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在我睡觉之前联系我,我就不生气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有老师来给他们发饭卡,然后带他们参观学校,顺便分班。
坪石坝小学有六个年级,但一共只有八个班。一个班上六七十个学生,多得甚至有八十多个,都是就已经开始住校。
乔南他们去各个教室参观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间,不少孩子们挤在走廊上好奇地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像夏日里的鸟雀。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他们也大致了解了学校的情况。
因为坪石坝太过偏远,经济落后,但凡是家庭条件好些的都把孩子送出去读书了,留下来的都是家里条件比较差的留守儿童,有些家庭为了多一个劳动力,甚至九年义务教育都上不完,就已经让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了。
低年级的学生年纪小干不了什么活儿,家里还愿意往学校送;但到了五六年级,学生年纪大了能做事了,不少就不愿意往学校送了,有的年份甚至连一个班的生源都凑不齐。
老师就更不用说,支教老师倒是每年都来,但根本留不住,老师年年招但年年缺,只有四五个年纪大了的本地老师是常驻。像乔南他们这样短期支教的非师范专业学生,在其他地方可能只能做个实习生给正课老师打打下手积攒经验。
但到了坪石坝小学,经过三天的培训之后,直接就赶鸭子上架了。
乔南分到了五年级一班。
实际上五年级就只有一个班,一共就三十多个学生,班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男老师,瘦高个,态度不算热情,但还算负责地给乔南指导。
“以后这边就是你的办公桌,以前其他老师留下来的备课本都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你备课时可以参考一下。”
所谓的办公桌也就是一张不到一米长木桌,陈旧桌面布满划痕,上面除了堆放的教科书,就只有一台看起来上了年头的电脑。
乔南道过谢,坐下认真看备课本。
乔南没什么教学经验,但他学习能力强,备课又认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教学模式,从磕磕绊绊过渡到流畅从容。
因为老师不够,他一个人就要负责教英语、品德与社会,以及艺术三门课程。
坪石坝小学师资力量有限,受老师能力水平限制,类似艺术、科学的课程,学生们大多是自习或者自由活动。
但乔南正好专业对口,他思索一番后去县里的书店自费买了几箱A4纸和铅笔、颜料等文具,后面再上艺术课时,就开始教学生们画画。
他脾气好,又会画画,很快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成了学生们最受欢迎的老师。
这天乔南下课回办公室时,遇见了六年级的张老师,对方见他提着塑料小桶,衣服上沾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揶揄道:“小乔老师下课了?你这衣服弄成这样还能穿吗?听说好几千一件呢,你这一件衣服就顶我们两三个月工资了,就是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的。”
张老师之前对他一直很照顾,现在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语气多少透露出一丝酸意,态度也有些不自然。
乔南愣了下:“您听谁说的?”
张老师打了个哈哈:“这个标我认得,都说贵得很。”
衣服是出发前随便收拾的,之前张老师也不是见过他穿,但今天却忽然提起来,显然是听说了什么。
乔南抿了下唇,摇头笑道:“哪有那么贵,淘宝一百块三件。真要那么贵我哪能穿着这么造。”
听他这么说,张老师神色缓和下来:“我就说,你看着也不是那样铺张浪费的人。”
和张老师别过,乔南把画笔洗干净晾好,才回了宿舍。
他把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换了件干净T恤,端着小盆去厕所洗衣服。
没想到尤书航也在。
对方看见他,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往右边的水龙头挪过去,和他拉开距离。
从来第一天在火车上,尤书航对他一直阴阳怪气。
乔南心里有了数,故意走到他旁边的水龙头,接了水认真搓洗衣服上的污渍。
尤书航见状没忍住道:“大少爷不应该穿一件丢一件吗?怎么还亲自洗衣服啊?”
乔南侧脸看他,眼里不见怒意,反问:“我不洗你帮我洗吗?”
尤书航一噎,随即更加尖锐道:“嗤,在这里可没人把你当大少爷伺候。”
“对啊,这里没人把我当大少爷,也就你整天大少爷长大少爷短。”乔南认真看着他:“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尤书航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们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攀比家世的。既然要教书育人,就先摆正自己的心态。连自己都教不好,还怎么教学生,你说是不是?”
