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点儿貌似和自洽无关的吧。
说点儿好玩儿的。
白玛央宗这棵参,在贾沙梅尔(Jaisalmer)差点儿被活埋。
在关于印度的众多攻略里,对贾沙梅尔的描述甚少。
这座神奇的城堡位于印度拉贾斯坦邦塔尔沙漠地带,古时候这里曾有23个公国,12世纪时这里商贾云集,是担负起东西方贸易的枢纽大城邦。时光变迁,当下的贾沙梅尔仅仅保留着个旅游地的功能,类似中国内地的某些曾经辉煌一时的小古城。
贾沙梅尔被叫作“黄金之城”。
城内的建筑皆为哈维丽(Haveli)风格,所有建筑全都由黄砂岩建成,每当黄昏来临夕阳照在石头上时,每一块砖石每一面墙壁都变成了金子,整个城堡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雾里,行走其间的人和牛也都被染成金色。从远处看,城堡金光闪烁得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完全是神话中纯金打造的宫殿。
印度人相信贾沙梅尔原是天上的宫殿,只因了魔法师的咒语,一夜之间,被移到了荒凉的塔尔沙漠腹地。
这种说法类似中国的飞来寺、飞来峰,但貌似更经得起考据。
网上可以搜索到以下资料:
贾沙梅尔因中了魔法师的咒语在一夜之间降临到了荒凉的塔尔沙漠腹地,最后化为一座金色的城堡。
好吧,如果《一千零一夜》可以当资料的话……
白玛央宗的贾沙梅尔之旅也好像中了魔法师的咒语,差点儿被活埋。
贾沙梅尔是个沙漠城市,两天一夜的骆驼沙漠之旅需要约150块人民币。白玛央宗用了半天的时间砍价,砍到了70块钱左右。
号称印度最大的塔尔沙漠如果放在中国简直算不上什么,白玛央宗和同行的印度人说,她是去考察印度劳动人民防沙治沙成效的。
人家很奇怪地问她:中国也有这么伟大的沙漠?
白玛央宗说:不仅有这么伟大的沙漠,还有更加伟大的沙尘暴。
晚上他们露宿在沙漠腹地,没有帐篷,每人一条褥子和一条被子。
头顶着LED大屏幕一样的星空,躺在温暖的沙子上。微微的风陪着他们,还有偶尔爬到耳朵边的印度屎壳郎。
她和旁边的旅伴悄悄开卧谈会,她说她是喜欢印度的,这个国家太大了,旅行起来太累了,累得让人心里舒服。
她不喜欢规矩、漂亮、干净整洁的旅行目的地,而像印度这样不可预知的,热烈非凡的地方才是她喜欢的。
静谧的沙漠让人变成话痨。
她谈得兴起,和人聊起全印度她最迷恋的瓦拉纳西。
她到达瓦拉纳西已经半夜两三点,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她估算了一下,两三个小时以后就可以看日出了,于是决定在恒河边将就一晚。河边已经漆黑,广场还有一点灯光,一些流浪汉分散在她周围,在各处扯起咖喱味儿的呼噜。
还有两群狗在远远的地方打群架,帮派分明。
她坐在祭祀的台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就枕着胳膊和衣躺下睡着了。
依稀记得做了很多梦,正在迷迷糊糊的梦中,她听见很喧闹的音乐声……四周一下子很嘈杂,有人说话,还有人从身边走过。她睁开蒙眬双眼,看见无数的人出现在周围,那些恒河的朝圣者不知不觉中就填满了她的四围,每个人各做各的事情。
有苦行僧坐在她身边在脸上彩绘,也有人刚脱了衣服正一脚迈入神圣的河流中,一些狗依然成群结队跑来跑去,吐着舌头,但不叫。猴子也出来了,人一样的表情。还有神牛,还有卖花的纱丽女人和用磁铁在恒河里捞硬币的小孩。
这时天还没有亮,广场开了灯,放了大声的音乐……而这些人就在她眼前,在她的周围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看她一眼。
她一下子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说:现在回想起来,恒河的这一梦醒来真是太魔幻了,就好像闯进了一部电影里。
后来她就一直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幕,一直到日出。
她心想:哦,不是梦。
在沙漠里,她絮絮叨叨地和旅伴提起恒河,她说:恒河的那一晚是不可复制的,我敢肯定,这一路不会再有比那更大的惊喜了。
陌生的旅伴随口说:那可不一定。
果真,那可不一定。
你永远无法预料到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旅伴的话说完没有几个小时,白玛央宗就经历了和恒河一样难忘的一次体验。
……
半夜两点,她突然醒了,或者是内急,或者她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气场?
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一只巨大的长了毛的月亮。
她心说,我×!大家都知道月亮长毛是为什么……
刚想到这儿就开始下雨了,邪气的塔尔沙漠,忽然变得像有魔法师操控一样。
这时驼夫和旅伴陆续都醒了,他们一行六七个人在沙漠上睡的是通铺,一排排整齐排开,白玛央宗睡在最边上,她听着一声声不同国家的国骂。
雨不大,只是雨点很大,他们问驼夫:怎么办?
驼夫说:……这个内个这个内个……不知道。
估计他也没怎么遇见过沙漠下雨这种状况。
随后他说:不如等等吧,雨应该不会很大,如果太大的话,就收拾东西往村里撤。
最近的村子离他们几里地。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见停的趋势,于是驼夫们做了一件估计他们后来也十分后悔的事情——开始挨个儿收被子。
收到白玛央宗的时候,她还贪恋着被窝里最后一点儿惬意,跟人家说:你让我再盖10秒钟……突然白玛央宗感觉一个砖头掉在她胳膊上!很疼!她喊了一嗓子一下子挥手把砖头弹开。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砖头们从天上密密麻麻地砸下来,这才知道是冰雹。
驼夫们也傻了,谁会知道沙漠会下冰雹啊,白玛央宗心说哎呀我是多么地幸运还没有被收走被子,其他人一呼隆跑到驼夫那儿抢被子,她赶紧躲进被窝抱着脑袋,这时感觉无数砖头砸在身上,被子一沉,瞬间她就觉得她被埋住了。感觉那冰雹不是下的,好像是有人在天上接二连三地一卡车一卡车地倾倒下来的。
被子越来越沉重,一开始棉被被打得扑扑响,后来是冰雹打冰雹啪啪响。
她想:妈妈呀,我可能会挂掉吧。
她想: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死在印度?!还是死于冰雹?
……
她没死成,冰雹不久就停了,她也没被完全埋住,印度的老天爷也许是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冰雹虽然不小,但庆幸不是特别大。白玛央宗后来仔细看了,最大的有乒乓球大,但是极少数。其他人也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大部分是后背青一块紫一块,也有人的额头擦破了皮,龇牙咧嘴地用手捂着。
大家在慌乱中清醒了过来,背着褥子被子,浑身湿漉漉地往村里走。
驼夫们安慰他们:这是吉兆,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是啊,她也真是这样觉得。她拣了一粒大个儿的冰雹捏在手里,走两步就啃一啃,走两步就啃一啃。
我后来问她味道怎么样,她说:有个锤子味道,太硬了太硬了,几乎啃不动。
第二天沙漠的雨没停,他们提前结束了沙漠之旅。
贾沙梅尔的人说:城市里也下雨了,是今年的第三场雨……今年的雨怎么这么多。
白玛央宗问一个老人:这沙漠里大概多久前下过冰雹?
老人用印度人的方式摊开双手,晃着脑袋说:五年前还是十年前了吧……砸死过一个十恶不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