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两天后，奥赛如期举行。
进考场时，丛菱瞧见座位表，蔺竹则在隔壁教室。等到最后四十分钟进场时，两人在前后门对视一眼。
丛菱扬眉，眼里满是挑衅。
蔺竹则却是扶了下眼镜框，冷静也漠然。
冬日暖阳少见，缕缕光线照下来，丛菱在进教室的那一秒，忽然疑惑，他是不是换眼镜了，上次在教他跳舞的时候，明明是银色的金属边框。
她也没有多想，很快就专注于自己面前的试卷，三个小时很快过去，难度还在意料之中。
交卷铃声响起，丛菱一身轻松地交卷离开。
在附近有意地环视了一圈拥挤人群，试图找到蔺竹则，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出学校门口到了附近的咖啡店，听其他同学议论才知道——
“蔺竹则开考一个半小时就提前交卷，太牛了！”
“可是…他以前每次都是会好好检查好几遍等到最后才走的。”
“我也搞不懂他们的思维，可能这次太简单？”
“简单个屁！”
“反正他明年保送，他也不急。”
“还好还好，我不高考，不用和他竞争。”
丛菱在冬天里买了杯冰美式，吸了一口气，浑身神清气爽，听着耳边的话，她懒洋洋地又喝了一口。
提前交卷啊。
晚间回家，丛菱和池柯聊天，说起最近的事情，池柯只是敷衍地嗯嗯几声。她显然最近的兴趣不在这个上面。
池柯很快转移话题：【我马上就要回国，你最好能分一点时间给我。】
池柯：【别总是天天想着别的事情。】
她意有所指但丛菱装作听不懂。
丛菱：【你回国难道还要我去接你吗？】
池柯：【为什么不接我！（震怒）】
丛菱：【好吧，什么时候？接你来我家吃饭。】
池柯算了算时间：【一周后吧，落地应该周五，你下课就来，一秒钟也不许迟到。】
丛菱在卧室里，一边修建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回复：【行。对了，这次圣诞，我们就去海边，别再玩什么刺激了。】
池柯自己身在国外，去的最多是夜店party，很少有闲情逸致，她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
国内正是十二月最冷时节，丛菱已经想好去N市，一年气候如夏，是不错的度假地点。
丛菱收拾好自己，随意找了发圈梳理头发，发型散乱地下楼去倒水。
她路过蔺竹则的房间，发现他总是不关门。
这人又穿的黑色睡衣。
他头发湿漉漉，却好像全然不在意，正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认真书写着什么。
一笔一画。
丛菱定睛一瞧，对这棕皮本印象，上次也是，之前几乎每次去他房间都会看见他在上面写东西，或者是放在书桌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太渴了，想快点下楼，摇了摇头，下午奥赛卷子做的头疼，她拢了几下头发便转身离开。
此时，刚刚还垂首的男生却坐直身体，默默地仔细打量丛菱。
女孩子只穿了毛绒睡裙，白嫩的小腿完□□.露在空气中，滑腻白皙，可爱的脚趾也在毛拖柔软的绒毛里挤来挤去。
光滑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可爱的黑白菱格样式的发圈。
蔺竹则摘下眼镜，眯眼瞧了会儿不自知的丛菱，起身合上门。
顺手把走廊地板上的发圈拿走。
日记本不再锁在最下面的抽屉，而是随意一放。
奥赛成绩出得意外得快，第二天中午就在官网公布。
丛菱午睡后，有些仅存的困意，在她刚到教室时被夸张的唏嘘声给弄没。
“他们在说什么？”丛菱坐下问回头的江晶。
江晶正在昂首认真听，似乎是嫌丛菱打扰到她，江晶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丛菱把习惯插进买来的柠檬水里，打开手机准备看看自己的成绩。
