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里,有人刚拿出一根烟要点上,座椅被路过的网管拍了拍。
“抽烟出去抽。”
网管是个拥有两条花臂的年轻男人,抽烟的人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了一句什么,站起身走出去。
打完一局,徐渡丢了鼠标,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盖住眼睛小憩。
“手脏,别摸眼睛。”反戴着耳机的廖时叙提醒到。
“你们家每天进门是不是要先消毒?”徐渡嘴上揶揄,手老实地放下来,扶着椅子的扶手,“怎么今天你今天完全不上线?不打游戏你来网吧干嘛?”
“这里气氛好。”
徐渡盯着他看了几秒,笑出声。
“你跟问清还僵着呢?”
“不是僵着,但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好好相处,好像隔着什么。”
“隔着什么?”徐渡一时没明白。
廖时叙没回答。
徐渡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她感觉到什么了?”
他把耳机放下,摇头。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依照问清所说,两个人在学校不走的太近,那些困扰自然就退散。但是,现实似乎不是那样。老师不再提这回事,拿这事开玩笑的同学也很少,但问清在学校里跟他几乎像陌生人一样。
这样的情况,徐渡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他和问清同学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知道她如果不想理谁,可以把人完全当空气,即便是同桌也能忍着一个月不说一个字。
“个子高,学习好,家里有钱,还有写字好看。……你觉得她说的是谁?”他一手撑着桌沿,问得挺严肃。
“她们女生就爱做白日梦,除了高富帅也说不出什么花样,她竟然还说长得帅,要帅的像吴……吴彦祖,净瞎说。”那次在阳台边,徐渡没听明白问清说她的理想型要长得像谁,就记得一个吴什么,但他的知识储备里,长得帅的明星他就认识吴彦祖。
“吴彦祖。”廖时叙重复了一遍,怀疑地指指自己的脸,“我和吴彦祖是一个类型的吗?”
“我也没问她喜欢什么时期的吴彦祖,现在的,还是他演《新警察故事》那时候,风格不一样。”徐渡把话绕着说。其实不管哪个时期的吴彦祖,和廖时叙都不是一个型,廖时叙虽然五官没什么问题,但整体是瘦削文弱的长相。
廖时叙靠回椅子,尴尬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也就是在徐渡面前,他才会有这样的表现,这些话在别人那里绝对说不出来。
他点着鼠标,尽量显得漫不经心地问:“高鸣鹤学习好吗?”
徐渡一愣神,想了想,高鸣鹤经常待画室,上课的时间比普通学生少,成绩好像一般。但是他能做到跑车接送,高一的时候有同学在滨河路看到他开跑车,还是未成年无证驾驶。
经廖时叙这一句话提醒,徐渡突然意识到,问清的这些标准似乎是比照着高鸣鹤来的,除了学习。但学习成绩这种东西,并不唯分数论,高鸣鹤的文化成绩虽然一般,但他是艺术生。按照学校往届学生的高考情况,高鸣鹤在美术生里算成绩很好的。
“其实你也别当真,问清当时跟我也是随便说着玩儿的,你知道站在阳台上有多无聊。”
“我没当真,随便问问。”廖时叙不看他。
徐渡识趣地适可而止,起身去厕所。
廖时叙点开他在音乐网站的个人主页,右上角有他的id,“子夜戌时”。以前他只往主页上传一些自己改编曲子的音频,昨天陆招把《消失的岛屿》的小样发来,录得不错,他昨晚上传到网上。今天再看主页,下面有很多听众的留言。
酒熟:好听好听~
泰语任天野:大大首次献声,不敢相信,被大大的声音苏到跪着听歌
小博学妹1888:不开玩笑,我循环了一百遍
雪绫铛:从头到尾怎么都听不够,戌时大大太棒了,希望多多出作品,我是您的脑残粉
豆腐干荷叶:创作天才戌时大大,爱你
孰是孰非:歌词写出了我的心声,我们好像不该这样的,可也只能这样了
他的鼠标停留在那条评论上,半晌没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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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中场休息,问清背靠着墙,一条腿蜷着,一条腿懒散地伸着。
郑雪儿掏出手机,插上耳机,挨着问清旁边坐着听歌。
“听的什么啊?”
“我说英语听力你敢信?”
郑雪儿笑,问清紧跟着也笑出来,接过郑雪儿递来的耳机。
“发现了一首歌,很好听,你听听。”
问清把耳机戴上,音乐声缓缓流动,这是一首慢歌,旋律轻盈舒缓,歌手的嗓音干净清冽。
“好听吗?”
“嗯。”问清点了一下头,“以前没听过这个歌手的歌,是谁啊?”
