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又到周末。

早上傅屿川去公司处理公务。快到十点,他带上网球拍,去球场。

场地内,已经有人在打球。

他略感意外,开门走进去,顾景明刚好身体一歪,与一个球失之交臂。

网球飞出界,他又输了。

见傅屿川进来,简颂收起球拍,看着他,并不打算和他打招呼。

顾景明抹把汗,呼吸明显粗重,走过去和他击掌,无奈低声道:“Allen,我该听你的,她真的很强。”

简颂没听到他们的对话,站在球场另一侧,等他们寒暄完。

傅屿川双臂交叠在胸前,目光在空中与她相接,各自不相让。

顾景明转回身,问她:

“还来吗?”

简颂抿一下唇,冲他笑笑:“你们要打吗?那我先去休息。”

傅屿川却走过去,接替他的位置,球拍拿在手里,等她开球。

顾景明乐得顺其自然,到场地边坐下,打开一瓶矿泉水,观赏他们对局。

简颂牢牢盯住他,眸子里依旧不忿,从口袋掏出一只网球,抛至半空,率先发球。

傅屿川蓄势待发,迈开步子,挥拍迎击。

他的速度快,简颂的反应更快,早已预判准了落点,身手敏捷地反击。

傅屿川握住球拍,每一击都发了狠力。

这个充满胜负欲的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想要赢。

简颂当仁不让,认真对付,想尽办法打败他。

两人皆全心全意的投入。

局面异常胶着,几回合下来,都是平局。

顾景明见状,趁他们回合结束的间隙,走过去打断:

“两位不休息下吗?”

“不用!”

二人异口同声。

谁也没移开视线。

就这样,对战激烈持续,直到下午。

顾景明去外面买了圈冷饮回来,发现球场内终于鸣金收兵。

简颂正喝水,傅屿川用毛巾擦汗,一时难以看出谁胜谁负。

顾景明思忖片刻,晚饭他还想回家解决,也就不打算开口问。

他走过去,主动向傅屿川提出:“我女友这两天来香港,Allen,上次你不是想约饭?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傅屿川耸肩:“没问题。我来安排餐厅?”

他笑笑:“用不着,你知道她的脾气。等她选好餐厅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们。”

这事就这么说定。

冷战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接下来几天,简颂专心练琴,筹备即将到来的演出。

傅屿川倒没再喝醉,最近晚上很早就回家。

他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忌讳地当着简颂的面,将冰箱重新装满啤酒。

简颂一声不吭,当作没看见,对他的挑衅不予理睬。

傅屿川得寸进尺,在沙发上看电视到很晚,故意等她睡着。

简颂睡到一半被人弄醒,迷迷糊糊地睁眼。

再看旁边,傅屿川身后枕着明显多出一倍的枕头,靠在床头,悠闲看书。

简颂怒目而视,咽下这口气,将枕头夺回来,闭眼,继续睡觉。

她绝不让步,他更不会低头,如此状况,一直持续到下个周五。

周五晚上,顾景明发来餐厅地址,约他们在中环碰面。

法国餐馆,临街开放,店面不算大,却很热闹。听说是某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辞职后在这里开店,吸引不少美食家慕名而来。

简颂和傅屿川刚到店门口,顾景明已经等着他们。

店外排起长龙,看来无需预约,随时可以walkin。

见他只身一人,傅屿川有些意外,挑眉:“你女友呢?”

顾景明笑笑:“她在里面,走吧,我们也进去。”

店里摆设讲究,古董在两侧陈列,颇有些维多利亚时期复古式的装潢。

客人很多,桌与桌间距紧凑,服务生稳健地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行。

香港这块地界,寸土寸金,人一多,难免显得挤。傅屿川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洗手间也排了长队。

不出半分钟,他漠然扫视一圈,心里已经给这家餐厅打了个客观公道的分数。

侍者在前面带路,领他们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走到座位上,年轻女孩已经在跟服务生点餐:

“什么?红酒烩鸡只剩最后一份?先上我的!你现在去通知后厨,我一定要点到!”

服务生小跑着去通告,女孩这时抬头,甜甜一笑:

“景明!你们终于来了。”

顾景明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向她介绍:

“这是Allen,你已经见过了。这位是简小姐。”

“您好,我是谢婉。”她向简颂伸出手。

“您好。”简颂和她握手,笑一笑。打过招呼后,她起身去洗手间。

侍应走到桌前,递给每个人菜单。

傅屿川接过菜单,上面大多都是法文,免不了需要侍应花时间阐释菜品。

顾景明一边翻看,不时提出问题,听侍应向他仔细描述。旁边的谢婉坐不住,依偎在他身侧,指着菜单:

“我来帮你!”

手里的菜单被她抽走,顾景明听之任之,毫无怨言,带点宠溺的笑,亲吻她脸颊,任由她熟练地报出菜名:

“前菜要鱼籽酱,还有清蒸黑鳕鱼……甜点当然要尝尝这里的苹果塔!”

谢婉大概是饿了,反复叮嘱侍应快点上菜。几番催促下,顾景明很快点好单,将菜单交还。

再看对面的傅屿川,倒是丝毫不着急。

他姿态悠闲,翘着腿,手里拿着菜单,听旁边的侍应一道道沿着菜单念下去,迟迟不点单。

谢婉怒目而视,他却像和她作对一般,始终不发一词,不紧不慢等对方念完。

服务生念完大半个菜单,简颂回来了。

傅屿川把菜单一合,报出几道菜名。

他明明会说法文!谢婉瞪圆了眼睛。

简颂在他身边落座,见服务生还没走,语气惊讶:

“你们在等我?”

