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驸马在练习扎马步,这是习武之人最最基础的训练。
可对一个右腿还在结痂的伤者,无疑是困难的。
只见他刚刚扎上没一会,身体开始微微晃动,额角鼻尖都沁出汗水。
见公主过来,肌肤苍白憔悴,眼圈微红,整个人蔫头搭脑,他立刻上前。
“怎么了?有什么进展,皇上怎么说?”
此时已是傍晚,公主缓步回房,筋疲力尽歪在软塌上,整個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半晌才缓过来,整个人一头扎在驸马怀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皇上凭什么包庇那个贱人”
她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说庆太妃承认了一切,又自缢身亡,说皇兄让她别再追究。
“他还说我以后没事不许入宫,他还想把咱们赶出京城”
谢景芷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话,要知道当初皇上能当上太子,全靠母后一力扶持。
“我这些年还不够低调吗?他凭什么?”
母后临死前告诉她的那些道理,她都认认真真坚守,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守着夫君陪伴孩子。
甚至还跟三姐交好,远离王湘君,这一切都换来什么?
郑遇骁显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
“远离京城?也不错”
“父亲母亲身体不好,咱们正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疗养身体”
“我不同意”
谢景芷目光殷殷看向夫君,他俊秀的脸一如当年成亲时的惊艳。
“我知道你是大志向的人,那些小门小户的穷人家,尚且不坠青云之志”
“你又如何肯当那小家子气的人,何况你习武多年,等的就是个报效朝廷的机会,这一走,不就什么都没了”
“这话不对,我不上战场也一样能报效朝廷”
“皇上又不是从此就不许我当官,你不也说了?皇上甚至会给我们一个肥差”
“到时候,我们既可以逃离这些纷争,又能好好孝顺父母照顾孩子”
谢景芷还是不太甘心,郑驸马便一遍遍地安慰她。
最终,傲娇的公主终于吐口。
“行吧,走就走,我还不稀罕在这儿”
——
宫里庆太妃的离世,没有掀起太多水花。
皇后打理着,尚宫局执行,只停灵几天就送了出去。
至于起死因,对外只说了暴毙二字。
宫里有宫人乱嚼舌根,说是公主逼死了庆太妃,被谢辰瑜杖毙了几个,立时安静下来。
甚至有传言说,谋害善国公世子一案里,皇后也有参与。
谢辰瑜让赵海绑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一并交给皇后处理。
椒房宫里,皇后脸色得意。
“本宫怎么可能会做那等没品的事,四公主,她也是本宫的表妹啊”
然后,那几个人就被灌了毒酒,从生到死,甚至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
九月,郑遇骁腿伤好了一半,上折子向皇上请求外调。
谢辰瑜挽留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堪堪同意。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指着偌大的大盛朝舆图,向郑遇骁道。
“扬州还缺一知府,郑爱卿文武双全思路灵活,正是合适”
知府虽然不是封疆大吏,也不及一方诸侯那么大权利,却是一方父母官。
扬州又是有名的江南富庶之地,没有苏州的关塞要道,没有临安的水路航运,只有一个山水小城的婉约秀美。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权力大、责任小、杂事少,地方富,这可真算得上绞尽脑汁才找到的地方。
谢景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这些天,脸上终于露出会心一笑。
出发的那天,秋风把热浪吹走一些,天气凉爽。
帝后二人在乾清宫为四公主夫妇送行。
两人领了路引和吏部的上任文书,双双谢恩磕头。
谢辰瑜挥挥手:“都起来吧”
他又让赵海端上来一只托盘,红布掀开,里面是整整齐齐雪白闪着亮光的银锭子。
十两一锭,足足有两层共一百锭。
“这是给你们的盘缠”
“此去山高水长,善国公夫妇上了年纪,你们路上务必慢一些,另外,朕会赐你们最大的府邸,让人照着京城的善国公府的模样修建”
“朕还会为善国公加封厚赏”
帝王的话一句又一句,恩赏一重又一重。
像是在表达愧疚与歉意。
郑遇骁忙谢恩,三跪九叩,毫无怨言的样子。
谢景芷心里的怨气也总算得到抒解。
两人离开皇宫的路上,忽然有宫女前来拦住公主。
“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谢景芷看了看夫君,让他先走,自己跟着宫女去了椒房宫。
王湘君已经在等她。
行礼落座后,谢景芷直面皇后。
“明天我与夫君就要离开京城,皇后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湘君难得没出言讽刺,而是拿出一叠银票。
“郑遇骁的案子,我是有动手脚,这些算是补偿,也算我欠你的”
谢景芷看都没看一眼,冷笑:“你承不承认也不重要”
“你看我不顺眼,这些年我也知道”
“以前闺中的小事,既然你那么在意,也算我对不住你,我退出”
“这京城以后我就不回了,都留给你,我要去当我的知府夫人了”
“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临走,谢景芷最后说了一句。
“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若皇后娘娘再做什么,本公主可就不客气了,宁可两败俱伤,也要与娘娘争个长短。”
说完拂袖而去,银票她看都没看一眼。
——
谢景芷夫妇是第二天离京的,天还未亮,几辆朴素的马车就排着队走出城门,然后直奔南方。
老国公夫妇十分新奇,也百般不舍。
还是谢景芷一路陪在二老身边,笑着说扬州府的气候温和,风景美丽,小桥流水。M..
看得出来二老很憧憬,更多的却是不舍。
在京城生活了一辈子,人情世故,故交旧友全都在这里,突然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凭谁都会不适应。
“我们老两口无所谓,你们夫妻二人和和睦睦就是最好”
“父亲母亲辛苦,都是我的缘故”
谢景芷不会说母后的不是,只能把一切罪者揽在自己身上。
老善国公抹着眼泪。
“实际上,这已经是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