“不知道,朋友分享给我的,是一个音频文件,没歌手的名字。”
见问清不相信,郑雪儿打开播放的音频,的确是从q的聊天界面点进去的,一个白色的音频文件,文件名是“消失的岛屿”。
这当口,排练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探头进来,问:“同学,你们是高二十三班的吗?”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稀稀拉拉地回应:“是。”
露露扬声问:“有什么事吗?”
“请问问清是谁?”
问清一脸懵地把手举起:“我就是。”
“这是高先生给你和你的同学点的奶茶和糕点,用餐愉快。”小哥把手里的外卖提进来放到房间角落的桌子上就走了,问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清清,高先生是谁啊?”
“哇,托了清清的福,我正好饿了。”
……
几个同学去分奶茶,露露犹豫地把一杯奶茶递给问清:“高先生谁啊,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吃,不太好吧?”
“我不认识谁姓高啊。”问清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谁是姓高的。
同学把奶茶拿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吧,回头我自己问问,都已经买了大家就喝。”问清摆摆手。
反应慢了半拍,她追出去,小哥早就走远了。
送外卖的小哥不是外卖公司的,看他身上的工作装,是学校外面的“萌茶”,这家的奶茶很好喝,她和卢晓然经常买。
排练结束,她收拾好书包径直去了“萌茶”,店里还排着十来个人的队。吧台里,问清一眼就认出先前送奶茶的小哥。
她走过去:“你好……”
“奶茶稍等,点单请去左手边。”
“我不点单,我找你。”
小哥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问清。
从奶茶店里出来,问清在门边站了几秒钟,看看时间,又往学校跑。
小哥形容了来买奶茶的人的外貌身形,她就已经确定是高鸣鹤了。
“他说,一定要说是高先生送的奶茶。”小哥满脸都是笑意。
为什么一定要说高先生?
摆明了高鸣鹤就是故意的。生怕她不知道这奶茶是他高鸣鹤送的。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转过教学楼,往校园深处走,直到艺术楼。
画室在艺术楼的三楼,天快黑了,亮灯的画室有两间,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往画室里看,其中一间,背对着门的一个男生的身影很像高鸣鹤,身上是奶茶店小哥说的紫色的连帽衫。
敲了敲门,高鸣鹤转头,看到门外的问清,他咧开嘴就笑了,放下手里的笔,一手闲闲地搭着椅背。
画室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也朝门口看过来,其中一个穿白色卫衣的男生过来开门。
“同学,找谁?”
“她找我。”高鸣鹤翘起二郎腿,面带笑意地盯着问清看。
开门的男生“哦”了一声,走开前朝问清打量了两眼。
问清朝高鸣鹤:“你出来说话。”
“好。”高鸣鹤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命令了,乐呵呵的,简单的一个字拖着长长的调。
楼道里没人,灯亮的晃人的眼。
“奶茶是你买的?”
“对,喝得还满意吗?”
“谢谢,一共一百五十块,我明天还给你,以后你别再这么做了。”
“我给我女朋友买点东西,怎么能收你的钱?”
问清张了张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重新组织语言:“那你女朋友是谁,我把我那份的钱给她。”
“你啊。”
高鸣鹤一侧唇角牵起,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他的语调轻佻,问清心里顿然就像憋着一团火。她很清楚,高鸣鹤这种人她玩不过,谁知道连躲都躲不过。
“我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你来找我,不就是代表你之前心里一直想着我么?做个爽快的人不好么?”
问清在脑子里快速地理着高鸣鹤的逻辑,他纯粹地没有逻辑,不过是随他自己的心情罢了。
她垂着头想了想,说:“或许你觉得你自己很招女生喜欢,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不代表我喜欢你,也不代表我能包容你这些有失礼貌和分寸的言行。你要如何幼稚我都管不着,只希望你不要招惹我,我也不会承认跟你有什么关系。钱我明天就还给你,以后咱们互相都别打扰。”
“怎么,怕我影响你前途?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大学?你提。”
“麻省理工。”问清皮笑肉不笑。有些学校的确只要钱给的多就能进,但是钱在有的学校面前并不是完全有效。
“嗬,挺贪心的嘛?”
“办不到?办不到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高鸣鹤被拂了面子,嘬着后槽牙看着问清,轻嗤了一声。
“你和我属于完全不该有交集的两类人,我也不是那种富二代勾勾手指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人,你的那些套路别往我身上用。希望我们互不打扰地过好接下来的三个学期,对你我都好。”
“威胁我?”高鸣鹤脸色沉下来。
她吸了一口气,缓缓说:“请求。”
在高鸣鹤面前,问清没有用她以前那些虚张声势的伎俩。
不管高鸣鹤是抱着玩的心思,还是真的对她有好感,他没有伤害她,所以她也抱着真诚地态度来跟他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