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璟羽的大姑姑抢先开了口，尖酸道：“洪家公子眼界可高的很，见了我们莹莹，连个正眼都没有。璟羽每天穿这么素，也没个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
莫璟羽的二表姐也不是个闲得住的，听到这话，碎嘴道：“人家看不上表姐，没准是因为表姐没有璟羽表妹的美貌呢。”
于莹眼里羞恼，怪责于二表妹的嘲笑，亦怪责于莫璟羽处处压她一头。妈妈也是多嘴，怎么能当众说人家看不上自己的话。
于莹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叫人家看不上我？表妹这意思，好像我跟洪家公子有过什么一样。我们不过是在朋友聚会上见过一次，我觉得那人高傲得很，更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不过璟羽表妹或许会喜欢那种眼高于顶的男人呢。”
“好了。”莫老爷子出声中断餐桌上的叽叽喳喳。
对莫璟羽道：“改天先和洪应晖吃个饭，熟悉一下，也好展开后续合作。”
听莫老爷子说完话，看了半天戏的莫云杉开了口：“莫先生，不如我们先谈谈，莫氏集团蹭我的国民知名度拉升股价，该给我点什么好处。”
莫启贤皱起眉头，声音威严：“这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
莫云杉唇畔勾起个笑，“莫先生怕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十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莫启贤压着火气，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他原本以为小女儿肯回家，是知道自己错了，没想到不仅不见一点悔意，还是这样一副样子。
“我吃好了。”莫云杉放下筷子，“再吃下去，可是怕消化不良。”
莫璟羽的大姑姑以一副长姐的姿态开口道：“小杉，这么多年你难得回来一趟，就陪爸爸好好吃顿饭，别耍小性子。”
莫云杉脸上笑容扩大，吊儿郎当：“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指点我该如何？”
大姑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去十年，有什么恩怨不能一笔勾销的？”
“一笔勾销。”莫云杉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心中泛起阵阵酸涩。这多像她和殷如离的关系，只一笔，就曲终人散。
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四十年，她也永远无法原谅这一家人当年的所作所为。
“你们以为我今天为什么回来？幡然悔悟，来寻找家的温暖么？”
莫云杉嗤笑一声，好看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
“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背地里做一些龌龊的事，我们的关系是谁漏出去的，想来各自心里都清楚。再就是顺便看看曾经的爸爸和姐姐现在是个什么嘴脸。现在看来，十年过去，恶心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妹，你现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莫璟羽的二姑姑也拿出长辈架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几个姐姐现在怎么退步了呢，这么沉不住气。十年前联合起来骗我的本事丢到哪里去了？”
莫云杉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
“我说两句实话，就能把你们气得跳脚，还真是没什么挑战，无趣得很。”
莫璟羽的三姑姑向来比较鸡贼，看到两个姐姐都吃了瘪，索性安安静静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反正这个家怎么样，跟她关系也不大。
莫云杉站起来，满脸的轻蔑丝毫没有掩饰。
“行吧，看你们这副唯利是图的嘴脸，也是没有打算分我点钱的，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吃饭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罢，拍了拍莫璟羽的肩膀。“宝贝儿，送姑姑回酒店呗？”
莫璟羽点头，跟着站起来。
沉默了许久的莫老爷子使劲拍了把桌子。“坐下！”
莫云杉勾住侄女的肩膀，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笑。“我说你这老爷子真逗，现在都21世纪了，还拿这副大老爷的样子吓唬人。吓唬吓唬小孩儿就算了，我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也不会怕不是？”
莫老爷子胸腔大幅度起伏几下，气得嘴唇发颤。转而警告莫璟羽道：“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一步，以后就不要再说自己是我莫家的人。你想清楚。”
莫云杉拍了拍莫璟羽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
莫云杉道：“老爷子话可不要乱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说，我们小璟羽可就要当真了。你看你费尽心机把璟羽送到豪门大户，她也不拿自己当莫家人，不为莫家打算，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莫启贤还未开口，莫云杉继续说道：“我看啊，在场各位赶紧趁现在好好巴结璟羽，说不定以后能沾光喝口汤呢？”
莫璟羽知道小姑姑这是在为她出气。
有那么几秒，莫璟羽十分羡慕小姑姑如今的肆意。
有些话，她这个孙子辈的人说出口，那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母亲还住在莫家，这是她的软肋。
莫璟羽能做的，只有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卧薪尝胆，丰满自己的羽翼，以求一招制敌。
莫云杉正要带着莫璟羽一起走，莫妈妈突然冲上来抓住莫璟羽的胳膊，歇斯底里道：“你爸爸去哪了？快去把那个狐狸精给我找出来！”