在等待网络的一分钟里，时不时有几句话钻入她的耳朵里。
“我就说吧！他那天可反常了！”
“对对对，我跟他一个考场，他提前交卷！他竟然！提前！交卷！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照你们这么说，他那天身体不舒服呗？”
“……嗯，我不记得了，好像吧，应该是这个原因。”
他们口中的‘他’越说越玄乎，丛菱默默听着，心里逐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这种奇妙的感觉在她下载完排名单打开后，达到顶峰并且得到印证。
“蔺竹则没考好。”
丛菱有些发愣地盯着排名表。
她咬着吸管，柠檬的酸味充斥鼻尖让她大脑更加清醒。
一共一百个人参加，丛菱的名字排在二十。
蔺竹则的名字却破天荒地出现在二十一。
“那他这掉的也太多了吧，整整二十名诶。”同学们还在可惜说道。
丛菱眨眨眼，他俩差了一名，蔺竹则比她低五分。
从第一到第二十一，其间只隔了一个丛菱。
她这么想着，于是划开微信，准备问些什么。
忽然丛菱顿了下，她想起她之前每次给他发消息都是短信，她还没有他的微信。
算了，回家再说。
下一刻，丛菱把此次奥赛的成绩单，转发给了丛茂彦：【怎么样？】
语气张扬。
下午四点，丛茂彦提前到家。
云淞不在家，他提前回来和谁都没有说，换完鞋子和家里阿姨打了个招呼，刚刚收到丛菱的消息，他笑了下，嘱咐道：“炖个鸡汤，加些水萝卜。”
阿姨在这里做了很久，熟悉丛家一家人的口味，笑着回答：“好的，先生。几点准备比较合适呢？”
丛菱一般不回来吃晚饭。
丛茂彦想了下：“稍等一下。”
随即给丛菱发消息，他问道：【今天晚自习时间还是和平常一样吗？】
丛菱大概又是没好好听课在固执地等待他夸奖，她回得快：【你没看见我上午的消息吗？】
丛茂彦好几天没有见她，也没好好和女儿说话，耐心回答：【太忙了。抱歉，给你挑礼物。】
这个理由早就听烂了。
丛菱刚刚准备不客气地说他，丛茂彦回复：【很厉害（赞）】
课堂上，女孩子莞尔，娇气回复：【那当然，晚自习还是一样啊。怎么了。】
丛茂彦想着她都高二了，学业也是比较繁重，还是不给她请假了。他最后嘱咐她好好上课便不再聊。
丛茂彦换下衣服，扭头和阿姨说：“还是等她晚上放学回来。”
“好的。”
云淞回来已是三个小时后了，丛茂彦吃完晚饭在看电脑，她似乎很匆忙地赶回来。
在玄关处，她刚刚想要喊阿姨准备一杯热茶时，注意到有一双男鞋放在鞋柜里。
她明了，这是丛茂彦回来了。
两人在客厅里碰面，云淞大衣还没换下，围巾也被冷风吹乱，她平息呼吸，站在一旁，笑了下：“彦哥，你回来了。”
丛茂彦闻言顿了下，抬头起身：“嗯，忘记和你说，我早点回来了。”
“没事的。”云淞说，想着他肯定是担心孩子最近的情况，急忙和他说：“菱菱很乖，最近周考考的也很好，是班上前几名。听竹则说，她还报名了奥赛，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丛茂彦端起自己的陶瓷杯，颔首：“我知道的，竹则呢？”
“竹则一直就那样，不用我操什么心，就是…不太爱和我交流。”云淞蹙眉无奈。
丛茂彦也没有什么立场安慰她，晌久后说：“不用担心。以后我和他谈谈。以后他要是想要去哪里读书，我都会支持他。”
云淞神色为难，“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应该的。”说完，丛茂彦就转身上楼，“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客厅归于平静。
丛茂彦往四楼去，云淞往三楼自己的客房去。
晚间九点，丛茂彦在四楼处理完公务，和家里司机一起去明奉接孩子们放学。
李叔下意识把车停在离校门口比较远的地方。
门口开始放行，李叔忍不住说道：“今天菱菱看见先生你回来，还来接她一定高兴。”
