss副本的过渡阶段，难度就直线上升了。
传送门前挤满了人，头顶状态无一例外地显示队伍已满。钱惊鸿在聊天频道用系统赠送的传音石喊了几波，终于有玩家向他发出了组队邀请。
【虾仁猪心：等等，这不是那谁吗？】
钱惊鸿转头看了一眼弹幕，然后继续当队长身后的跟屁虫。
【血意战魂：是巧合吧，重名了也说不准。】
钱惊鸿开始产生疑惑，并微微歪着头思索。他的目光从前面玩家华贵的套装，移至本应该显示昵称的头顶，最后落在队伍栏上。
他控制的暗黑奶妈停住了脚步，前面的氪金玩家好像断了网似的，直愣愣地待在原地。
几乎是同时，两个角色的头顶冒出了文字泡。
临安二少：是你？！
岗少：……
无需多言，他们成功地相认了。
但现在还在直播，纠结于上次的矛盾也无益，当下还是过副本要紧。
【豆花：这是遇到熟人了吗。】
【豆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一路上打小怪，开宝箱，沉默无言。来到闪烁着幽蓝光亮的标志前，三人各为队伍贡献出了一个增益Buff。队长伸手覆上那标志，警报声响起，大战一触即发。
说实话，样貌狰狞，身形庞大的Boss并不可怕。虽然它的攻击力高，但只需要注意避免被它的爆伤Aoe正面击中，就能够轻松通过。
队长是个铁头前排，有嘲讽技能。临安二少是个脆皮远程，奈何装备了半身神装，伤害爆表，仇恨值便被瞬间拉满。
然后，只见凶兽笨拙地挥舞着巨爪，追着浑身亮晶晶的金袍小人满地图地跑。被限制在角落里实在躲闪不及，临安二少被重拳砸中陷入眩晕状态，紧接着爆伤Aoe蓄势待发。
砰！轰隆隆——！
临安二少，卒。
临安二少：我记得祭师在这个等级已经解锁了给队友解控的技能。
队长还在挨揍，钱惊鸿立马复活了在地上挺尸的金袍小人，接着打字道。
岗少：距离太远了。
临安二少：你的身法是留到过年用的吗？
钱惊鸿额角一抽，他不留着身法过年，而是躲技能时用的。
玩家打字交流时，Boss可没掉线干等着。三人再战，只见左侧的系统连连播报：
临安二少被重拳击倒，Aoe正面命中，卒。
岗少使用了唤灵重生，临安二少满血复活。
临安二少被击倒并陷入僵直状态无法行动，受暗吼黑兽攻击至气血消散，卒。
队长依然在挨揍，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根本没功夫打字。
临安二少：我怀疑你的技能栏里是一团浆糊，估计都没搭配成套。
临安二少：过主线任务时给了不少蓝药，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有放到随行栏里。木头果然还是木头，连喝个药都要别人教。
钱惊鸿不屑地哼笑一声，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只说对了一半，难不成只会盯着别人停手的间隙来发表自己的高见吗。
岗少：求你调整好自己的站位，那样我将感激不尽。
【血意战魂：我就好奇一点，他是怎么做到边打字边丢技能的？】
【虾仁猪心：对方屏蔽了你的发言，将你踢出队伍，并开启仇杀模式准备削你。】
暗吼黑兽无能狂怒，最终无力地倒下，化作点点白光飞进了三人的体内。
摸完宝物，出了传送门，钱惊鸿被踢出队伍的同时，系统发出了红色警报。
临安二少开启仇杀模式。精灵末裔体内的远古血脉，正因无尽的愤怒翻涌，神使的威压必定将身负罪孽之人化为虚无！
醒目的黄字这样宣告道。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过后，画面色调转成黑白，一片宁静安详。
【豆花：您就是带预言家？】
【虾仁猪心：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豆脑：那个技能组合有点儿东西，居然能延长被击杀者的复活时间。】
和上次一样，钱惊鸿通过了好友申请，看着对方几乎是无间隔地发来消息，感到神奇又好笑。
突然觉得好像在面对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送你上天：大哥，用不用我带人继续跟进，保准那个臭小子不敢再来找麻烦。】
【Yl11566：打手1号在此。】
【义字旌旗：打手2号前来报到。】
【黄巾小贼：打手3号愿一马当先。】
……
裴星辰：？？？
他不就是上台领了个奖，怎么回来后直播就变成黑道头头了？
“哥，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李子丹晃了晃他的小臂，有些担忧地说：“你忘了吗，你的直播间昵称就叫‘大哥’啊！”
哦对。
裴星辰面无表情地拍掉发小的爪子，一定是因为遇上那岗少，被传染了些蠢笨。不过说到底取了个太接地气的名字的坏处就是，直播半年了，愣是跟自己对不上号。
领奖的时候也是。
场控刚来候场室，问道：大哥在吗？该侯场啦。
见没人回应，他提高音量叫了几声：大哥——！你们谁见着他了，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又过了五分钟，没找着人，场控开始里里外外来回转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哽咽道：大哥，我求求您出来吧，您再不去候场我就要被扣工资了……
“走吧。”他的眼睫一颤，薄唇微启，在场控面前缓缓起身。戴着张面具，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小心脏蹦得有多疯狂。
回忆结束，裴星辰关了麦下播，李子丹这才敢出声，指着一条弹幕问道：“‘从K站来的’，K站是什么？”
“我哪儿知道？”裴星辰反问回去。嘴上这么说着，却在脑内思索了片刻。朋友圈里经常有人转发Kufufu的视频，想必K站就是它的简称了。
忽然，裴星辰微微皱眉，靠近李子丹嗅了嗅，随即十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黑着脸问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嗯？我天天都洗啊。”李子丹疑惑地胡撸一把后脑勺，也跟着耸耸鼻子，又低下头抖了抖衣领说，“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喷了香水吧，哥你……闻不习惯柑橘香？”
“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掌握的形容词如此匮乏，裴星辰不想再搭理发小，挂上围巾就出了网咖。
迎面而来的冷风似乎要刺进骨子里，却纾解了莫名的燥热。
“哥，你这周回家住吗？”牛皮糖又锲而不舍地黏了上来。
裴星辰把脸埋在围巾里，摇了摇头。
“是因为裴叔？”
“……小孩太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