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情为何物

其实,还有两个重要的证据杨秋池没有说,一个证据是屠老四衣服里的那四锭银子上的指纹与那件亵衣上的指纹,是同一个人的,而亵衣是郝倩的,这是证明屠老四用告发郝倩来向郝倩勒索的最好证据,当然也就间接成为郝倩指使屠老四杀死金可莹的证据。并且,郝倩的亵衣上有邓有禄的指纹,说明了两人的密切关系。

另外,这个证据还可以补强,就是提取郝倩送给杨秋池的那幅画上郝倩的指纹进行比对,就更能说明问题了。由于在明朝,指纹同一认定的鉴定结论还不能成为刑事犯罪证据,所以杨秋池没有说。

另一个证据是邓有禄房间里搜出的粘有血痕的那双鞋子和衣服,杨秋池已经从血手印与邓有禄指纹吻合这一点,肯定邓有禄就是杀死屠老四灭口的凶手,所以,没有必要再作血迹鉴定。因为血迹鉴定在古代一来不能作为证据,做了白做,二来只能作ABO血型鉴定,而这种鉴定只有排除意义,没有同一认定的意义。

当然,这些证据是死的,是间接证据,不能直接证明犯罪,还需要凶手的有罪供述或者目击证人证言,才能最终查清案情。

郝倩仍然呆在那里想心事,没有吭声。

杨秋池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费了半天劲说这么一大堆,都没什么用,因为,你们两个犯了一个更大的罪——谋反,与这个罪相比,你们杀死金可莹、屠老四、许氏三人的事情,能不能证明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罪足以让你们被砍头并且株灭九族!”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杨秋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郝倩还是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杨秋池盯着那男人,冷笑道:“我以为你是条汉子,猜想你会跑去参加劫持贤妃的谋反行动,没想到,你却跑到这老鼠洞里来躲着,看来我看错你了,邓有禄!”

宋知县他们已经从杨秋池二人的对话里猜到了这男人的身份,但杨秋池此言一出,宋知县等人还是吃一惊。那男人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劫持贤妃的事?你,你怎么认识我?”

杨秋池冷冷道:“宋晴已经告诉我,郝倩姑娘有一个有夫妻之实的夫君,叫邓有禄,这人不是你是谁?你在现场留下血手印,我们可以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应该与你的手掌吻合。你还在现场留下了一枚鞋印,而我们找到了你留在千户所里的那双杀人时穿的鞋子,上面还有血迹。也可以作一下比对,应该也是吻合的。另外,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中那柄单刃匕首,应该就是你杀死他们的凶器。”

“邓有禄,告诉你,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京营千户所你的住处烧毁的那封谋反信,已经被我整复还原,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此刻,你们的党羽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哈哈哈”杨秋池虽然说得很轻松,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的飞鸽传书是否及时阻止了这场惊天大阴谋。

邓有禄见郝倩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低声说:“倩倩,别怕,你跟着我,我们杀出去。”

宋芸儿知道这邓有禄是个劲敌,生怕他伤到杨秋池,抓住杨秋池的手猛地往后一带,挡在了前面,手中短剑直指邓有禄,向侯小旗说道:“你快带他们退到密道去。”

侯小旗将杨秋池和宋知县拉进了密道,自己手持钢刀挡在前面,另外两个锦衣卫手持钢刀站在宋芸儿身边,他们知道,后面的花岗岩大门已经关上,已经无路可逃。如果他们三个抵挡不住这邓有禄,恐怕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不过,他们不知道杨秋池还有一件威力无比的秘密武器——七七式手枪,就插在杨秋池的小腿枪套里。自从发现这个案子与建文余党有关之后,这把枪就没有离开过杨秋池。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这绝密武器的。

宋知县他们躲进密室之后,只有龙子胥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侯小旗叫他他也不听。

龙子胥凄凉地问郝倩:“倩倩,可莹真的是你叫人杀的?”

郝倩从龙子胥的两眼中看出了无助和绝望,微微有些胆寒,一仰脖子叫道:“没错!就是我叫人杀的!你想怎样?”

龙子胥点点头,突然猛地向一旁的邓有禄手中匕首扑去。邓有禄下意识地往前一刀,刺入了龙子胥的胸膛,鲜血迸溅。龙子胥双手一抬,死死抓住了邓有禄的右手。

宋芸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邓有禄,没想到龙子胥会突然发疯似的扑向对方,正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邓有禄右手被抓,这机会稍纵即逝,岂容错过,一声清啸,一剑刺向邓有禄前胸。另外两个锦衣卫反应也快,两柄刀劈向了邓有禄头顶。

邓有禄右手被抓,只是微一错愕,见两刀一剑攻到,冷笑一声,左腿闪电般横扫,将两个锦衣卫踢得倒飞出去,还在空中就已经鲜血狂喷,跌落地上昏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邓有禄右手一抖,想把这文弱书生双手抖开,以便迎击宋芸儿那雷霆一击。

要是平日,邓有禄这一抖,就龙子胥这样的文弱书生,再加上几双手也抓不住,可现在,龙子胥仿佛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龙子胥的几根手指骨已经被震断,剩下的手指却仍然铁箍一般牢牢抓住邓有禄的右手。

人在特殊情况下,身体的潜能会突然爆发,变得力大无穷。龙子胥此刻就是这样。

邓有禄慌了,正要加力再抖,宋芸儿那一剑已经刺到,龙子胥避无可避,扑哧一声轻响,这一剑已经刺入了邓有禄的心脏!