丛茂彦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结伴而行的孩子们，问道：“菱菱一直是让你停在这里吗？”
李东一顿，他给忘记了，只能顶着头皮回答：“是的。”
好在丛茂彦也没有追问下去。
静静等待十分钟后，他看见丛菱一个人穿过人流这里走，女孩子拢了拢衣服。穿的太少了。
丛菱越走近越疑惑，最后打开车门顿住，“你怎么回来了？”
丛茂彦笑笑，“工作结束的早，就先回来，冷不冷？”
女孩子摇摇头，“不冷。”
丛茂彦看女儿的侧脸，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接过她的书包，“怎么这么轻？”
“没什么作业啊。”
“那你也可以看看书。”
丛菱瞥嘴，“你是不是来检查我功课的？”
“没有，来接你和竹则回家。”
丛茂彦此时才反应过来，“竹则人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丛菱撒谎不眨眼，“谁知道他啊。”
到底是自己女儿，虽然不坏但是却格外顽劣，”你是不是又给人家立什么规矩了？菱菱，他是哥哥，你们应该好好相处。”
丛菱打断他，“你怎么也这么烦？”
“你是个好孩子，竹则也是的。”
丛菱哼了声，“他算吗？他和他妈妈……”
不屑的语气让丛茂彦感到不舒服，他严厉地说：“菱菱，我说了很久次，云淞阿姨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尊重他们。”
丛菱懒得搭理他，这种说辞她在各种家族聚会里见多了，全是假的。都是虚伪的借口，她不愿意再开口。
父女俩的僵持没有超过五分钟，蔺竹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带来一阵寒气。
“丛叔叔。”
后座的丛菱瑟缩地抢过自己的书包，盖在自己身上。
丛茂彦没办法，纵容地看丛菱一眼，回家路上和蔺竹则说话：“竹则，你最近怎么样？”
蔺竹则在有水汽的后视镜里模糊地看见丛菱不耐烦的神色。
他缓缓交代了一遍自己的生活。
“今天比赛成绩出来了，菱菱……”他顿了下。丛菱愣住，为这种过于亲切且侵犯领域的称呼。
丛茂彦看着俊朗男孩子扭头，看了下别扭的丛菱，男人与男孩对视一眼，他语气平淡，叙述的语气：“菱菱得到很不错的名次，我也考的还可以，比她低五分。”
“是嘛，那你们都很优秀。”丛茂彦笑着夸奖。
丛菱忍不住打断：“什么叫都？我就是考的更高一些。”
丛茂彦还没说什么，蔺竹则接过话：“是的，五分可以是两道很难的填空了。”
丛菱瞧他一眼，蔺竹则刚好也看她。
“本来就是。”她扭头。
“都好都好。回去给你们奖励，我带了礼物，你们回去可以挑完再跟我提个别的心愿。”丛茂彦说。
“谁稀罕啊。”丛菱说。
蔺竹则点头，“谢谢叔叔。”
“没关系。”丛茂彦说。
等到车子到了丛家大门时，丛菱忽然冷不丁地开口：“池柯下周回来，我圣诞要和她去海边。”
丛茂彦知道池家那孩子，两人从小就是好朋友，自高中分开念书后，每年都要聚聚，他问道：“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丛菱‘嗯’了下，几秒后又说，“好像还有她的新朋友。”
“是男孩子吗？”丛茂彦的视线落在平板上。
丛菱：“是又怎么样？”
蔺竹则默默听着，视线依然放在水汽融化的玻璃船上，丛菱的面孔逐渐清晰。
丛茂彦面色如常，开口：“那可以让你表哥陪你去。”
“他也在国外，你又不是不知道。”丛菱说，“他回不来，更何况让他去干什么。”
“那就竹则陪你去，怎么样？”丛茂彦商量说。
蔺竹则等待着车子缓缓停下，镜子里女孩子蹙眉心后又缓缓舒展，似乎是想到什么便不想计较般。
“随便。”她竟然松口了。
进了家门，阿姨已经把汤准备好放在餐桌上。
丛茂彦不喝，云淞在休息，两个孩子就相对而坐。
