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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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士兵穿过街道,四周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盔甲和武器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路上到处是尸体和遗弃的财物,不时有火光升起,路旁的屋子里传出哭泣和撞击大门的声音。但没有人理会,在道路的尽头,湿婆神拔陀利首罗神庙就好像一尊小山,巍峨厚重。

唐军士兵抵达神庙前,迅速驱散了正在试图撞开大门的盗匪们。随着几声炮响,神庙的大门倒下了,士兵们挺起刺刀,冲了进去。神庙的祭祀们纷纷屈膝下跪,伸出双手,向入侵者乞求性命。而士兵们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足足有三人高的湿婆神像金光灿灿,满是镶嵌的宝石。片刻后,他们发出一阵欢呼声一拥而上,将神像推倒,开始争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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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

函数的连续性,是指当输入值的变化足够小的时候,输出的变化也会随之足够小。

函数的单调性:在一个指定区间内,函数值变化与自变量变化的关系。当函数fx的自变量在其定义区间内增大(或减小)时,函数值也随着增大(或减小),则称该函数为在该区间上具有单调性(单调递增或单调递减)

王文佐放下手中的硬笔,揉了揉有些发花的眼睛,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对自己凭回忆记下的这点东西并不满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来愈感觉到时间的威力,自己的手脚在渐渐绵软无力,眼睛在发花,头脑也不如昔日敏锐,很多事情要回忆很久才能想起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和所有人一样,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希望能够给这个世界多留下一些真正的财富——比黄金、白银、宝石更加珍贵的东西。

“大王!”

“哦,是怀英呀!”王文佐笑道:“有什么事吗?进来说话!”

“属下遵命!”狄仁杰向王文佐插手拜了拜,走进门来:“交州那边有船到了!”

“交州有船?”王文佐笑道:“是须陀还是元宝的消息?应该是须陀,算时间的话,元宝应该还在路上!”

“大王果然明见万里!”狄仁杰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了上来:“须陀公子的船靠岸时可是威风的紧呀!”

“哦?怎么个威风法?”王文佐一边拆开书信,一边随口问道。

“象牙、犀角、各色香料、金银锭、珠宝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整整装满了三条大船!”狄仁杰笑道:“我听说光是象牙就有上千对,这下可好了,范阳市场里的象牙价格跌的一塌糊涂,只怕再过十年也回不来了!”

“这么夸张?”王文佐笑了起来:“须陀这小子,算了,懒得说他了!”他打开书信,刚看了几行,便脸色未变,轻拍了一下扶手:“原来是这样,竟然把林邑国攻下来了!”

“林邑国?便是九真郡?”狄仁杰问道。

“嗯!”王文佐将书信递给狄仁杰:“交州乱事中有林邑国插手,须陀觉得先破逆贼的外援,贼人自然瓦解。所以他解交趾城之围后,就让贺拔云领兵走海路,直接攻打林邑国的都城僧伽补罗城!”

“那结果如何?”狄仁杰话刚出口,便暗自后悔,那边能送这么多战利品回来,肯定是打赢了。

“城破,林邑王授首,女儿被生擒,不过王子逃出去了!”王文佐并没有在意狄仁杰的问题,他笑了笑:“须陀这孩子,胃口变大了!”

狄仁杰已经将书信粗粗看了一遍,笑道:“这么多金珠宝物,兵又羸弱,也难怪须陀公子想更进一步了!”

原来贺拔云攻破僧伽补罗城之后,便尽取其财物,乘船返回。这次成功的突袭将交州、乃至整个中南半岛的局势彻底打乱了。与东亚不同的是,古代东南亚大多数国家都是位于沿海、大江大河的入海口的,而且其经济十分依赖海上贸易。唐军的这次海上突袭,着实把其他国家给吓住了。以前他们虽然知道大唐国力强盛,兵甲精利,但架不住自己离得远,气候炎热、又有瘴气。大唐的军队再厉害,也要长途跋涉过来。只要守住几个险要,拖延个大半年,光是水土不服就能干掉一半人。那时派个使臣去服个软,送点贡赋过去,也就敷衍过去了。但这次唐军攻下僧伽补罗城走的是海路,林邑国在边境的守军根本就来不及发动,国都就没了。海上可是没有瘴气的,也没有险要可以守,除非自己迁都去内陆,否则唐人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兵临城下。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所以贺拔云之兵回去没多久,就有不少东南亚小国的贡使就跑来了,虽然他们的名义各有不同,但内瓤其实就一句话:“大唐爸爸我很老实的,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好不好?”

外贼被慑服之后,交州的叛乱也很快就被平靖了下来。须陀给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首恶必诛,胁从不问。三个月内,只要将名单上的三十七名罪人首级献上,其余的只要交出兵甲便一律赦免,甚至只要罪人自首的,连其族人也不会被牵连。当然,父母妻子还是要被迁徙到广州的,但可以保住性命。在须陀的兵威和宽厚条件下,大部分叛军都做出了选择,名单上罪人很快被献上首级,叛乱也迅速平靖了下来。

完成对交州的平靖之后的须陀并没有以此为满足,贺拔云对僧伽补罗城的辉煌胜利让他看到了火药武器和新式海船结合后对这些东南亚临海国家的巨大军事优势,他立即将一部分战利品装上船,运回范阳,并向父亲要求援兵——“以我大唐之兵临羸弱之国,如沸汤之沃冰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诚哉斯言!”

