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逸本来个字就高,这么站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许余有种与人群隔开一道屏障的?错觉，仰脖看了他半天,才后知后觉——
他在摸她脑袋……
就在许余还没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又眼看他猛地被董旭从后面勾住脖子。
他几乎没站稳,身子往后偏了偏。
他刚刚放她头上的?手自然也在这时松开了。
周程逸微微拧眉又很快松开，推开董旭,伸手在他后脑拍了下,力道不轻不重?，脸上甚至还挂着笑。
明显心情?愉悦。
董旭笑骂几句,又冲二人暧昧挤眼。
许余垂下头看自己脚尖,只当没听到他的?揶揄,只是不知不觉发现脸居然有些热，自顾自在人群里找杨歌。
没找几下,手机突然一震，拿出来一看，杨歌说她先去校门口买烤串了。
许余攥着手机往周程逸那儿看,恰好和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她点了点手机,开口：“先走了啊。”
装作没看见还在嚷嚷的董旭。
周程逸推开董旭,扯了马骏跟过来,“一起回？”
许余：“……”
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尽量维持着坦荡荡的表情，“不用,我跟杨歌约了一起去后门那边逛逛。”
周程逸没坚持，点了点头自己朝前门的方向先走了，跟着后面的董旭一听到“杨歌”这两个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什么兴致也没了，沉默着站在孟庭威旁边。
“你们女生晚上小心点。”孟庭威笑着跟她说。
许余点头，打过招呼就走了。
等找到杨歌的?时候，许余发现她已经在烧烤摊上吃上了。
杨歌背着个书包，坐在摊边小凳子上吃着一串烤土豆，看起来还挺专心。
她俯身凑近她耳边，“给?我点了千叶豆腐没？”
“点了，”杨歌拍拍身边的?凳子，没抬头，“还有甜肠。”
许余一看小桌上的?烤盘，里头装着豆腐、豆皮、毛肚、甜肠……
都是两个人经常吃的?。
“你怎么跑了啊？不是说在小广场那儿见面？”许余坐下，吃着串豆腐含糊道。
“本来看你受欺负想过去帮帮，后来发现你自己解决得很好，我就只能带你撸串抚慰你受伤的心灵了。”
杨歌说得半真半假。
许余听完，轻轻嘁了声，随后腿上就挨了很轻的一拳，“烦人！”
许余委屈爆炸：“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就差在脸上贴张看穿.jpg的?表情包了好不好，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跑啊？”
许余笑了笑，“董旭呗……”
“是啊，前任见面分外尴尬。”杨歌笑嘻嘻地说着，看起来还挺没心没肺，“本来场面就已经够混乱了，我再去那儿插一脚，吃瓜群众更看不过来……只不过我觉得啊，某个人离早恋也不远了叭！”
许余几乎被呛了一下。
杨歌好笑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反驳，但是等了半天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啦？话?也不说了。”
半晌，许余慢吞吞转头看向她，“你也觉得啊……”
这话?说不上是什么语气，带了开心、慌乱、犹豫纠结……那些被她压制又压制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冒头、被推翻、又再次冒头……没完没了。
杨歌收起了开玩笑的?样子，连烧烤也不吃了，拄着根竹签戳着桌子，“嗯，今天我远远就看见他给?你挡了那下，这事儿不喜欢你干不出来。”
许余几乎激动得要跳起来，“那他摸我脑袋你看见了没。”
杨歌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
老师一出现她就走了，现在她只要一跟董旭在同一物理空间就心虚，何况是在分部主任面前。
许余想给她示范，抬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头，手指揉了揉，“是这样，或许还要更轻……”
杨歌慢慢笑了笑，“其实他喜不喜欢你，平时基本都能看出来的，你要还是不能确定的?话?，干脆就开门见山问问。”
许余：“……”
杨歌这句话一下扼住了许余的?命门，这与她很久以前的?想法不谋而合，确切说，她才是开门见山派的?鼻祖。
毕竟曾经，她也是一仰脖就能按头让他承认他喜欢自己的?那么个传奇人物，但现在……
这种事她实在没脸再做一次了。
“问他，喜……喜不喜欢我？”
“傻呀。”杨歌笑着说，“怎么能这么问。”
“……”许余眨巴眼睛看着她，“那应该怎么问？”
“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有，大概是什么类型的?啊，这样不就大概能猜一猜了么。你还得记住一事儿，话?题过渡得自然，不能冷不丁来那么一句，太明显了，你得不动声色抛出问题，显得你就是随口一问的那样。”
“那，那他要是不接茬怎么办。”
“不接茬就再想别的办法问啊。”
许余有点慌，也有点期待，直到吃完一串豆皮之后才像做了什么决定那样开口：“行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杨歌好笑地抬眼看她，许余支吾着，又开口乱七八糟解释：“就是……就是怕拖到高考他就被别人抢走了。”
杨歌吃了两口，慢吞吞笑说：“是，不着急，慢慢来。”
转天一早，许余老老实?实?去分部主任办公室，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刘老师一个人，许余四处看了看，打招呼：“刘老师早。”
“你们这些孩子，现在都流行踩点是吧？让早读的?时候过来，时间不恰好肯定见不着人……”
许余心说，这来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他难道还指望他们能特别积极地往这边跑？
许余正边听训边暗自腹诽，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一回头就看见宁娇娇和周程逸齐刷刷站在门口，一人贴着一侧，正朝里看着。
