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李波的惊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一道骑影出现在荒原之上,向西而去。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兴奋——在倭国马可是个不多见,这个节骨眼上能在这里骑着马的十有八九是敌人探子或者信使。
“咱们分做两路,我出去追,您绕到前面阻截!”李波低声道。
“先别急!”王伦并没有接受:“你看,那家伙朝这边过来了!”
“咦!他为啥朝这边过来!”李波惊讶的发现那个骑手真的如王伦说的那样朝土丘这边过来了:“难道他发现我们了?不对呀,他若是发现我们应该是逃走才对!”
“你忘了你水囊里的水从哪里来的?”王伦冷笑道:“那是周围唯一的水源,这家伙是来饮马了!”
李波这才想起来在土丘后面不远处有个泉眼,泉眼旁有个小水潭,自己方才就是去那儿打水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笑道:“这就叫自投罗网,把功劳送到咱俩手上!”
“待会就劳烦伱了!”王伦笑道:“俺就在旁边放放风,凭你的武艺,没问题吧?”
“好说,好说!”李波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臂:“只凭这身本事,一只手也拿下了!”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有一只老鼠从旁边窜了过去,后面正在吃草的战马被吓了一跳,向后跳开,嘶鸣起来。王伦闻声脸色大变:“糟糕,刚刚应该把马口堵住的,被贼人发现了!”
果然,远处那骑士也听到了马嘶声,赶忙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便要逃走,王伦急道:“快,快把那贼子射下来!”
李波从弓袋中取出角弓,搭箭上弦,扯了如满月一般,瞄的准了,一箭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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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我原本是想射马的!”
看着地上被射穿喉咙,奄奄一息的敌人,李波沮丧的摇了摇头。
“已经不错了!”王伦拍了拍李波的肩膀:“从土丘过来有七八十步了,能一箭射中已经很了不得了,总比让这厮跑了的好!来,搜搜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本想抓个活口的!”李波一边嘟囔,一边在敌人身上摸索,无论找到什么都掰开了细看,片刻后他找到一根竹管,从里面抽出一卷细绢:“你看,这是不是贼人的书信!”
“都收好了,交给上头就好。”王伦已经安抚好了倭人信使的坐骑,对李波道:“都搜完了吗?完了就走!这里距离敌营太近了,呆久了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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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玉军营地。
“这个中大兄,还真是难缠呀!”王文佐苦笑着摇了摇头,将绢书递给上首的琦玉:“我现在也觉得如果死的是他,活下来的是大海人就好了!”
“我说的没错吧!”琦玉得意的挑了挑眉头:“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对他再了解也不过了,这家伙就是条毒蛇,又阴又毒!”
“毒蛇?不,这家伙是个乌龟!”王文佐叹道:“死死的守在险地不出来,这不是乌龟是什么?真是难缠死了!”
“乌龟?”琦玉笑了起来:“葛城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一定会把鼻子都气歪的。对了,你有什么对策?”
“对策?这还能有什么对策?”王文佐苦笑道:“我原本还想把中大兄引出来,然后在野战中一战而毕其功,结果这家伙让前军袭击我们的补给线,自己死死守住不动,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琦玉变得紧张起来。
“先攻击在应神天皇陵墓的敌人前军,将其消灭!”王文佐答道:“不过为了避免在进攻时中大兄出兵突袭我们的背后,首先必须修建长围!”
“长围?”
“对!”王文佐拔出佩刀,在地上划了两道线:“先挖掘两条平行的壕沟,大概相距十五步,壕沟挖出来的土堆在内侧,就是土垒,土垒上各竖起两排木栅栏,朝外的高一丈五尺,朝内的高一丈,中间用土填实,这样士兵在上面行走时就可以得到保护,不会被外面射来的箭矢所伤害!”
“这么麻烦?”琦玉惊讶的问道。
“是呀,战争原本就是件麻烦的事情!所以除非别无可选,最好别打仗!”王文佐叹了口气:“但愿我们能找到足够多的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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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京,净土宫。
“敌人开始围攻驻守应神天皇陵的守军了?”中大兄问道。
“还没有开始进攻,但已经开始挖掘壕沟,修筑壁垒,看样子是想要长时间包围的样子!”斥候答道。
“挖掘壕沟?修筑壁垒”中大兄陷入了沉思,如果斥候说的是真的,自己就不可能继续相持下去了。原因很简单,战争不只是物理上的对抗,也是心理上的对抗。应神天皇陵的守军不是瞎子,当他们发现敌人正在修筑工事包围自己,隔绝内外,而援兵始终没有出现。那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投降就是很自然的选择。而这对中大兄来说便是双重的打击:自己的军队减少了,而敌人的军队增加了,这是不可接受的。
“传令,召集各军,与逆贼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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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京,坂合部宅。
“大伴马来田已经答应我们了,他有精锐部曲一百五十人,马四十匹!不过他不肯写下誓书,理由是一旦被发现,会惹来灭族之祸!”坂合部磐锹道。
“这家伙总是这样子胆小!”守君大石笑道:“不过没什么,只要我们起事后形势有利,他肯定会起兵响应的,可以把他的名字和兵马列在
“是!”坂合部弓矢应了一声,将大伴马来田的名字和兵马人数写在了右边的纸上。
“那巨势黑麻吕呢?”守君大石问道。
“他的态度还很暧昧,我觉得还是要等一段时间!”坂合部磐锹:“毕竟他的父亲巨势德多曾经是葛城的盟友,我觉得还是不要逼的太紧的好!”