邓有禄狂吼一声,左掌劈向宋芸儿。这种临死一击,用尽了全身力气。

宋芸儿一招得手,立即象小燕子一样飞身后退,邓有禄这一掌击了个空。他还待追击,可心口鲜血如涌泉一般狂喷,带着龙子胥只跨出了两步,便如同皮球泄了气一般,跌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郝倩对双方的打斗无动于衷,好像与自己没有关系一样。邓有禄被宋芸儿一剑刺死,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慢慢跨过了邓有禄,走到龙子胥身边,蹲了下来,将龙子胥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龙子胥早已气绝而亡,但两眼仍然瞪得大大的,直到此刻,双手才松开。

龙子胥心爱的女人金可莹被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郝倩谋杀,这个仇他该怎么报?他又能怎么报?而自己与郝倩的变态游戏又被众人知晓,自己也因此不能再为人事,不由的万念俱焚,用自己的死给了杨秋池他们一个生的机会。

郝倩脸上露出了凄凉的微笑,伸手将龙子胥的眼皮轻轻合上,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道:“好了,胥哥哥,你现在再也不会离开倩倩了。”

杨秋池等人走出密道,看着郝倩这样,都有些黯然。

郝倩回过头,看了看杨秋池他们,微微一笑,面若桃花般灿烂:“你们看,胥哥哥睡着了。”伸手入怀,摸出那件亵衣,右手抓住龙子胥胸口的刀子猛地拔了出来,鲜血从龙子胥伤口流出,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宋芸儿叫道:“喂,你要干什么?别乱来!”上次殷老夫人就是用刀自杀的,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小心戒备着,只要这郝倩有自杀的倾向,马上动手将她制住,宋芸儿只距离她一步远,这一点她完全有把握做得到。

郝倩没有理她,用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将那件亵衣边缘的线脚挑开,双手抓住猛地一撕,哧啦一声响,那亵衣被撕开成里外两片,一块布片从中掉了出来。

郝倩将亵衣扔在一边,小心地将那块布片拣起来摊开,原来是几块被铰烂的布片重新缝在一起的。

郝倩柔声对龙子胥的尸体说:“胥哥哥,你看,这是倩倩当初给你绣的汗巾,我恼你恨你,把它给铰了。把你气跑之后,倩倩又哭着把它拼好,缝在了这件亵衣里,倩倩一直贴身藏着呢。”

郝倩拿起那汗巾在脸上贴了贴,然后凑到龙子胥耳朵边,低低地说道:“胥哥哥,别怕,有倩倩陪着你,你永远都不会孤单的。”

郝倩将尸体放在地上,用汗巾轻轻盖在龙子胥的脸上,拿着匕首,站起身,将匕首倒过来,将剑柄递给宋芸儿。

宋芸儿右手持着短剑,剑上鲜血淋漓的还没擦,一直小心提防这郝倩,怕她突然向杨秋池等人下手,又怕她自杀,现在见郝倩主动将那匕首交给自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伸左手去接。

“哎呀!”郝倩叫了一声,匕首从郝倩手中滑落,宋芸儿眼疾手快,左手一抄,接住了那匕首。

就在宋芸儿分神去接匕首的一刹那,郝倩猛地转过身,一头撞在了花岗岩墙壁上,脑浆迸溅,软软地瘫在了墙边死去。

众人都惊叫了一声,待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龙子胥是郝倩的初恋,是她第一个深深爱上的男人,可后来,龙子胥抛弃她去和一个妓女相好,她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令人无法忍受的侮辱,郝倩才恨龙子胥入骨,找人杀了与龙子胥相好的妓女金可莹,又诬陷龙子胥使他进了监牢定了死罪,按理说,这种仇恨可以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眼看着龙子胥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郝倩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一直深深地爱着这初恋的情人龙子胥,自己最终殉情而亡。

杨秋池很伤感,宋晴走了,郝倩死了。侦破这个白骨案中认识的两个美女,都离开了自己。

而自己还不知道脖子上这颗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自己那么辛苦地破案,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伸张正义吗?为了升官发财吗?他不知道。

侯小旗他们端着那盏灯,回到入口处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机关按钮,打开了那扇厚厚的花岗岩大门。

门外,牛百户他们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杨秋池等人去了哪里,是否遇到危险,如果锦衣卫指挥使特使在自己的手里出事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混了。现在看见杨秋池他们平安出来,才松了口气,又知道他们抓到了郝倩和反贼邓有禄,虽然已经变成了尸体,却也算完满交差了。

杨秋池告诉牛百户自己已经私自将宋晴释放了,让他如实禀报。然后,当着宋知县和宋芸儿的面,向牛百户说了宋知县和宋芸儿在抓捕反贼邓有禄中的功劳,让他报告这件案子的时候,多提一提宋知县父女两,牛百户当然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宋知县和宋芸儿这才放了心,自然对杨秋池又是十分的感激。

白骨案和劫持贤妃案都破了,杨秋池却轻松不起来,因为不知道自己打的赌胜负如何。转念又想,做都做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甚至懒得打听,与牛百户、周知府等人告辞之后,带着龙子胥的尸体,和宋知县、宋芸儿等人回到了广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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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秋池将宋晴被胁迫参与谋反的事情告诉了杨母和冯小雪,但没有说自己将她私自释放的事,害怕她们两担心。

杨母和冯小雪都觉得很可惜,他们两都很喜欢宋晴这小姑娘,但现在她犯了谋反死罪,这儿媳妇看来是没戏的了。

杨秋池替龙子胥操办了后事,春芽刚成亲没几天就当了小寡妇,杨母可怜她没地方可去,就把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当侍女了。也算有了个安身之所。

事情过去十多天,刚开始的那几天,杨秋池甚至还做恶梦,梦见锦衣卫来抓自己。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慢慢淡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