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撑腰

沈念慈刚回府,屁股还未坐热。

沈老太太便来了,还带着一个背着箱子的大夫,急急忙忙朝自己走来。

“哎呀,姩姩啊,我听常嬷嬷说,那郑家姑娘想要推你入水,结果自己掉入池塘。你为了救她,自己还把脚给扭伤了!”

“周大夫,快快,快给我家姩姩看看。”

“是。”

“祖母,我没事。”沈念慈刚说完便看见祖母担忧的眼神,也不好拒绝祖母的一片好心,只好把脚踝给大夫查看。

这周大夫年过半百,两鬓早早的染上白色,医术向来精湛,也是沈府的常用大夫。

熟练地给沈念慈看了看,便道:“沈大姑娘的伤没事,只是有些淤青,这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涂上几天等淤青消散,便好了。不过这些日子,还是要注意些,尽量不要多走动。”

“好好好,麻烦周大夫了,常嬷嬷,去送送郑大夫。”

等周大夫离开房间,沈老太太心疼地看着沈念慈的伤口,继续道:“这郑家好歹是个世家大族,竟如此纵容姑娘行如此恶毒之事!”

沈府众人皆知,沈老太太最宠爱的便是这沈念慈。

“祖母,我没事,都是小伤,跟在父亲身边,习惯了,没事的。”

这本是沈念慈安慰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沈老太太那混浊沧桑的眸子瞬间红了,拿着手帕掩着面容。

“那个不孝子!当年便同他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体娇嫩得很,就该千般宠爱的在这盛京长大。”

“可他偏要带着你,还让你同男子一般在哪军营中,受尽磨难,这花一样的年纪,硬是给磋磨了!”

“祖母,我跟着父亲从没有吃什么苦头!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个什么琴棋书画,还气跑了好多先生,又总爱舞刀弄枪的,父亲没有办法,才会让我在军营中锻炼锻炼一番的。其实都没有军营中将士们一半苦!”

“再说了,祖母。父亲心疼我,从来不让我真的跟男儿那般训练,我也就在箭术上有一点点造诣罢了。”

沈老太太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沈念慈给弄得不知所措,连忙上前安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这上面。

“乖姩姩呀!女子呀,舞刀弄枪的,不成体统呀”

沈家虽然是将门,但沈老太太却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便是闺阁女子三从四德。

当初听到她父亲要把她带在身边,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如今木已成舟,慢慢能接受沈念慈不同寻常女子一般,已经是突破极限了。总不能回了盛京,还是个以往那般,没个世家大族女子的模样。

“小伤,小伤,不碍事,不打紧。”

“姩姩,什么叫不打紧!”雄厚的男声从屋外由远及近,逐渐靠近,来的正是沈念慈的父亲,沈德清。

一身还来不及脱下的威武铠甲,身形魁梧,再配上那霸气的络腮胡,的确有些大将军那骇人的气场。

沈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小儿子出生时,是不想这个小儿子参军的,所以取名沈德清。只希望这个小儿子德行兼备,清清白白一辈子就好了

不幸的是沈老太太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这重任自然落在了沈德清身上。

“父亲。”沈念慈小心翼翼地唤道。

“你还知道回来,哼!你的宝贝闺女在郑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打算怎么办!”沈老太太冷眼看着沈德清,怨气十足。

沈德清那雄伟的气场瞬间掉了半截,如同耗子看见猫一般,讪讪行礼问安道:“儿子见过母亲。”

沈德清是盛京出了名的孝顺,对待沈老太太无不遵从的。

“当然是得好好让郑家吃个教训!”沈德清语气突然变得霸气十足,让人措手不及。

“三郎,你那夫人也是,就这么放过沈家了,真当我们沈家没人了是吧!”

沈老太太看到沈德清是越来越来气,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挂着怒火。

“祖母,算了吧,这郑玉珍已经吃了教训了。”沈念慈底气不足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好心劝慰道。

即使重活一世,知道一切都有了转机,沈念慈依旧活得小心翼翼。她不想也不敢麻烦他人,不想自己再成为那个惹得沈家成为整个盛京笑柄的罪魁祸首。

“算了?什么算了!此事没完!”沈老太太虽然年近八旬却中气十足,拐杖那么一敲,这地都得抖三抖。

“对啊,姩姩。这是你次头一次赴宴,这郑家就敢如此荒唐行事,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了!”沈德清雄厚的声音也带着怒气,震得那络腮胡都抖三抖。

这两个明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却都跟炸药包般,一点就着。

听到沈念慈刚才说的话语,沈老太太在这盛京摸爬滚打这么久,心思活络灵活得很。怎么能没有注意沈念慈的小心翼翼。

沈老太太也不知道为何,这次回来的姩姩,性情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

如今被人欺负了,还学会忍气吞声了,这让沈老太太意外得很,只好轻抚着沈念慈软嫩的手心。

沈念慈只觉得眼前氤氲雾气,心口一片酸涩,看着祖母和父亲这替自己撑腰的模样,大片大片的滚烫泪珠径直落下。

是啊,经历了前世,沈念慈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有父亲有祖母。

前世祖母被她的事情气病倒很快便离世了,父亲失望至极还替自己操碎了心。

如今重活一世,祖母还在,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她还是那个沈家的嫡长女。宠爱她的祖母父亲还在,她自应当肆意张扬,活得精彩绝伦。

看这突然落泪的沈念慈,在战场上可以从容镇定杀敌的大将军却慌了阵脚,眼神当中充满了心疼。

“姩姩,不哭不哭。受了委屈,便跟父亲讲,父亲再怎么也好歹是大梁的大将军,这一身军功也不是白拿的。再者说,郑家那几个细皮嫩肉的,你爹爹一拳一个!”