宁娇娇满脸不高兴，一看见许余就烦了个大白眼，许余当然不甘示弱，猛地冲她翻回去，恰好被刘老师看见。
“干嘛呢干嘛，有什么矛盾快点说出来。”
“没什么矛盾。”周程逸接话?。
刘老师瞪他一眼，“还没说你呢，你这年级第一带头打水架是吧，可真给?我长脸面。”
“老师，我没打。”周程逸看了眼宁娇娇，淡道。
宁娇娇瞬间进入防御状态，咬着下唇，眉头也紧紧锁着。
看她这样子，大概是有点怕老师了。
“没打？”刘老师眉毛竖着，非常不满，“那你身上怎么全湿透了？”
许余清了清嗓子，“被打的?可不就得湿衣服，老师我作证，周程逸确实?没打水架。”
刘老师被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那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是闹着玩……”许余看了眼宁娇娇，开口说，“宁娇娇她下午约我打水架，我不想打，没同意，放学了她恰好看见我，就泼我水，跟我闹着玩。”
“你……”宁娇娇本能想反驳，但一时间什么也解释不清，毕竟周程逸身上的?水确确实实?是她弄的?。
她这反应看在刘老师眼里，显然就是默认许余的?话?。
他拧眉看着她，“宁娇娇，你看起来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玩点什么不好，非要去浪费水资源……”
分部主任是教政治的?，嘴皮子利索，大道理也一套一套的?。
他后半程基本都在说宁娇娇，一个话茬接另一个，周程逸和许余全程看戏。
说了半天宁娇娇脸上实?在挂不住，眼睛都有点红了，刘老师可能也觉得差不多了，喝了口热水，眼皮子耷拉着，“行了，你们回去，以后不许再玩水。”
宁娇娇闷着脑袋听完了训，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明明自己也被许余兜头泼下一桶水，为什么许余一句也没有被说。
“老师，不光我玩水，许余昨天也泼我了，我身上都湿了，就是她泼的。”
许余本来脚都要抬起来了，听见她这句话，整个身子连带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这都快解放了，宁娇娇居然给她来这么一下？
“老师，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着反击，做错了事儿，值得批评，以后坚决不再犯。”
分部主任见她态度好，随口说了她两句就放人，宁娇娇气得半死，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就瞪着她开口：“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转头就准备走，袖子突然被一股不大不小的拉力扯住——
“你说什么？”
宁娇娇虽然一直都有点怕周程逸，但今天一大早的被老师当着他们的面儿训，这也被训出脾气来了，她甩开袖子就吼：“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儿……”周程逸笑了笑，半开玩笑，“就是你以后要是动她一下，我就动你十下。”
许余听完这话?，一时间觉得又中二又有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反正心跳越来越不规律了，就在她想表达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压过来一道阴影，连带一道严厉的?嗓音——
“能耐了你，还想打女生？”
宁娇娇这会儿已经哭上了，梨花带雨看着老师，下巴都在抖动。
周程逸转头看了老师一眼，一摊手：“老师您这不是冤枉我吗？我手都没抬一下。”
许余极快地接话?：“对啊老师，他手都没抬一下宁娇娇就哭了，她这是碰瓷儿！”
宁娇娇听完，几乎嚎叫起来，抽噎着说：“老师，您看、看啊，他们合伙……唔……欺负我——！”
刘老师眉一竖，显然没被她的?眼泪技能命中，他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哭什么，他们合伙欺负你？那你还想让我临时跟你搭个伙儿替你欺负回去是吧？都给我闭嘴！两分钟之内给?我回班把纸笔拿来，每人一千字检讨，写不完不准回去！”
五分钟后，刘老师去走廊巡视，看各班早读情?况，许余在信纸上写检讨，写着写着就开始发呆，耳边是沙沙的?写字声，连宁娇娇抑制不住的啜泣声也消失无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余察觉了旁边那人的?视线，低头往自己信纸上一看，上头赫然多出五个字来——
你就承认吧。
下一秒，先是余光被他填满，随后是鼻端浮着的?他熟悉的?味道，再就是他压着嗓子凑近她耳边的?那句话：“承认什么？”
许余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他，两个人距离很近很近。
就在她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侧边的?桌子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许余惊惶地转头，在看清宁娇娇动作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她摔笔的?声音。
许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怎么惹到这位大小姐了，但宁娇娇这一下到底让她没有被美.色迷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就迅速开动小脑瓜想招儿。
宁娇娇见两个人都看了她一眼就转头，是完全忽视她存在的反应，一时间更气了，“你们俩这是在当着我的?面谈恋爱吗？”
许余：“……”
她急忙转头去看周程逸的反应，只见他眼角微抬，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是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