乔南平静地凝视着他。
他越是平静,尤书航脸越涨红。
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尤书航端着还没洗干净的衣服落荒而逃。
乔南继续洗衣服。
衣服上颜料不太好洗,他搓了半天才洗干净。
把衣服晾好后,他便背着画架画板去学校周边写生。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但南方夏日白天长,六点多的天还亮如白昼,县城边缘是辽阔的田野,在田野和天空的交界处,橘红色晚霞铺开,极致绚烂。
乔南的画技已经纯熟,他现在已经不用起形打底,一层层的油彩铺上去,辽阔的田野。芬芳的果树、艳丽的晚霞便被他截取进了画卷里。
最后一笔落下时,田野间多了个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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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笔头戳了下看不见面孔的身影,小声说:“要是你在我睡觉之前联系我,我就不生气了。”
来东照时他故意没有告诉裴叙。
但他并没有隐藏行踪,微博上一直都有更新状态。
裴叙这一个半月里每天都会给他发微信,不过乔南之前还在生气,对他有点爱答不理。
结果就是裴叙已经有三天没给他发消息了。
乔南有点不高兴,这放弃得也太轻易了!
他将新作品拍了照发了微博,便收拾了画板,踩着晚霞余晖往宿舍走。
裴叙昼夜不休加班了一个星期。
“手续都办完了?”
赵博将文件交给他:“都已经公证了。”
裴叙随便翻了翻,将之放进牛皮纸袋里,又将机票和证件取出来:“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赵博应下,同他一起下楼,开车送他去机场。
裴叙第一站目的地是燕京。
乔世安下班回来看见客厅坐着的人时,还带着点笑的脸立刻沉下来。从前万般欣赏器重的人,现在看起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你来干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欢迎,但裴叙还是礼貌地问好:“之前有些程序没走完,我就没有提。现在都已经公证过了,叔叔阿姨这段时间应该也考虑过我和乔南的这段关系,我想让你们看看我的决心。”他将随身携带的文件袋推出去。
乔世安皱眉看了一眼纸袋,没有接。
倒是周若迟疑片刻,还是将之拿了过来。
看清楚文件内容后,她露出惊诧之色:“你什么时候办的?”
“就在和你们坦白的那一天。”
乔世安见她神色有异,将文件接过去翻看,片刻后他冷笑一声:“你就是搭上全副身家又怎么样?我就这一个儿子,以后整个乔氏都是他的。”
“但不会有人会比我更爱他。”裴叙神色笃定。
乔世安瞪着他,这次却没有反驳。
他手上拿的是裴叙的全部资产以及大半个叙南科技,这其中的价值乔南未必清楚,但他却再清楚不过。
作为商人,他也更清楚一手创立的公司对于创立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现在想来,「叙南」这个名字,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昭示了裴叙的野心,只是他们太放心裴叙,从来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同意。”乔世安将文件扔回桌上,起身上楼。
裴叙神色未变,乔世安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目光转向周若,道:“南南在东照已经待了一个半月了,他还生我的气,消息也不怎么回,我打听过那边的情况,条件很艰苦,比贵北凤溪村还要差些。”
周若果然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裴叙又说:“我定了下午去东照的机票。”
周若抬眼看他,眼眸微微眯起:“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觉得应该让您知道。”裴叙说将文件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里:“这些东西就麻烦您先替南南保管吧。”
他说完便站起身朝周若一躬,转身离开。
周若神色复杂,最后也没有阻止他。
从别墅出来,裴叙嘴角便勾起来。
周若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化了,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接乔南回家。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裴叙点进和乔南的对话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打车去了机场。
乔南背着画板慢吞吞往学校走。
暮色从他身后追赶过来,昼夜分界越过他头顶向前,深沉的蓝将他整个人笼罩住,也模糊了前路。
学校就在不远处,他调出手机的手电筒照明,却注意到学校门口似乎站着个男人。
衬衣西裤,高大挺拔,依稀有些眼熟。
乔南脚步顿了顿,心跳也跟着变快了。
那身影有点像裴叙,但理智又知道裴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望,想着说不定裴叙真的来了呢。
乔南心里期盼着是他,又怕是不是他,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只是手机举得更高些,试图将夜色中模糊的身影看清楚。
在校门口等待的裴叙看见他的身影,迎着灯光看过去,笑着叫了他一声:“南南。”
作者有话说:
南南:我一点都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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