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胎的费用以及后续疗养费用，都由程煜出。
她不打胎怎么办呢？把孩子生下来，程煜态度那么坚决，她也只能做单亲妈妈，单亲妈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
流产那天，程煜陪着去了。
原因是，徐梅梅在这个城市没一个朋友。
最近几天，她都没和程煜说话，两人一个在房间睡，一个在客厅沙发，程煜尝试跟她说话，她不理。
预约的医院是很有名的一个妇产医院，那天陆冷惜也去换了纱布，医院里，何锦昊给她扯下纱布，看到里面的伤口，简直是触目惊心。
何锦昊皱眉，给她上药，说：“你注意一点，这很可能会留疤。”
她笑的无所谓：“没关系。”
本来就会留疤，会是她心里永远都无法根除掉的疤。
何锦昊看着满脸枯槁的她，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脸，说：“惜惜，我说过，你跟他在一起，会受伤的。”
陆冷惜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得掉。
会受伤的。
当初她说过，只要她和程煜会有结果，这所有的苦痛都会变成勋章。
可是，真的好痛。
但说她犯贱吗？她一点都不后悔跟程煜在一起，或许是，跟程煜在一起的时候，太幸福了，能让她忘掉所有的苦痛，忽略所有的磨难。
就像有的人明明知道对芒果过敏，却还是喜欢吃芒果，有的人手上有倒刺，明明可以用指甲剪，却非要用手去撕，从疼痛中获得快感。
陆冷惜就是这样，为了快感，可以忍受疼痛。
外卖到了，何锦昊把饭盒打开，陆冷惜的手已经慢慢可以自己拿东西，他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闻到肉蟹煲的味道，她立刻难受的干呕了几声。
何锦昊放下手中筷子，扶着她，拍着她背，问：“怎么了？”
她还是在干呕，何锦昊拿来垃圾桶和热水，陆冷惜说：“菜拿远一点，我闻不了这个味儿。”
何锦昊把饭菜推远，陆冷惜喝了好几口水，胃里才舒服一点，可还是闻不了这个味道。
她躺在沙发上，脸色极差，何锦昊问：“你这个月例假来了没？”
陆冷惜立刻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接下来，何锦昊给她抽血，就在他的办公室完成的这些操作，拿着她的血样本送去了检验科。
也因为何锦昊的原因，三个小时后就拿到了结果。
何锦昊看着检查结果，跟她说：“你怀孕了。”
陆冷惜不敢相信，拿过单子看，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她拿着单子哭了好久。
是意外吗？今天徐梅梅去流产，而她正好怀上。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觉得是那么的讽刺。
她曾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在这一刻来到这个这个世上，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何锦昊立马安排了全套的检查，B超结果上显示，早孕，5-6周。
一个多月了。
最近程煜说他想要孩子，两人一直都没措施，怀孕是可能的。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上。
看着B超上面的图片，她已经泪流满面。
还是何锦昊的办公室，在检查的那几个小时里，他已经让人买了一堆的营养品放在她面前，很认真的跟她说：“你这几天情绪不好，这对胎儿发育的影响很大，你上次手脚受伤没有用麻醉，算是保住了孩子。”
对啊，为什么没有用麻醉呢？
为什么不用麻醉呢？这样的话，就不用纠结了。
为什么，要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何锦昊正在给她冲燕麦片，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孩子父亲。
刚才检查的时候，何锦昊很紧张，陆冷惜也紧张，往肚脐附近涂碘伏，用机器扫描着里面，陆冷惜一直在看，看里面的小人儿。
何锦昊握住她的手，一直在说，脸上挺高兴：“惜惜你看，这是你孩子。”
然而呢，孩子的父亲，现在在某妇产医院陪另一个女的打胎。
陆冷惜说：“这孩子我不要。”
他手顿了一下，放下手中麦片，走到她身边：“你说什么傻话？”
陆冷惜说：“帮我预约一下手术，越快越好。”
“你知不知道打胎对女孩的身体影响有多大？”何锦昊坐到她身边：“你和程煜可能有矛盾，但孩子是无辜的，而且你年龄已经不小了，打胎非常伤身体。”
陆冷惜激动：“他根本就不无辜！”
这个孩子不是无辜的。
前脚他跟别的女人怀孕打掉，后脚她就怀孕，是在告诉她，程煜和徐梅梅的孩子，投胎到了她肚子里吗？
“今天…程煜和徐梅梅在别的医院做流产…”她崩不住了，开始哭，整个身子都在抖：“程煜他和徐梅梅在一起过。”
她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这事，一是觉得她嫌丢人，二试不想在外人面前说程煜的不是。