“须陀公子当真是好志气!”狄仁杰笑道。

“这个年纪有志气是好事!”王文佐笑道:“当初我在倭国时若是没有迈过去那一步,也没有今天!”

“大王说的是!”狄仁杰笑道:“这么说来,您是要允了?”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正好范阳还有十七八个兔崽子,都叫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有愿意去闯闯的!”

“属下遵命!”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狄仁杰刚刚离开没多久,崔云英便来到丈夫的书房,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须陀来信了?”

“嗯!”王文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来了!”

“听说他打下了一国都城,收获颇丰吧?”

“嗯!”在妻子面前,王文佐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三条大船装的满满当当的,嗯,不愧是我王文佐的种!”

“是吗?那的确是不少!”崔云英勉强笑了笑:“也不亏你这么看待他!”

“自家的孩子,怎么能不好好看待?”王文佐道:“还有贺拔云,他这次功劳也不小,这孩子平日里估计也是憋着一股劲。不错,不愧是贺拔雍的孩子!”

“哎,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们都长大了!”崔云英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也不要这样,阿盛也是个不错的孩子!”王文佐笑了笑:“云英,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法什么便宜都占到的。须陀、元宝他们的事情,你舍得让阿盛去吗?”

“郎君你说的是!”崔云英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也渐渐明白了,你把孩子们都安排出去,想必也是为了给阿盛腾出地方来。只是,只是阿盛他没法像须陀他们一样替你开疆拓土——”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王文佐笑了起来:“阿盛在州县里做的也不错嘛,兴修水利,种植棉花、苜蓿、奖励纺织,这些也是他的功劳,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真的?”崔云英有些意外的看着王文佐,似乎是在确定丈夫是否是在哄自己开心。

“自然是真的!”王文佐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归根结底,衣食才是社稷之本,须陀能在交州那边创立事业,也离不开范阳这边的造船、冶炼、制火药这些吧?阿盛在外边再历练年把,就回范阳来,在我这里跟着学学吧!”

“那,那可太好了!”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崔云英一时间百感交集,她扑倒在丈夫怀中,哭泣起来。王文佐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背心,安慰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不管怎么说,阿盛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为他考虑?”

崔云英哭了半响,才从王文佐怀中钻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水,低声道:“昨日城外庄子送了些槐花蜜来,是今年新收的,我听说这个对失眠有好处,你晚上老是睡得不好,我冲些蜜水来给你服用!”

“嗯,那就有劳了!”王文佐笑道,看着崔云英离开的身影,王文佐不由得万分感慨。自己娶这个妻子时已经功成名就,完全是政治联姻的结果,从性格上并不算太投契,按说在心里是及不上琦玉皇女和鬼室芸的。但这么多年过下来,崔云英对自己尽到了一个妻子的本分,就算有些私心,也多半是为了阿盛。

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很多事情自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这几年来,随着年龄渐长,阿盛也渐渐历练出来了。虽然没法和彦良他们那几个相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彦良他们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阿盛作为自己和河北士族联合的产物,也不可能像须陀他们那样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磨砺,自然在有些事情上永远也比不过那些人。但用来守成,继承自己在科学文化方面的遗产还是足够了,说到底,这个才是自己留下最大的一笔遗产。

想到这里,王文佐回到自己书桌旁,拿起笔,绞尽脑汁的开始回忆起当初大学时学过的《数学分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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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岭南五府经略使府。

“这么快就平定交州之乱了?”杨全盛放下手中的书信,眼睛里少有的闪过一丝茫然,像这样超出他的盘算,在他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不光是平定交州之乱!”冯盛神色激动的答道:“海外诸国前来称臣纳贡者,已有三十二国,当真是旷古未有之事呀!”

“这也算不得什么吧!”杨全盛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这个属下的样子,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海外藩国本来就多的很,称臣纳贡这种事情哪朝哪代没有?无非是骗些朝廷赏赐官职罢了!何谈旷古未有之说?”

“使君有所不知,这次来称臣纳贡的可不是那等须臾小国,像扶南、真腊、达瓦这些可都是海外大国,国中皆有胜兵十余万,战象数百的,算得上是当地一霸了。而且他们此来献上的礼物十分丰厚,绝非为了骗取赏赐而来!”

“那林邑呢?”杨全盛问道:“国都被攻陷了,林邑人就这么罢休了,不举兵报复?”

“林邑人原先和真腊扶南交兵,国土被攻破后自保都难,还想举兵报复!”冯盛笑道:“使君请放心,交州那边的局势已经大定了!”

“功劳再大,这交州刺史也不是他的!”杨全盛冷哼了一声:“朝廷委任的正牌刺史再过两日就到广州了!”

“这么快!”冯盛吃了一惊。

“很快吗?”看到下属的样子,杨全盛心中一阵快意:“再大的功劳,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冯盛没有说话,他意识到杨全盛已经对须陀生出嫉妒来,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冯记室!”杨全盛满意的看了看冯盛,对方的沉默给他一种理屈词穷的感觉:“你这些日子在须陀公子身边做的不错,回来后可以迁转一级,你有什么打算?”

“杨使君!”冯盛犹豫了一下:“在下想要留在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