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杉捏着手机，静坐了许久，才回复了两个字。
[你是？]
隔了一会儿。
来电声响。
是方才那个号码。
莫云杉抿抿唇，犹豫几秒，按下接通键。
“喂。”
对面的人先出了声，是殷如离的声音。
莫云杉故作不知，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殷如离：“初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这可令人有点伤心了。好歹，也说过不少悄悄话呢。难不成，只记得床上的声音啊？”
听到那边颇为自然的调侃，莫云杉心里倏然疼了一下。
她勉力牵起嘴角，亦是云淡风轻地回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要是还能听出你的声音，多让人误会。”
电话里，殷如离奔入主题：“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找你，不知道有没有空出来坐坐？”
莫云杉想到上回的揶揄，说道：“殷小姐可要说清楚，是坐坐还是做做。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殷如离轻笑了两声，“的确太久不见，莫小姐已经不是那个说两句就脸红的小姑娘了。”
莫云杉心里烦躁，无心再与殷如离绕弯子，直言道：“正好我也想回学校附近转转，你去那里找我吧。”
殷如离：“11点湘源阁见？”
听到“湘源阁”三个字，莫云杉有一瞬恍惚。
“那家餐厅还开着。”
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但殷如离知道对方是表示惊疑，答道：“嗯，还开着，不过已经重新装修过很多次了。有包厢，不用担心。”
“你……”莫云杉欲言又止，“那11点见。”
对面没有拖泥带水，听到答复，便挂了电话。
莫云杉拉开窗帘，立在窗边向外看了很久。
-
湘源阁开在大学附近，味道又好，一到饭点便门庭若市，来晚了就需要排号等位。
殷如离提前定了包厢，倒是没有这个担心。
可莫云杉看到这么些人，有些头疼，让出租车停在餐厅门口后，久久没敢下车。
殷如离停好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出租车的透明窗户里面，有个人四处张望，看着鬼鬼祟祟的。
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玻璃。
车窗缓缓摇下。
莫云杉两只手扒住车门，墨镜遮面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LV印花格子围巾将脸捂得严严实实，“我就这么好认吗？”
又神神秘秘道：“那你说我该怎么进去？”
殷如离打开车门，脱下身上风衣，罩在莫云杉头上，把她带着往里走。
餐厅门口等位的人，除了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神经病，倒没什么其他反应。
进了餐厅包厢，莫云杉拎着殷如离的衣服，闻了两下，朱红色的唇弯出个弧度，“殷小姐真是处处透着女人香。”
说罢，把衣服递还给殷如离。
“谢谢。”殷如离客气地说道，“莫小姐请坐。”
莫云杉坐下来，等殷如离点菜。
殷如离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下了单。
莫云杉漫不经心道：“十年了，口味还没变啊。”
“不想浪费脑细胞而已。”殷如离将肩膀前的头发拨到脑后扎起来，露出弧度柔美的侧脸，和眼角下的泪痣。
莫云杉怔了怔，收回视线，问道：“殷小姐怎么想起叫我出来坐坐了？”
殷如离开门见山道：“咱们曾经也算熟识，我就不兜圈子了。今天叫莫小姐出来，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跟你打声招呼。”
她瞩视着莫云杉的眼睛，“我对云升地产很感兴趣，势在必得。”顿了顿，“生意场上无父子，更何况昔日老情人了。”
云升地产是莫氏集团旗下一家盈利能力很强的公司，莫老爷子过去在这家公司倾注了很多心血。
莫云杉脸上闪过短暂的失落，复又无所谓地笑笑：“我都离开家那么多年了，莫家的生意，跟我没什么关系。”
殷如离笑道：“那就最好不过，否则你这个大影后要是因此记恨上我，可是会让我头疼了。”
莫云杉耸耸肩，半真半假地问道：“你是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记恨你？”
殷如离亦是半真半假地答道：“十年没联系过，哪还能猜得出彼此心里怎么想呢。”
两人目光对上，都没有躲闪。却也都保持着面对陌生人一样的疏离。
包厢内陡然安静到了极点。
“叩叩叩。”
服务员进来上菜。
殷如离率先笑着说：“今天点的菜都很辣，大影后不怕长痘吧？”
莫云杉眉梢微挑：“我这么金贵的脸上要是真长了痘，就只能去你公司门口拉条横幅索赔了。”
殷如离摇摇头，痛心道：“请人吃饭还要碰瓷，这笔买卖不划算。”
“我看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影后。”莫云杉白了殷如离一眼，拿起筷子开餐。
用餐时，偶尔交谈几句，也只有天气和趣闻。
*
A市中心商业区。
尔元国贸城，是全市入驻品牌最多的商场。
说起这家商场的名字，倒能牵出一桩浪漫美谈。
