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住在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只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四合院,也不分什么几进。
皇后早就派人来安排过,进来时一应物品都是齐全的。
锅碗瓢盆炉灶热水什么都不缺。
简单用过晚膳。
皇后入正房歇息,所有人就都安排在四周偏房。
陆沉带着御林军在院子四周安营扎寨,布置巡防队。
他们把行宫包围起来,每隔一两个时辰就换防一次,直到第二天启程。
忙碌中陆沉渐渐放下戒备。
这么多人挤在这么小的地方,皇后应该不会如何。
他布置完巡防,安心回到营帐用膳歇息。
饭菜还没入口就来了個女官,光明正大宣召。
“皇后娘娘有请陆将军问话”
陆沉心底一个咯噔,看四周的侍卫依旧来来往往神色自如。
想来这样光明正大的宣召,别人当也不会怀疑。
不由佩服皇后,总是能以最冠冕堂皇的方式,行最见不得人之事。
放下碗筷整理仪容,他阔步去了皇后的正房。
行礼问安后,皇后遣散下人,挥手引他入内室。
一桌上好的酒菜飘满四溢,室内烛光跳跃暗香浮动,两柄雕龙画凤的红烛时不时爆出珠花,轻声噼啪。
气氛说不出的暧昧婀娜。
陆沉停住脚步,不敢再往里。
皇后含羞转身:“又不是第一次,陆将军又何必做假”
“我知道深宫多有不便,将军考虑良多,故此选在这里”
“将军不必忧心,这里除了你的心腹,剩下的都是我的心腹,山高皇帝远,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轻车熟路上前拉他。
“快来,都是好菜,每一道都是精挑细选”
陆沉岿然不动,脸上的肌肉甭得像铁块僵硬。
“皇后娘娘请自重”
王湘君愣了一下,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旋即又笑。
“生米早已煮成熟饭,将军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么?”
结合刚才说的‘又不是第一次’,陆沉冷汗直冒。
“娘娘想必误会,微臣素来行得正坐得端,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曾对娘娘以下犯上”
皇后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莫不是将军想过河拆桥?当初在椒房宫,将军对我何其温柔,还拿走了我头上的金玉簪子,后来也是在某个行宫,你又是那等急不可耐疾风骤雨,将军都忘了不曾?”
皇后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笃定这一切都真真实实发生过,陆沉却说从不曾,且语气神态不像作假。
心突然漏了个窟窿,满室寒冰。
“你……到底不愿承认还是刻意忘了,本宫就那么让你难堪?”
“我知道这些事见不得人,可古往今来又不是只有我这样!”
她崩溃了似的,大声诉苦,连本宫也不自称,直接你啊我的。
说皇上当初的山盟海誓全是假的,他们帝后已经一两年不曾有过夫妻之实。
说当初自己明明可以不入宫,选一门更好的姻缘,还说那男子与陆沉十分相似,也是个文武双全有本事相貌堂堂的英武男子。
“可皇上却说,他会一辈子待我好,绝不会辜负我,你知道当初皇上对我多用心吗?”
“我说我喜欢缠金丝的蝴蝶金步摇,他便跑遍京城各个首饰坊替我寻找”
“我说我喜欢蜀锦,他便千方百计替我弄来,各种各样的花色都有,那时候他还不是皇上”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皇后大抵是真伤心,对着窗户哭得不能自控。
突然她止了哭声含泪看向陆沉,一步一步走过来。
“所以我根本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自己先对不起我的”
“陆将军,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为人正直,我不求什么天长日久,只求一分排解”
皇后缓步行至他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想去搂腰。
“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你将来娶妻生子,只要本宫还是皇后,只要你还是御林军统领,本宫照样有法子安排,只要你愿意”
陆沉满头冷汗,干脆利落打掉皇后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毫不犹豫果断拒绝。
“皇后娘娘明鉴,微臣并非有意忘记,实在是从未发生过,您的金钗银簪更是贴身之物,陆沉不曾拿”
深吸一口气,陆沉再次决绝。
“希望皇后娘娘不必在属下身上白费心思,属下宁死不从,若您执意相逼,微臣务必禀报皇上,臣不怕死,只求一分清白”
五雷轰顶般的,皇后往后退了几步。
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陆沉,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
“本宫问的是,你说你从不曾与本宫……”
陆沉心底一阵恶寒,别过头:“是,微臣从未与皇后娘娘有过半分逾矩”
一切说开,陆沉头也不回离开。
踏出正门那一刻,正好有清辉般的月光照在身上,清新淡雅,他长长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去了军营。
行宫外的营帐里,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巡逻换岗,见陆沉回来,一个两个也毫不怀疑,抱拳问声好,继续当值办差。
很好,无人起疑,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疑点。
如果皇后再次逼迫,他便去找皇上坦白,自刎谢罪。
招惹皇皇后娘娘春心荡漾这罪名大概是无法定罪的,唯有一死方能解帝王之气。
当夜,陆沉满身轻松。
皇后却五雷轰顶。
“不是他,那是谁?”
“娘娘,他说不是就不是?当初那簪子可是他拿走的,空口白牙他说不认就不认?”,成嬷嬷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皇后闭上眼,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不懂,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怕承认这种事?
陆沉的行事作风,人品风骨,也的确不像偷鸡摸狗的人。
皇后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娘娘,依奴婢说您还是再换一个,那么多俊美的男子,您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种事古往今来多了去了,您实在不必太自责”
王湘君怒目看向成嬷嬷。
“我沦落到现在这一步,嬷嬷就没什么责任吗?”
“你一个教养嬷嬷,自当教我些好的,怎么反倒撺掇我弄这些事,莪说了不是他就不是他”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
女人的心思最是细腻,刚才她近距离闻到陆沉身上的气味,分明与那时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