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要搬出去啊?”
乔南看着来来回回搬运行李箱的助理,挤到裴叙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公司离家里又不远,为什么非要出去住?你搬出去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别搬好不好?”他熟练地抱住裴叙,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撒娇地蹭了蹭。
裴叙比他大四岁,又一向宠他,平时只要他撒撒娇卖卖乖,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乔南理所当然以为这次也一样。
“住在公司更方便点,我会经常回来。”
但这次裴叙却出乎意料的坚定。他将乔南从身上撕下来,手掌习惯性想要落在他头顶揉一揉,却在将要触碰到时想到什么,克制地顿住,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不要小孩子脾气。”
但乔南要是有这么听话,他就不是乔南了。
眼见撒娇是不成了,他干脆开始撒泼耍赖。他猛地扑到裴叙身上,八爪鱼一样死死将人缠住,撒泼道:“我不管,你不许搬出去!”
裴叙虽然不是他亲哥,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有怎么分开过,就是他亲生的爹妈也没有裴叙亲。
乔南只是想想和裴叙分开、一个人住的日子就已经开始难受了,越发用力地抱紧他:“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仗着裴叙看不到,他还故意用力吸了吸鼻子。
可委屈。
“我怎么会不管你?”裴叙无奈叹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非要搬出去?”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为什么非要搬出去?
裴叙神色复杂。
紧紧抱着他的乔南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更不知道他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锁住心里的野兽,强迫自己放开手,不去抱他。
乔南想要的是一个宠爱他的哥哥。
但裴叙却已经不想再做他的哥哥。
裴叙闭了下眼,将翻滚的念头关回去,克制地轻按他的后脑,手指穿过柔软蓬松的发丝,带着浓烈的安抚意味:“南南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粘人。我们总会有分开的时候。”
他会恋爱,结婚,生子。
走上一条幸福平稳的康庄大道。
而不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被拖入阴暗的窄巷。
但这些乔南都不知道,他只是本能不愿意和裴叙分开,闻言急急反驳道:“谁说非要分开?”他嘴巴撅得快能挂油壶:“家里这么大,就算以后我们都结婚了,也住得下。”
裴叙听不得这样的设想,脸色变了变,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度将乔南从身上撕下来,不容置喙地否决了他的提议:“南南听话。”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了。
一哭二闹都用过了,裴叙还是油盐不进。
乔南习惯了他的有求必应,哪里见过他几次三番的冷脸和拒绝。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乔南也有了脾气,赌气道:“你要是搬出去,我就去住校!”
撂下狠话之后,他气冲冲站起来就往外跑。
助理赵博刚放好行李箱回来,就撞上乔南满脸怒意大步往外走。他扭头看了眼乔南气冲冲的背影,诧异地看向沙发上的裴叙,支支吾吾地询问:“老板,要不要去把小少爷追回来?”
要知道他们老板堪称宠弟狂魔,宠弟弟根本没有底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乔小少爷生气了,老板却无动于衷呢。
不过说起来,别说乔小少爷,就是他也觉得老板忽然要搬家奇怪得很。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的,公司里的事情虽然多,但也远远没有到需要公司总裁住在公司办公的地步。
裴叙看着乔南离开的方向,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
乔南从家里出来,在滨江大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翻着手机通讯录给狐朋狗友打电话:“串儿,喊几个人出来喝酒呗。”
电话那头是他的发小钱川,闻言奇怪道:“你不是说端午你哥在家,还出来喝酒?”
乔南的父母是强强联合,夫妻两人各管各的公司,都是工作狂人,一年到头到处飞,少有在家的时候。乔南六岁之前是被保姆带大的,六岁之后则是被他的养兄裴叙照看着。圈里一众好友都知道,乔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但独独听他哥的话。
比如他哥不喜欢他在外面喝酒鬼混,但凡他哥在家的时候,不管谁组局,那都是约不出来人的。
今天忽然主动组局,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乔南听完之后,“呵”地冷笑一声:“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喝酒不需要裴叙同意。”
他在手机上找了个最近的会所,把定位发到了钱川的微信上:“就这里,你多喊几个人,今晚不醉不归。”
嚯!都连名带姓地叫上了,这兄弟俩是真闹矛盾了?
一看有热闹,钱川立马就来劲儿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喊人,半个小时后到。”
……
半个小时之后,钱川呼朋唤友赶到包厢,就见乔南窝在卡座里,面前的桌上已经开了五六瓶酒,有两个瓶子已经空了。
乔南听见动静,眯起眼逆光看过去——钱川叫来了十几个人,有些他认识,有些则是生面孔。
不过酒局本来就图个热闹,认不认识倒是次要。
“今晚我买单,”他懒洋洋坐直身体,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扣,笑道:“大家不醉不归。”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也毫无瑕疵,眼下又喝了酒,眼神迷离,浅淡红晕从眼尾蔓延到修长的脖颈,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
跟钱川并肩走在一起的男人目光落在乔南脸上,眉头微挑,低声询问道:“他就是乔世安的儿子?”