沈德清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根本都不知道如何去哄人,只能笨拙帝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过这也的确成功把沈念慈给逗笑了,泛红的眼眶染上笑意,语气还带着戏谑,“父亲,这是盛京,难不成父亲还要到郑家去跟别人打一架!”

“你可别真去那郑家丢人现眼啊。”沈老太太接着补刀,倒是让沈德清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沈德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三郎,届时定要让那郑家亲自上门给我家姩姩赔罪,要不然他郑家是不想在盛京还有着脸面!”

“是,母亲。”

“姩姩不哭不哭,祖母和你父亲替你出气。”

沈老太太轻抚上沈念慈面颊,擦拭去眼泪,像哄小孩子一般安抚沈念慈。

“祖母。”沈念慈环上沈老太太。

“对了,姩姩。祖母听说这个陆淮真开春后要进京来,那陆淮真可是咱们大梁数一数二的文人雅士。特别是在琴方面的造诣,无人能与之想比。届时我让常嬷嬷去给你请来,你好好学学。”

沈老太太这一说,沈念慈环着沈老太太的手一僵,只觉得头大,脑袋瓜子嗡嗡的。看来祖母是有备而来呀!

听说那陆淮真性情最是古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最有名的还是他那张嘴巴,杀人于无形,直直掏人心窝子,毒得很。

跟他学琴,沈念慈想想都瘆得慌。

前世她因为嫁人直接躲过了,如今重活一世,想来是怎么也躲不掉了。

“祖母,就不能不学吗?”沈念慈还想在挣扎一番,还挂着泪珠的小脸蛋朝着沈老太太亲昵帝装可怜,撒娇般蹭着沈老太太。

可沈老太太根本就不吃沈念慈这一套,将沈念慈的脑袋挪开,神色严肃,根本不容商量。

“不行,你看这盛京世家大族的贵女,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偏偏出了你一个,特立独行,跟着你父亲舞刀弄枪的。”

提起这事,沈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朝沈德清翻白眼,这不是把自己这孙女如此好的容貌白白给糟蹋了。

“母亲,女孩子这样子,也可以锻炼锻炼身体嘛。”

沈念慈见自己父亲似乎有在帮自己说话,转头又眼巴巴地看着沈德清,语气继续带着祈求,“父亲!”

可沈德清看了眼沈老太太,变脸得迅速,态度一下子变得非常强硬,“姩姩,你祖母说得对,你也是该学学这些东西了。”

好吧,都给忘记了,自己父亲最是怕祖母了。

生活无望的沈念慈精神气瞬间耷拉了下来,嘴巴都瘪着,也只能如此来表达一下她现在不满的情绪了。

“哦,姩姩,看,这是什么。”沈德清突然从盔甲的夹层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递到沈念慈面前,还故意碍眼的晃了晃。

可沈念慈的兴致却并不是很高,却又不想辜负了自己的父亲,随意的扒拉了一下油纸。

油纸散开,露出了一角。

晶莹剔透的糖冬瓜裹着浅浅的白霜逐渐浮现,甜腻的香味隐隐约约扑面而来,沈念慈眼前一亮,惊呼道:“糖冬瓜!”

以往,沈念慈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吃甜的。这样子尝到甜的滋味,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过去了。

糖冬瓜就是沈念慈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你父亲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去买的。”沈老太太笑得慈祥。

“祖母,你也吃。”

早已经塞了一块糖冬瓜进入嘴巴的沈念慈说话含糊不清,还带着糖冬瓜甜甜的香气,衬得整个人都香甜起来了。

“祖母不吃,都是姩姩的。”

见这些糖冬瓜都归自己所有了,沈念慈自然乐意,开心地抱着这糖冬瓜,跟个宝贝似的。

极好满足,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萎靡的模样。

“三郎回来得匆忙,快去把这身盔甲换下来吧,在家中这般,吓人得很。姩姩,祖母也累了,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生养着啊。”

“最近呀,精神没多久,就会觉得累得很。”

“嗯,祖母你好生休息,若是觉得不舒服,就遣人去请周大夫来看一看。”

“知道啦,还是姩姩心疼我。”

沈德清和沈老太太走后,沈念慈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如今都重活一世了,别再像前世那般,忍气吞声的。算计自己的人,定要好好教训回去,绝不手软!

“姑娘,幸好今日之事没有人看见,要不然姑娘可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也是那郑玉珍自己自作自受,引姑娘你去偏僻的池塘,还是我家姑娘机灵!”

听到紫堇话语,沈念慈拿着糖冬瓜的手指却突然一僵。

对啊,今日,那人,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时自己吓坏了,全然忘记了分寸,只想赶快离梁执今越远越好。

梁执今不知道看没看到。应该是没看到的吧,看到的话也不会在旁边同自己讲话了吧。

自己当时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吧。沈念慈在脑海中拼命回想今日与梁执今在池塘的经过,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刹那间,沈念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今日没过脑子,居然直接唤了梁执今为六殿下!

沈念慈记得前世自己回盛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梁执今,怎么可能会认出他的身份。前世梁执今救了自己,沈念慈还是从紫堇口中得知身份的。

沈念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口向四肢百脉散开,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如同窒息一般,难受的厉害。

嘴里的糖冬瓜已经不能感受到任何甜意,只有无尽的苦涩。

前世梁执今若是没有狠辣的手段,没有缜密的心思,怎么可能能从大梁最不受宠的殿下一下飞跃成新帝。

若是让他察觉到异样,自己都不能保证能弄垮梁执今。

必须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