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看着面前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上次卸下心防后,依靠他就变成了毫无负担的事,她用脸颊贴着他手心蹭了蹭,笑着说:“好。”
指腹下的皮肤冰凉,晏凌白轻叹口气,将人搂紧,伞面完全倾斜在小姑娘那边:“走了,先回去。”
雨势依然不见小,风也凉又冷,不过简一心里却暖和熨贴,她迈过小水坑,好奇地问:“哥哥,你从哪里找的伞?”
“隔壁方婆婆家的,她刚才来给你送蜂蜜。”
以往跟着父母都是匆匆回来,来不及去看望周围那些熟悉的人,没想到方婆婆居然还记得她喜欢吃蜂蜜。
简一抱紧怀中的虾饺面:“那我们一会儿去谢谢她。”
“好。”
老房子离这里不远,屋内开着空调,驱散了外面的寒意,简一把两人打湿的外套放在空调附近吹干。
吃完虾饺面,简一和晏凌白一起去隔壁看望了方婆婆,雨停之后就离开回酒店了。
第二天,简一和晏凌白买了一大束白玉兰去了墓园。
穿过长长的台阶,简一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笑脸,将白玉兰放在墓碑前,她抬手摸了摸照片,在心里说,外婆,一一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放心吧。
......
回到京市没两天,一中就开学了。
“谁把历史选择题给我抄抄?!”
“政治大题你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字!!!”
“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后悔自己报文科啊啊啊啊!”
教室里闹哄哄,各科卷子传来传去,简一背着书包刚进教室,就被乐夏一把摁在了座位上,抢过她的书包,嘴里念叨着:“数学和英语的卷子呢......”
简一:“......”
“在夹层的文件夹里。”她提醒。
乐夏立刻抽出来,抱着简一的书包就开始奋笔疾书。
简一嘴角抽搐了下,拿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整理桌面,没过一会儿,她剩余几科的卷子也都被前后左右的同学借走了。
乐夏抄完卷子上的选择题,扔了笔,吐出一口气,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大功告成!”
“恭喜。”简一不咸不淡地开口,她手里捧着保温杯,里面是用方婆婆送的蜂蜜做出来的蜂蜜柚子茶。
乐夏喝了口水,趁着老师没来,开始和简一吐槽过年逛亲戚发生的无语的事。
“......我都服了,大过年的居然让我教他们家小孩做作业!我自己的作业都不想做,我还教别人?难道我身上有那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气质?”
简一噗呲笑出声。
她背靠着窗户,光影落在她身上,连头发都泛着淡淡的浅金色,白皙的皮肤被照得剔透,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细光,鲜活明丽。
乐夏盯着简一看了会儿,突然道:“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变了呢。”
“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简一捧着脸羞涩地说。
乐夏:“.......”
乐夏又凑近了些打量,沉思了会儿:“觉得你好像比以前更开心了,眼睛也更亮了......”
顿了顿,她努力搜刮词汇来比喻:“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曾经简一笑着的时候,虽然瞧着也挺高兴的,但眼里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惆怅和忧愁,像是被枷锁困住了,压抑感时不时流露出来。
可是现在,她眼里笑意明亮,一改以往的冷凝沉重,整个人轻松又惬意。
蜂蜜柚子茶酸酸甜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简一抱着保温杯慢悠悠喝了口,歪头思考了下:“眼睛会发光?那是猫头鹰吧。”
乐夏:“......”
这天儿没法聊了。
此时班主任从后门走进来,班级里一瞬间安静,简一和乐夏匆匆坐正,拿出书来复习。
......
晚上放学,简一在校门口和乐夏道别,转头看向等在树下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应该刚从公司回来,里面还穿着西服,眉梢低垂正在打电话,瘦长手指勾住领带扯了扯,五官冷淡且肆意。
人群来往,背后的长街车流不息,霓虹灯与车尾灯交相呼应,他就那么散漫地站在哪里。
从杭市回来后她一直住在郗园,今天也是从郗园那边直接来的学校,和晏凌白已经四天没见过了。
简一笑着小跑过去:“哥哥!”
晏凌白听到动静,偏头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便挂了,他走过来,指尖一勾,接过简一的书包,淡笑:“急什么。”
简一仰脸冲他笑,偏圆的眼睛大而明亮,呈现出清凌凌的干净明澈,又乖又甜,惹得晏凌白手痒,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走了,回家。”
两人回家刚打开门,遛个球就扑了上来,简一直接被遛个球的热情撞得后退了几步。
“遛个球,你好重。”
晏凌白扶住她的肩膀,闻言挑了下眉:“不就是你把它喂成这样的?”
低沉的声线落在耳边,简一心虚地揉了揉遛个球的脑袋,闭嘴不说话,站在玄关处换鞋。
换上毛茸茸的米色拖鞋,简一刚想进去,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玄关处最初摆着油画的地方变成了照片墙,除了晏凌白和林芙、晏颂江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遛个球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她在成人礼拍的单人照、和林芙他们的合照、她和晏凌白的合照,甚至还有之前在郗园看到的那张她和晏凌白小时候的合影。
简一脸上闪过惊讶之色,站在原地不动,回头看向晏凌白:“这些是......”