莫璟羽竟意外地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如果今天母亲不闹一通，她反而放不下心。
莫璟羽耐心地安抚道：“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再去找爸爸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都怪你！”莫妈妈的声音又尖又利，使劲拍打莫璟羽，手下没个轻重。
虽然那三个姑姑里，两个都生了女儿，只有个三姑姑生了个儿子，还从小就不学好。但是对待同为女人的弟媳，就百般刁难，总拿莫璟羽的妈妈没给莫家传宗接代说事，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粗鄙的话都说过。
莫璟羽小时候天真地想让妈妈带她离开莫家，但是莫妈妈情况时好时坏，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带个孩子。更重要的是莫启贤不会让人把孙女带走，儿媳妇带着孩子出走，会成为莫家的一大耻辱。
莫妈妈就向是拿莫璟羽撒气似的，一下一下狠狠拍在她背上。
莫璟羽忍着疼痛，不闪不躲。或许几年前她还会难过会心痛，会怨恨命运不公。如今，已然可以不露出半分狼狈之色，只当妈妈在发病，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莫云杉十分心疼自己这个小侄女，人家24岁的年纪都还在跟父母撒娇，享受年轻的恣意时光。莫璟羽却要应付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人，身不由己。
莫云杉这些年不在家，更不知道曾经温柔的嫂嫂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莫启贤沉声吩咐道：“带太太回去。”
“是。”
管家让两个佣人将莫璟羽的母亲架回屋。
莫璟羽在屋里陪着，直到母亲安静下来，才与莫云杉一道离开。
经此插曲，其他人倒也没再拦着她们，莫璟羽的母亲会变成今天这样，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责任。
他们总归是心虚的。
月光洒在柏油马路上，铺上一层银霜。
莫云杉收了方才虚假的笑，轻声道：“小羽，莫家的这些孩子里，你跟我最像。我知道，你不会随随便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莫璟羽知道小姑姑是有话要说，没有出声，静静倾听。
莫云杉此刻，倒有些像个长辈了。
缓声说道：“过刚则易折，感情里尤是如此。活到这把年纪，回望过去，我怨你爷爷和三位姑姑，其实更怨的是自己。太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那时懂得体谅你殷姑姑的苦处，说不定今天就是另一片光景。”
莫云杉的语气又恢复之前的慵懒随意：“宝贝儿要是哪天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可不要走姑姑走过的老路。”
路边街市，霓虹灯光。
莫璟羽看着前方噙了抹淡笑，道：“小姑姑，我喜欢上一个人。”
莫云杉眼里的八卦之光闪了闪。“怪不得我总感觉小木头最近有些不一样了，原来是恋爱了。”
“恋爱么？”莫璟羽摇摇头，“大约还不算。”
莫云杉笑道：“需不需要小姑姑给你参谋参谋？”
“不用。”莫璟羽果断拒绝。
又道：“等到她愿意的时候，我带来给小姑姑看。”
“倒追啊！”莫云杉有些意外，小侄女勾勾手指，恐怕就有一大堆青年才俊争抢着来排队了，何至于看人家眼色。
忖了忖，才反应过来，问道：“女孩子？”
莫璟羽点点头。
莫云杉脑海中忽的浮出殷如离的脸，冷哼道：“呵，女人，麻烦。”
莫璟羽无奈地笑了笑，她这个小姑姑刚还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转眼就像个20多岁为情所困的小年轻一样。
*
莫璟羽回家的时候，客厅灯还亮着。
沙发上，纪翎抱着抱枕，像婴儿似的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那一瞬，莫璟羽所有不好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至少在某一处，还有只可爱的小老虎等着她回家。
莫璟羽蹲下来，抚上纪翎熟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我回来了。”
每个字，都绕着丝丝情意，绵绵长长。
似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的专属抱枕靠近，纪翎扔掉手里的方形抱枕，张开双臂，等着另一个人形抱枕自己自觉进来。
莫璟羽唇角微弯，拥住纪翎，凑到她耳边道：“醒一醒，上床睡觉了。”
纪翎眉毛皱了皱，哼唧了几声，像是不满被扰了清梦。
莫璟羽无奈，两只胳膊兜住纪翎的背和腿，将人抱起来。
因着突然腾了空，纪翎受到惊吓，陡然睁眼，面前是莫璟羽那张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缺的脸。
纪翎惊道：“你干什么呀！”
莫璟羽：“抱小赖皮上床睡觉。”
“我自己有腿。”纪翎挣扎两下，“你放我下来。”
莫璟羽勾勾唇角，“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来。”
纪翎在莫璟羽脖子上咬了一口，顺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踩着拖鞋跑了。
莫璟羽摸了摸脖子上小巧的齿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撩人不认账的坏习惯，真是该好好治一治。
-
睡到半夜。
床上的人满脸是汗，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手脚胡乱挥舞着。
纪翎做了可怖的噩梦。
莫璟羽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从熟睡中清醒过来，将纪翎搂在怀里，温声道：“不怕，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纪翎闻到熟悉的味道，渐渐安静下来，窝进莫璟羽怀里。
嘴巴迷迷糊糊地嘟哝：“好喜欢。”
莫璟羽心跳漏了一拍，低头问道：“喜欢什么？”
纪翎没回答，只重复着：“喜欢……很喜欢……”
莫璟羽将纪翎搂得更紧，唇畔弯出一汪浅笑，闭上眼睛。
“那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