尔元国贸城动工之际，正是当年的纪家少爷，如今的A市首富纪谨仁第一个孩子出生之时。纪谨仁为了感谢妻子，特意用妻子名字里的“阮”演化出这座百货商场的名字。
这个背后故事，被刻在商场入口的文化墙上。
纪翎走进来的时候，碰巧多看了两眼，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莫璟羽注意到纪翎脸上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纪翎笑着答道：“就是看了这个故事，感觉他们挺腻歪的。”
莫璟羽露出一个浅笑，“我倒是觉得很好，想来纪先生应该很爱他的太太和孩子了。”
纪翎手指攥了攥，又松开，边抬脚边说道：“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莫璟羽倏然揽住纪翎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你、你干什么？”纪翎有些结巴。
“人这么多，我的小老虎万一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莫璟羽勾勾唇角，“我可得看好了。”
纪翎：“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随便跟人跑了？”
莫璟羽点点头，十分赞同：“嗯，我的小老虎这么乖，不会随便跟人跑。”
纪翎感觉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眼皮皱了皱，冲莫璟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站到她们面前，元气满满地打了声招呼，“两位美女。”
是一副邻家女孩的亲切模样。
莫璟羽警惕蹙眉，本能地将纪翎往身后藏了藏，等着对方说来意。
马尾辫女孩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对纪翎道：“可爱的小姐姐，你能不能给我朋友一个联系方式？他比较害羞，不好意思自己过来。”
莫璟羽直接开口帮纪翎拒绝：“不好意思，我家小朋友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
话音一落，便牵着纪翎的手离开。
走出去几步，莫璟羽随意道：“刚才那个小男生长得还不错。”
纪翎敷衍地答了句：“哦。”
莫璟羽抬手捏捏纪翎的脸，“你这样子，是觉得挺可惜的？”
“我渴了。”纪翎道，“想喝水。”
莫璟羽看了看周围，问：“鲜榨果汁行不行？”
纪翎犹豫了一阵，回答：“我要喝上次那种。”
莫璟羽回忆一番，之前好像是给纪翎买过蜂蜜柚子茶。
宠溺地笑了笑：“好，那就喝上次那种。”
纪翎伸出手，把莫璟羽的脸推到另一个方向，“你不要对我笑，晃眼睛。”
莫璟羽无奈，抓住纪翎不老实的手，来到一家饮品店。
十分钟后。
莫璟羽的手上多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纪翎看了一眼，道：“你不渴吗？”
莫璟羽没说话，指了指斜前方的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杯饮料，上面插了两根吸管。
这时，另一个女生衔住吸管喝了口果汁，然后迅速在旁边女生的脸上亲了一下。
莫璟羽表情僵住。
天地良心，她只想让小老虎看看那两个人是怎么分享一杯饮料的。
纪翎将目光转回来，二话不说，从莫璟羽手里抢走属于她的柚子茶。
莫璟羽：“……”
纪翎自己插上吸管，咬了咬下嘴唇，慢慢地靠近那根普通的吸管，表情却像是靠近了什么猛兽。
终于，第一口下肚，没什么异常反应。
纪翎是真的渴了，一连喝了好几大口。
莫璟羽望着纪翎，眼神里透着些许可怜。
纪翎看到莫璟羽那副样子，睫毛颤了颤，低下头看向地面。
就在莫璟羽要放弃与纪翎共饮一杯的美好愿景之时，纪翎倏然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继而迅速退开，又低下头喝了好几口水。
莫璟羽愣住。
这才意识到，小老虎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不过，这样的误会……似乎也不坏。
*
与此同时，一座湖边别墅里。
洪应晖拿起桌上手机，看到一个小时以前发给莫璟羽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他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俊秀斯文的脸上反倒勾出一丝笑。
洪应晖拨了通电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喂，李叔叔。”
“我最近听到了一桩好生意，李叔叔以前那么提携我这个小辈，有这种好事我一定不能让李叔叔错过啊。”
“您看看何时方便。很久没有跟李叔叔讨教高尔夫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挂断电话，洪应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悠悠然走了几步，从墙上抽了支金属飞镖。
手腕用力，正中靶心。
镖靶正中间，是一个“莫”字。
洪应晖两只手握拳，做出个“拿到10分”的庆祝动作，嘴角慢慢浮出一丝老鹰猎食般的笑。
很快，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