“有道理!”守君大石点了点头:“宁可少些,也要好些,反正我们现在的人手已经不少了。那阿倍御主人呢?他的妹妹是有间皇子的生母,应该不难将其拉过来吧?”
“很难!”坂合部磐锹摇了摇头:“这个人天天躲在家里,谁也不见,更不要说拉过来了,看样子是打算是中立派当到底了!”
“这老狐狸!”守君大石冷笑一声,他方才提到的大伴马来田、巨势黑麻吕、阿倍御主人都是当时飞鸟京里的有力豪族,身居高位,实力雄厚,是守君大石和坂合部磐锹想要说服的最后一批目标,但这些人的态度就暧昧多了,显然,他们要么觉得还没有到下赌注的时候,要么觉得自己可以等到胜负已定,然后再向胜利者下跪,完全没必要拿家族这个时候下赌注。
“主人、主人!”外面传来奴仆的声音。*
“什么事,进来说!”坂合部磐锹沉声道。
“街上乱糟糟的,听说陛下要出兵了!”
“什么?”坂合部磐锹站起身来:“说详细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街上到处都是来回奔走的士兵,听说陛下就要出兵了,已经下令各军集结,如果定时不到的,都要处死!”
“机会终于到了!”坂合部磐锹与守君大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原来中大兄的军队主要由近江周围的土豪组成,在他控制飞鸟京的这段时间里,这些土豪们都以拥立天皇的有功之臣自居,派出手下四出抢掠,把抢来的财物运回故乡,而中大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坂合部磐锹与守君大石的密谋能够拉来这么多参与者的原因。当然,守君大石和坂合部磐锹也不会傻到直接跳出来和中大兄手下那几万人硬碰硬,等到中大兄带着大军离开飞鸟京,再从背后捅刀子不香吗?
“来人!”坂合部磐锹正要下令,却被守君大石拦住了:“先不急,这么长时间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先耐心等待为上!”
“不错!”坂合部磐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葛城和琦玉交上手我们再起事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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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神天皇陵。
“府君,敌军出动了!”曹文宗道。
“终于来了!”王文佐丢下手中的铁镐,拍掉手上的泥土:“有多少人马?”
“具体多少还不能确定,不过依照斥候所说,敌军行列的长度超过了五里,最少也有两万人!”
“这么多?中大兄是打算和我们拼死一搏了!”王文佐笑道:“传令下去,吹动号角,让士兵们休息,晚上杀牛,犒赏三军!”
“遵命!”
由于时间有限的缘故,王文佐对应神天皇陵的长围并没有完工,只完成了东面,西面和南面都只完成了一道壕沟,北面朝着大和川,就没有工事。王文佐将自己的军队放在东面的两道壕沟之间的空地,然后分别在西面和南面只布置了少量士兵警戒,然后让士兵们进食休息,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中大兄的军队是在
就好像两个正在靠近的重量级拳击手一样,双方都没有一开始就使用有力的后手重拳,而是不断用前手刺拳试探对手,试图寻找敌人的破绽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今天早上,物部连熊在西边打了一仗!斩首三十二级,俘虏了六人;我方死了十七人,伤了四十三人!只可惜后来敌人的援兵到了,不然可以把那股敌军全部消灭!”崔弘度道。
“在哪里打的?”王文佐问道。
“大碍在这个位置!”崔弘度看了会地图,最后在地图上点了点。
“这里!”王文佐皱起了眉头:“中大兄这是想把战线拉长呀,这样才能发挥他手下人数的优势!”
“是呀!这家伙很老成!”
王文佐没有说话,地图上稀稀拉拉的放着数十个黑色的围棋子,每个围棋子都代表这一次规模大小不一的遭遇战,而棋子的分布从东向西越来越稀疏,显然这是中大兄在不断试探,寻找可以打通包围,向丘顶输送生力军的机会。
“坟丘上的贼军呢?”
“还是老样子,半死不活的样子!”崔弘度答道。
“他们还真能撑,也不怕渴死!”王文佐冷笑道,原来应神天皇陵墓虽然距离大和川不远,但陵墓顶部只有一口水井,主要用水依靠一条地下汲水道,结果王文佐包围之后很快就切断了这条水道,丘顶上的两千人就依靠那口水井,饮用水都不够,更不要说煮饭了。结果就是在包围后的
“对了,方才沙吒相如向我献策,我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哦?什么计策?”
“他说中大兄往坟丘顶输送援兵是想里应外合击败我们,但现在丘顶的水道已经断了,冲进来的人越多,死的越惨,索性设个圈套,让贼兵多冲进来些人,渴死他们!”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王文佐思忖了半响之后,笑道:“只不过要具体操作下来要仔细斟酌,须得备好后手。丘顶毕竟是高处,如果上头有个三四千人冲下来,前后受敌,很可能一败涂地!”
“沙吒相如说他去过那上头,绕一圈也就几百步,真放四千人在上头,都人踩人了,根本没法打仗!”
“若是如此,那就最依照他说的做!”王文佐冷声道:“一直这么相持下去也不是个事,须得用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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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兄大本营。
“陛下,今天我们的人在战场上遇到物部连熊了!”副将低声道。
“哦?你确认是他?”中大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