但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就像你吃了一只臭苍蝇，必须要把她咽下去，还不能说恶心。
何锦昊皱眉，她哭的越来越激烈，趴在何锦昊肩膀上哭的撕心裂肺，捏着他手，祈求着：“锦昊，你帮帮我，这个孩子我不能要，我恶心。”
何锦昊闭了闭眼，伸出胳膊揽住她：“我帮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
第二天躺在手术台上时，当腿被高高架起时，她想过喊停下，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留下这个孩子。
她永远也忘记不了，大灯照着自己，几个医生拿着器械在她身体里搅动的样子。
她哭了，做手术的时候，眼泪一直往下流，哭程煜，哭自己，也哭孩子，或许，也哭了徐梅梅。
有护士给她擦泪。
医生说结束的时候，她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坐起来，看着盘子里她和程煜未成形的孩子，那一刻，她竟然有一丝的轻松。
陆冷惜扶着墙出来，嘴唇发白，脸上全是汗，何锦昊上前扶住她，身体有些抖动，心疼的喊了声：“惜惜。”
随后将她打横抱起。
她靠在他肩膀处，呼吸薄弱，好像风一刮就能吹散，她气若游丝的说着：“送我回家。”
何锦昊开车把她送到楼下，要把她送上去，陆冷惜拒绝。
这一点，他没让步，打开车门抱着她一路电梯到门口。
“你走吧。”
何锦昊看着她，心疼她的倔强，却又无奈。
他问：“你们俩这样，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他说：“你知道的，惜惜，我在等你。”
她悲怆的笑笑，眼里有说不出的凉：“如果我能跟你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你值得更好的。”
程煜在家里听到声音，开了门，看见两人站在门口，陆冷惜跟何锦昊说：“你走吧，我回家了。”
何锦昊看着程煜，眼睛里有不屑，有愤怒，冷漠的说了一声：“好好照顾她。”
陆冷惜进了家门，履步维艰的走到客厅。
程煜皱着眉，跟上她，声音忧虑：“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
她躺在沙发上，觉得好冷，浑身都在出冷汗，可明明现在是夏天。
她拿着毯子盖住自己，嘲弄的笑笑：“担心我什么，我又不会跟别的男人睡。”
他瞬间哑了嗓子，努了努嘴，声音苍凉：“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你想不开。”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问：“徐梅梅的孩子打掉了吗？”
“嗯。”他不知道是跪在地毯上还是坐在地毯上，反正与躺在沙发上陆冷惜视线平齐，轻声说道：“现在在医院，找了专门的人护理，我给了她一笔钱，签订了协议，这个事算过去了。”
好一句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被他说的，这件事好像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知道我昨天去哪儿了吗？”
他摇头。
“我怀孕了。”
他喜出望外，兴奋的声音就算是陆冷惜没看他，也听的出来他的兴奋：“真的？小惜你-”
她没管他的话，自顾自的笑笑：“但打掉了。”
“今天打的，孩子六周，取出来的时候比黄豆大了点。”她自言自语：“应该没有你和徐梅梅的孩子大吧。”
程煜不敢相信，身体都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说什么？”
陆冷惜像魔怔了一样，看着天花板，嘴角淡淡扯着：“应该和徐梅梅一起去做，我们俩为同一个男人流产，说不定看到盘子里的‘孩子’，还能比一比大小，没准还能一笑泯恩仇，成了好朋友。”
程煜眼睛里泛出血丝，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卡在嗓子里。
他哭了，手摸着她脸，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小惜，那是我们的孩子。”
陆冷惜摇头：“不，不是，那是你和徐梅梅的，老天都想让你留下你和徐梅梅的孩子，又转回了我的肚子里。”
那天夜里，两人都没有睡觉，陆冷惜躺在沙发上，程煜坐在地毯上，两人不说话，却不眠不休。
早上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却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两人的状态从今天开始，彻底变了。
程煜请了假在家照顾陆冷惜，做好吃的，哄着她，可陆冷惜再也不会笑了。
不管程煜对她多好，她的脸上再也恢复不了以前的光彩。
父母打电话来，说算好了日子，婚礼在腊月十九举行。
陆冷惜淡淡回复道：“婚礼，先延期吧。”