“来自林芙女士的倾情赞助。”晏凌白眉梢微抬,漫不经心地笑:“喜欢么?”
简一凑近了些,脖颈弯成一个很漂亮的弧度,仔细看着那些照片,浅淡的瞳色染着光,嗓音清甜:“特别喜欢!”
晏凌白漆黑的眸里也染上了笑意,倚在柜子边随手抽掉领带,又揪了揪小姑娘的高马尾:“还有其他的,进去看看。”
“什么其他的......”简一好奇地跟着他走进去,话还没说完,倏地顿住。
一楼客厅的大阳台用玻璃墙隔开改造成了花厅,温度恒□□,还有个小花架,上面挂着移植来的紫藤花,花架下还有几盆君子兰和淡紫色的风铃草。
白色秋千椅和舒适的懒人沙发摆在阳台右边,地上铺着一块手工真丝地毯,上面放着一张方形的小茶几。
很像杭市老房子院子里曾经的样子。
简一被这个惊喜砸的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小跑过去,摸摸紫藤花,揪了揪风铃草的叶子,又坐在秋千椅上晃来晃去。
晏凌白双手抱臂斜靠着玻璃门,目光追随着兴高采烈的少女移动,唇角缓缓勾起。
自从在杭市了解到简一的遭遇,他心里就像梗了一根刺,直到在回程的飞机上,他看见之前在老房子拍的那张照片,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
他希望这里可以为简一遮蔽风雨,她可以无拘无束、不受束缚地生活,不用再四处辗转搬来搬去,也不用受人眼色寄人篱下。
他想让简一的脸上能重新出现年少时的笑容。
就像现在这样。
纯真、干净、没有烦恼。
简一晃着秋千,遛个球突然蹿上来,脑袋搁在她的腿上,大尾巴甩了甩,她笑着揉了揉它的头,遛个球舒服地直哼唧撒娇。
瞧着一人一狗相处和谐的样子,晏凌白眸光微动,觉得他们还缺一张合照。
他迈步走过去,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调整好角度,突然开口:“看这里。”
一人一狗同时抬起头,咔嚓一声,照片在此刻定格。
灯光璀璨亮堂,少女眉眼带笑地抱着吐着舌头的金毛看向镜头,清澈的眼神有些散,还透着一丝茫然。
而男人松散悠闲地倚在秋千椅的栏杆上,反而微微侧低着头,下颌线和脖颈线条利落完美,眸光从半垂的眼中落在秋千上的一人一狗上,嘴角噙着浅笑。
冬日的夜里,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惬意,细微的花香在空气中漂浮,月色如水,像是为他们渡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滤镜。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冬去春来,蝉鸣声响起,夏天就来了。
松南公馆里的风铃草仍旧生机勃勃,金毛大狗又胖了一圈,照片墙的合照也越来越多。
一中的银杏树重新长出枝桠,树木渐绿,日历被一张张撕下。
眨眼之间,六月初,高考至。
林芙这几天都住在松南公馆,她坐在床边仔细检查简一的书包,瞧着比简一这个高考生还要紧张。
“涂卡笔、橡皮、备用黑笔......还有准考证,都齐了。”
简一双手搭在膝盖上轻点,乖乖坐在椅子上,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她气色红润,黑发服帖地落在胸前,精致的五官彻底长开,素颜更衬出一股娇感,睡裙下的一截小腿莹白笔直。
晏凌白懒洋洋地倚在桌子前,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看向又重新检查一遍的林芙,轻哂:“您差不多得了,都来回检查半个多小时了。”
林芙瞪他一眼:“你闭嘴。”
晏凌白嘴角轻扯,眼尾勾起一个散漫的弧度,带着些浑不在意,瞧着就要再次开口。
简一眼疾手快地从玻璃罐里拿出一颗草莓味的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
晏凌白:“......”
他垂眼,简一仰头看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轻声解释:“这个新味道很好吃,我想给哥哥尝一尝。”
理由一听就是胡扯,但不妨碍他听着心里舒服,晏凌白哼笑一声,含着糖块,倒是没再开口了。
林芙又仔细检查了两遍,走过来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叉腰在原地转了转:“还有什么呢......
对了,我去让李婶给你热杯牛奶,一会儿喝完就早点休息。”
林芙匆匆离开,卧室内一时就剩简一和晏凌白两个人。
晏凌白侧身拎起玻璃罐看了看,仿佛在找草莓奶糖,白衬衫牵拉出的线条勾勒出男人腰间和手臂的完美弧度。
简一划着椅子凑近了些,揪了揪他的衬衫,见晏凌白看过来,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我要的照片呢?”
临近毕业,班里的同学都开始互相交换一寸照片当作留念,简一心血来潮也想要晏凌白十八岁时的一寸照,他说家里没有,估计在郗园,要回去找一下。
晏凌白挠了挠她的下巴,拿出一张一寸照放到她手心里,言辞间勾着些纵容:“翻了大半个郗园才找到,满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蜡炬成灰泪始干”出自《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李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