钱川点点头,见他满是兴味之色,提醒道:“乔南可不在外面乱搞,你别打他的主意。”见对方似乎仍然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又小声嘀咕一句:“乔南还真是个祸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说着他抢在对方前面,挤到了乔南旁边坐下,哥俩好地搭住乔南的肩膀:“来,给知心哥哥说说,这是怎么了,和你哥吵架了?”他又自问自答道:“这不应该啊?就裴叙惯着你那个劲儿,他还能和你吵架?”
越说越觉得这不可能,钱川道:“你又闹什么脾气呢?”
乔南一听就炸了,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明明是裴叙闹脾气。”他又气又难受又委屈,在酒精的熏蒸下情绪被放大,连眼眶都红了:“他要从家里搬出去。”
钱川被他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本来想说裴叙都自己开公司了,从乔家搬出去也正常,又不是搬出去就不做兄弟了,这有什么的?
但他见乔南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顿时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顺毛捋道:“啊对对对,你哥怎么能这样呢?这也太过分了!”
谁知道乔南一听又不乐意了,瞪着他道:“我哥怎么样了?”
钱川:“……”
他就不该嘴贱,老实做个哑巴多好。
乔南又喝了一口酒,酒入愁肠,情绪更加汹涌,他垂着头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你说我哥是不是烦我了啊?”
“不能吧?”别说乔南,就是钱川也不信。
要说早些年他们这些人见裴叙这么惯着乔南有求必应的,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暗暗揣测过裴叙是不是打着乔家的主意,故意想把乔南养废了。
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裴叙态度一如既往,有时候他们这些发小都觉得乔小少爷这个折腾劲儿,也就裴叙能受得了。
而且这一圈知根知底的发小里,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不学无术。
结果高二那年,乔小少爷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忽然说以后想画画,还要考排名相当靠前的南江美院,放下大话说要让他哥给他补习文化课。
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口嗨,谁知道高考成绩出来后,他竟然真的考上了。
那时候乔小少爷相当高调且骄傲地炫耀,这几百分都是他哥用一个个晚上给他补课补起来的。
裴叙本来就比乔南大几岁,又跳过级。乔南高二的时候,裴叙都已经研三要毕业了,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还能每天晚上抽时间给他补课,就是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这样。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对乔南就都只有羡慕的了。
毕竟他们家爹妈都只有往家里领私生子的份儿,谁家能像乔家爹妈一样,往家里领个养子回来,供祖宗一样把乔小少爷给供着。
钱川理智地分析了一波:“我觉得可能就是太忙了,在公司住会方便一点。我听我姐说,你哥那个公司技术特别牛逼,扩张速度特别快,要不是我们家没涉及无人机相关的产业,都想掺一脚结个善缘了。”
“我哥当然厉害。”乔南打了个酒嗝:“但家里离公司又不远,干嘛非要搬出去?本来我们就没多少时间相处了。”
钱川简直对这个哥宝无语了,只能敷衍道:“他不忙的时候不就回家了么。”
“那不一样。”乔南闷闷喝了一口酒,喃喃重复道:“那不一样的。”
*
“南南回家了吗?”
晚上十一点四十,裴叙看着没有回信的微信界面,还是忍不住给管家王叔打了个电话。
“还没回呢。”王叔白天不在家里,并不知道兄弟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乔南贪玩:“刚才钱二少打了电话过来,说小少爷喝醉了酒,今晚就不回家了,直接在会所休息。”
裴叙皱了眉,问清是哪个会所之后,便拿了车钥匙下楼。
会所离乔家不算远,就在滨江大道上。裴叙开车赶过去时,已经过了零点。
钱川是酒吧会所的常客,裴叙报了钱川的名字,顺利被服务员引到包厢。
门刚一推开,五光十色的射灯闪烁着铺开,里面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裴叙迈步进去,脸色更沉了一些。
他出门前还在处理工作,白天的西装还没换下来,过于正式商务的穿着,与声色靡靡的会所格格不入。
里面疯玩的人注意他的到来,都歇了玩乐,好奇地看向他。还有喝多了醉鬼吹着口哨胆大邀请:“帅哥,要不要一起玩?”
裴叙没有理会,目光快速逡巡,找到了窝在卡座里醉醺醺的乔南。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对裴叙的到来都没了反应,整个人混混沌沌蜷缩在卡座里,胸.前衣料被酒液浸湿了一块,领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露出染了薄红胸膛和小半锁骨。
裴叙的目光在凸起的锁骨上凝了两秒,上前去抱他。
斜刺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他的动作:“你是谁?”
裴叙动作一顿,侧脸对上了对方目光——
没见过的生面孔,不是乔南一个圈子里的。
他缓缓直起身体,镜片后的眉目染上了戾色,即便有眼镜遮挡缓和,仍然透露出明显的不友善。但他却并未直接与对方交流,而是对过来的钱川道:“我先接南南回家了。”
说完,重新将乔南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钱川推了一把:“那是乔南他哥,秦烽你可行行好,少打歪主意。”
秦烽这才不得不打住,回味着对方刚才的言语动作,撇了撇嘴:“又不是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