陆父陆母惊讶：“你在胡说什么？”
“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父母着急了：“你年龄不小了，跟程煜也这么多年了，不结婚干嘛呢？”
“我和他商量过了，先不结。”
挂了电话，程煜坐在旁边，眼神黯淡，陆冷惜说：“跟你爸妈说吧。”
他低着头，悲切的喊了句：“小惜。”
他不想婚礼延期。
“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眼神带着期盼，轻声问道：“只是延期，我们之后还会结婚的对不对？”
陆冷惜不肯说话，程煜低着头，拿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说着婚礼延期的事情。
电话那边他妈问：“是不是小惜不愿意嫁你了？”
程煜：“是我的问题。”
养身体花了三天，陆冷惜就去上班了。
程煜也去上班。
但两个人的感情，怎么都回不到从前，两个人过着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生活。
程煜很照顾她的情绪，每天下班都特别早回家，还会给她做饭，给她放洗澡水，每天取悦她，但陆冷惜，就是没办法再跟他回到以前的样子。
过年又回到家里了，程煜下来机场就牵住陆冷惜的手，陆冷惜反射性的收回来，程煜说：“父母在。”
陆冷惜看到双方父母站在那里期盼的眼神，手指弯曲，没松开。
见到孩子总是开心的，双方父母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程煜妈妈在抱怨：“我们喜帖都出去了，怎么说不结婚就不结婚？”
陆冷惜一直低头吃着饭，不肯多说话。
程煜顿了顿，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们俩商量过了，现在工作忙，等两年再结婚。”
“可你们俩开年了就32了。”程煜妈妈着急：“可以要孩子了，太晚不容易怀上的。”
陆冷惜手中的勺子‘嘭’一声。
勺子摔到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所有人注意力看过来。
陆冷惜楞了楞，弯腰准备去捡，程煜拦住：“再让服务员拿一个，别伤了手。”
她咽了咽嗓子，提起孩子，她到现在都没办法平静。
程煜跟他妈说：“我不想要孩子。”
吃完饭，各回各家，陆冷惜回到自己房间，妈妈敲门，走进来问陆冷惜：“你是不是跟小煜闹矛盾了，今年感觉你们俩状态不太对。”
陆冷惜想了想，摇头。
“那怎么回事儿啊？”
陆冷惜苦涩笑笑：“就是觉得在一起那么久了，挺累的，结婚不结婚也没那么重要了。”
母亲：“人都是要经历这一阶段的，我跟你爸结婚十年那会儿，天天都想离婚，但是走到最后，就是相濡以沫。”
可她和程煜，还能相濡以沫吗？
回到帝都，又是新的一年，那时购买的房子已经交房，有天程煜跟陆冷惜去看房子，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但陆冷惜至今记得，两人来买房子时，当时激动的两个人都说不好话了，那种两个从四线城市走出来的草根凭一己之力在帝都扎根的兴奋，来买房子还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生怕销售看不起他们。
签购房合同那天，程煜夜里抱着她亲了好久，喊：老婆，我们有家了。
可现在，看到两人一步步打拼买下的毛坯房，却想象不到两人搬进来的幸福生活，脑中全是那段挤在出租屋里幸福甜蜜的日子。
年少时的爱会怎么走成现在这个地步。
把一份份鲜活充满激情的爱，变成了乏味的利器。
只会回忆甜蜜的过去，但再也无法憧憬美好的未来。
或许几年前的租房日子，已经是两人最幸福的时光了。
两人去了毛坯房，程煜说：“小惜，这个房间当我们的主卧，另一个房间我们装修成书房好不好？”
书房？
当时说好，另一个房间是给两个人的孩子住的，她想起程煜说过的一句，两人不想要孩子。
倘若没有发生那些事，那个孩子没有流掉，陆冷惜现在一定是个大胖子，顶着六个月的肚子，每天在家指使程煜做家务，给她弄好吃的，程煜会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孩子的胎动，两人会像所有情侣一样，拍大肚子写真。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变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改成书房，不要孩子了。
陆冷惜没有点头，程煜跟她说着房子装修规划，陆冷惜心里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做好护肤，陆冷惜躺在床上背对着卧室的门刷微博，程煜也像往常一样进了被窝，两个人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半年。
但今天，程煜突然从后面搂住她，手摸上她的柔软，陆冷惜身体一惊，手机掉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