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光很暖。
浅灰色布艺沙发上，一个人的头枕在另一人的腿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对方微卷的发梢。
充当枕头的人，此刻手中正举着电话。
“把你的小情人带来，姑姑帮你吃唐僧肉。”
莫璟羽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立刻拿手将听筒捂住，以防被纪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莫璟羽回道：“小姑姑你不要总想着教坏小朋友。”
那边，莫云杉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谁还没个当小白花的时候了？想当年，你姑姑我的绰号是‘纯情校花’呢！一回生，二回熟，你总不会想等肉自己下锅吧？你这个年纪，正是体力旺盛，精神充沛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现在不赶紧吃肉，年纪再大一点，吃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怎么办？……”
听小姑姑越说越离谱，莫璟羽打断道：“小姑姑你老实说，是不是就想找个人陪你吃饭而已？”
莫云杉立时拿出影后的看家本领，握着电话泫然欲泣，“小姑姑我人生地不熟，连个一起吃饭的朋友都没有，你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么？”
“……”莫璟羽揉揉眉心，“那您先在酒店等一阵子，我等下过去。”
“你可真是我最可爱的宝贝儿！”莫云杉对着电话来了个隔空飞吻。
莫璟羽挂掉电话，抚了抚纪翎的头发，踟蹰着开口：“小姑姑想让我陪她吃饭，我去一会就回来。你自己待一会，嗯？”
她知道纪翎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便没问她要不要去。
纪翎还把莫璟羽的头发抓在手里绕着圈，漫不经心道：“我中午吃的东西该消化干净了。”
莫璟羽：“那我从冰箱里给你拿点水果？”
纪翎继续道：“《莫斯博士》挺好看的。”
莫璟羽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想看电影？”
纪翎翻了个身，把脸埋起来。闷声道：“里面的女主角也挺好看的。”
女主角……
莫璟羽这下意识终于到纪翎是在说小姑姑。
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要她的签名照么？”
纪翎把手里的头发一把扔出去，翻坐起来。
气呼呼的。“你快走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
莫璟羽恍然大悟，抓住纪翎的手腕，把人扯回来。笑盈盈道：“你是想跟我一起去？”
纪翎别开脸看向别处，“我才不去呢！”
莫璟羽道：“那我诚心诚意邀请你去行不行？”
纪翎摇摇头，一只眼睛偷偷瞄了莫璟羽一下。
莫璟羽忍住笑，晃晃纪翎的胳膊，“那我拜托你跟我一起去行不行？”
说着，又凑近一点，软声道：“拜托拜托。”眸子里满满都是纪翎的影子。
一个很少撒娇的人，一旦撒起娇来，伤害便是成倍扩大的。
短短几个小时里，纪翎已是第二回 被这声音闪了耳朵，大脑缺氧。
纪翎皱起眉头，将脑袋抵在莫璟羽的肩头，双手抱住对方的一条胳膊。奶唧唧道：“你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了！”
莫璟羽的心脏像是被大鼓槌砸了几下，酸酸胀胀的，只是这酸里又带了一丝甜，挠人得紧。
她揉揉纪翎的脑袋，道：“那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我又没答应你。”纪翎嘴里一边嘀咕，一边往衣帽间走。
莫璟羽一见纪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便立刻拿起手机，给小姑姑发了条消息，就两个字——
[老师。]
*
在开车去餐厅的路上，纪翎一直在绕手指，不难看出，她很紧张。
很多很多年，她都没有跟人同桌吃过饭了。跟莫璟羽以外的人吃饭，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即便如此，纪翎还是跟莫璟羽来了。
当初靠近莫璟羽，本就是抱着克服心理障碍的目的。如今……她愈发渴望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此刻，纪翎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猫咪，哪怕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恐惧，也努力想要探出一只脚。拿着上天送到她面前的那把钥匙，打开这个世界的门。
莫璟羽虽不知纪翎心里在想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不安。
莫璟羽将右手伸过去，抓住纪翎的一只手，握住。
打趣道：“你是因为要见到国际影后紧张，还是因为要见的是我小姑姑，所以才这么紧张？”
听了这句话，纪翎才意识到，要去见的是莫璟羽的小姑姑。不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纪翎低下头，嗫嚅道：“我突然觉得不太饿了，你送我回去吧。”
莫璟羽：“你放心，我小姑姑不会吃人的。”
纪翎挣开莫璟羽的手，又开始绕手指，频率比之前还要高。
莫璟羽和纪翎从停车场出来，正巧在餐厅跟莫云杉碰了面。
莫云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纪翎一眼，心道：“不愧是我侄女，眼光可真好。”
莫璟羽看到小姑姑的眼神，大约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立时给小姑姑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似是在说：“小孩胆小，你别吓坏了人家。”
莫云杉冲莫璟羽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就热情地对纪翎道：“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纪翎一紧张，一声“小姑姑”脱口而出。
三个人俱是定在原地，僵持了好几秒，头顶似有乌鸦飞过。
莫璟羽知道自己再不出来解围，纪翎回去又该闹脾气了，赶忙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小姑姑，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再说吧。”
而后若无其事地牵上纪翎的手，笑着指了指餐厅门口的牌子。
[不得携宠物一同入内。]
纪翎茫然。
莫璟羽凑近道：“你可要把老虎尾巴藏好了，不然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方才的局促瞬间被抛到脑后。
纪翎恶狠狠瞪了莫璟羽一眼。“你幼稚不幼稚！”
莫璟羽眼梢带笑，“天天跟一个幼稚的小朋友待在一起，近朱者赤。”
纪翎哼道：“我又不是在夸奖你。”
兀立在旁边，显得十分多余的莫云杉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个老阿姨近距离被小年轻喂狗粮，真实心痛。
自己都没肉吃，还要教别人吃肉，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
那间名为“雀”的私人会所里。
洪应晖手里端着加了冰块的褐色龙舌兰，一个服务生递给他一个方形的盒子，里面是一个U盘。
“老板，事情都办妥了。”
洪应晖嘴角慢慢显出一个笑。
不知道莫老爷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会拿什么来跟他换。
莫璟羽，他要定了。莫家，迟与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