蔺竹则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这碗热乎乎的鲜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下去，由于寒风而冻僵的身体缓缓回温。
正准备喝第二口时，身后传来声音，本该好好喝汤的女孩子现在正在客厅里拿着一个礼盒冲他招手，“蔺竹则，这个你应该不需要吧，我的。”
丛菱很喜欢这个限量玩偶，脸上都是笑。
蔺竹则看了眼，点头：“我都不要，你全部拿走。我等会儿给你搬到你卧室去。”
丛菱全然不顾，边拆边说：“我再挑挑，剩下给你。”
“可以。”
蔺竹则就一边喝汤一边看她，丛菱再拆累了后忽然想起什么，她走近餐桌。
把手机拿出去摊在蔺竹则面前，还没等他看清她又收回去。
“什么意思？”他问。
丛菱反问：“你昨天是不是提前交卷了？”
蔺竹则没打算否认：“对。你知道？”
丛菱说：“我在你隔壁考场。”
男生点头：“这个我知道。”他又补充了句，“听别人说的。”
丛菱坐下，又问：“你为什么要提前交？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蔺竹则似乎在专心喝汤，他侧对她。
丛菱就偏偏挑明，“你故意让我的。”说着，尾音上扬。
蔺竹则回头看她，很认真的目光，甚至有些真诚，像是真的不理解般，灯光在他眸里碎成点点星辰：“你那天不是说……？”
“我说的，你就都会实现？”丛菱直接打断。
两人靠的那么近，气氛忽然又回到那天舞台的后场。
静谧又奇妙。
果然，他又模棱两可：“可能。”
少女立刻狠毒放话，“那你憋住我家。”
餐桌上，男生手捧着小巧的陶瓷碗，手指沿着碗壁，沉默会儿，仰头看她，他鼻骨挺直，薄唇微张：“这个不行。”
丛菱直直望他，指腹摩挲手机壳，难得默了两秒，就在蔺竹则以为她要发脾气时，她启唇：“那你把圣诞那段时间空出来。”
蔺竹则点头，“我知道，刚刚在车上叔叔说了，如果你不想要我去的话，我会在其他地方等你。”
丛菱打断他：“不是，我是让你来——”
“和我一起度假。”
女孩眼睛亮晶晶，唇边也是，或许抹了唇蜜。
说话不带刺这么甜。
蔺竹则眼皮微掀，眼角的痣分明：“这是丛叔叔的要求，还是你的要求？”
丛菱笑着一字一顿：“这是我对你，蔺竹则，的邀请。”
她弯弯眉眼。
蔺竹则昂首与居高临上的丛菱对望，心绪漂浮。
落地灯橘色光浮动，明明笼罩在屋内，却又飘到他的心尖。
她从未真正示好过，过往每一次都有陷阱，这会是第一次例外吗？
蔺竹则似乎在权衡利弊，但下一刻，在丛菱露出不耐烦之前——
“可以。”
即使大小姐的蜜里有刀，蔺竹则也不会拒绝。
“把手机拿出来。”丛菱顺脚眉眼弯弯。
蔺竹则问：“做什么？”说着从灰色外套里拿出来。
她小手一摊，握着她的手机，手机壳都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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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竹则摩挲手指，自下而上望她，定格两秒，随即照做。
“可以了，你要通过一下。”
丛菱点头，又把手机放回兜里，她不急着通过，又跑不掉。
她忙着把礼物抱回房间。
蔺竹则看着她小心翼翼上楼梯的样子。
在她身后，品尝着汤，他的目光落在汤面上，红色枸杞随着他的勺子飘动，安静的客厅里，金属勺与陶瓷的碰壁清脆声一下又一下。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男生嘴角微微翘起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TVT
还有十章要修，我加把劲（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