侍者要向她解释法文菜单,简颂见他们都已点好,笑笑说:“不用了,有什么特色菜?我随便吃点就好。”

“没关系,Allen也刚刚才点好单。”顾景明接道。

是吗?简颂怔了下,慢慢点头:“那好吧。”

她要了一份肴鞑靼生牛肉,白松露意大利面,和栗子蛋糕。

傅屿川叫了瓶红酒,又问顾景明要不要来一瓶。

顾景明轻咳一声:“我就不喝了。”

“景明过去从来不喝酒,”谢婉蹙着眉,对面前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好感,“就是你把他带坏的吧。”

这个观点简颂再赞同不过。

而对于她不加掩饰的敌意,傅屿川只笑笑:“我怎么没听说?”

谢婉懒得再理他,两人谁也看不惯谁。

前菜上来,顾景明及时插话:

“不提这个……听说黄小姐明晚请你去她的夜场派对,你已经答应她了?”

“还没有。”傅屿川淡淡说,身旁的空气陡然变得不对劲。很显然,某人生气了。

简颂依旧不看他,只切割着生牛肉,听他们两人聊天。

顾景明接着说:

“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听说陈清荣也收到了邀请,如果不出意外,明晚他也会到场。”

傅屿川的动作明显一顿,面不改色,同他碰杯:“这杯我敬你。”

终于等到了主菜,最后一只红酒烩鸡被端到谢婉面前。陆陆续续的,又上了鳕鱼、意大利面和马赛鱼汤。

简颂边吃边聊,同这位谢小姐十分聊得来。

对方也喜欢音乐,闲暇时常去听音乐会和各种歌剧。更难能可贵的,她喜欢的小提琴家也同样是Joshua。

话题既然是Joshua,内容永远不会闷。

聊到最后,谢婉很开心,向她盛情递出邀请:

“两个月后我过生日,会在上海办生日宴,还请你们赏光。”

“你们”,勉为其难地将傅屿川也捎上。

傅屿川充耳不闻,享用盘中的甜品。

简颂笑笑:

“当然没问题。”

顾景明切好一块苹果塔,送进谢婉盘中,随口问道:“Allen,我记得那时候你不是要出差?”

谢婉轻哼:“那就只有简颂来,到时候我再帮她找个男伴,这样也很好!”

简颂本想推拒,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傅屿川目光侧视,看她一眼,将最后一块蛋清送入口中,淡淡道:“你们去。”

说罢,他拿起外套,从座位上站起身:

“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了。”

看见他离开,谢婉满脸讶异,无法理解。她觉得不可理喻,看看简颂:

“你就这样惯着他?”

简颂瞪着他的背影:“随便他!”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周末。

周六晚上,香港财政司长家的大小姐黄雅韫做东,在江边的私人会所举办夜场派对,受邀的皆是上流人士。

下午,司机在公寓楼下等候。周峥先跑上楼,给傅屿川送文件。

门开了,是简颂开的。

周峥被她挡在门口,斟酌着字句:

“傅先生……在吗?”

“在换衣服。”

他点头,谨慎地陷入缄默。

简颂盯着他,同样只字不发。

两人面对面的沉默。

许久,简颂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在她身后停住。

她当然知道他在等什么。

可凭什么?

明明是他挑起这场战争,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先低头?

她不想再认输。

最终简颂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傅屿川迟到半小时,会所里已经热闹非凡。

黄雅韫的夜场派对,请了CMT的陈清荣,他是CMT的三位联合创始人之一,身份自不用说。

傅屿川的现身,吸引不少目光。黄雅韫没想到他会到场,心花怒放,立刻甩开牌桌上的众人,扑进他怀里:“Allen!”

傅屿川随意和她聊几句,牌桌上的人等不住了:

“黄小姐,都在等你开牌呢。”

说话的正是陈清荣,手里还搂着位脱衣舞女郎。

“不打了!你们就知道欺负我!”黄雅韫嗔怒道,看得出来,她今晚的牌运不怎么好。

傅屿川笑着看她:

“不如我来帮你玩?”

黄雅韫眼睛一亮,满口答应:“好啊好啊!”

他坐到庄家位置上。

场上还剩两位,玩的是德.州扑克,既看运气,也考验心理素质。

傅屿川极少赌博。比起运气,他更偏好有规律可循的对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

他底牌也不看,筹码扔过去,直接加注。

陈清荣大笑两声,手里的牌盖上,摇摇头:“傅先生,你可得悠着点来。”

傅屿川眯起眼睛,同他客气:“哪里。”

他对陈清荣知根知底,今晚的牌局他赢定了。

CMT的三位创始人,他最先挑中陈清荣,不是没有原因。此人爱财,重享乐,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可惜了一身好灵气。要想收购CMT,他无疑是最易收买的那个。

牌局继续进行,他手边的筹码堆得越来越多,陈清荣的气色越来越差。

最后一把,傅屿川翻开底牌,全场骚动。

——皇家同花顺。

看来今晚他被运气眷顾。

黄雅韫在旁边兴奋地欢呼。陈清荣把钱都输光了,不屑地“嘁”了声,甩开怀里的美女,到楼上开支票。

此时已经近午夜,傅屿川看眼手表,站起身,准备回家了。

黄雅韫立刻凑上前,靠在他身边撒娇:

“Allen,今晚别回去了好不好,你帮我赢了这么多钱,我们来喝个通宵!反正我请客!”

傅屿川正要开口,她却不依不饶:

“才刚刚热场呢,该不会是又有人在家等你?已经十点了诶,再说,今天可是周末呢!”

这回傅屿川没说话,眸光飘向不远处,陈清荣正带着支票走下楼。

他的确想和他再聊聊。

想到这里,他思绪一顿,点头答应:“可以。”

“耶!!!”

黄雅韫情绪涨到最高点,扭头大声叫酒保,“这边再多来几瓶酒!快点!给我开最贵的!”

就这样,傅屿川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