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是黑色的,一字肩,裙摆像黑色花瓣,勾勒出陶南屿清瘦身材。她颈后线条十分漂亮,流线一般延伸出柔滑的弧度。
陶南屿从乔慎眼中看到陌生的欣赏和赞许。她连忙回头:“你怎么在这里?”
乔慎:“来找朋友。”
林驭的兄姐都在国外发展,一个建筑师,一个设计师。这家店是林驭姐姐自有的品牌,她人在海外,国内的几个铺子便交给林驭打理。乔慎和麦子等人告别后来找林驭,不料正好碰上陶南屿。
没见到陶南屿之前,他对陶南屿和瞿鸣的亲近还有几分说不明白的怨气,一见到陶南屿,怨气莫名就消散了。
他见过抱着骨灰罐狂奔的陶南屿,赤着双足在树下晒太阳的陶南屿,眼前的女人崭新而美丽,修竹一般清隽。
陶南屿并不是一眼令人难忘的好看,但眉眼浓重,瞳孔里带表情时总容易让人误会成含情脉脉。做广告的人穿着打扮随意,乔慎平时见她不是无性别的外套,就是帽衫阔腿裤,还未见过她这样端庄。陶南屿很高挑,乔慎少年时常跟随林驭去她姐姐的时装展后台玩儿,若是林驭姐姐在这里,他猜陶南屿一定会成为她的目标:这样的身材,是很适合走上T形台的。
她当然没有着意打扮,素面朝天。乔慎不擅长分辨女人是否化妆,但他知道,这种设计的礼服总要配隆重的项链或者耳环。陶南屿什么也没有,她甚至还穿着惯常的低跟皮鞋,泠泠地自镜前转身。乔慎一时间觉得还可以更好看,转念又想,再加什么好像都太重了。陶南屿不适合沉重的华丽的装扮,她蝴蝶一样无拘无束。
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面对陶南屿时分寸不动:“这是我朋友的店。”
陶南屿扯了扯裙子,她有些不适应乔慎的目光。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每次见到乔慎,她就像应激一样,生出挑衅和对抗的心思。这时候也不例外:“我以为是你的店,还想让你给我打个折。”
“那不行。”乔慎笑道,“打什么折,你直接拿走。”
他顿了顿,很温柔地补充:“真的,这件很好看,适合你。”
被乔慎这样的人郑重真诚地赞美,没有人能无动于衷。陶南屿顶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连忙寻找康心尧。
“可以搭配这样的鞋子。”乔慎转身拿起店中仅作展示的手工高跟鞋,挑中一双,直接蹲在陶南屿跟前,要帮她穿上。
陶南屿几乎要跳着后退。乔慎倒不是第一次帮她穿鞋子,但现在的气氛让她浑身不适。她抛下一句“不用了”立刻转身离开,只求迅速逃离乔慎的视线。身上没有往常的盔甲,她总有无法抵御之感。
“你真觉得瞿鸣的歌好听?”乔慎紧追不舍,“他这样刁难你,为什么不删掉那条朋友圈?”
陶南屿:“你吃醋?”
乔慎:“倒也没有。只是好奇你的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差。”
乔慎便看着陶南屿表情在十几秒内变了又变,最后一叹:“工作需要,营业而已,不要问了!”
康心尧正在另一侧低头发信息。
发信的对象自然是“快递员小林”。康心尧和他忙里偷闲地调情,说一些不荤不素的话,约定今晚某时某地相会。
见陶南屿走来,康心尧迅速敲下几个字:老公找我,再聊。
陶南屿已经瞥见聊天对话框左侧的某快递公司蓝色LOGO,瞪她一眼。康心尧又惊又喜,牵着她左看右看:“真是人靠衣装。”
乔慎走到前台,打算行绅士之举为陶南屿刷卡买单。林驭拿着手机从店外走进来,一脸春色。
店里小姑娘脆脆地喊一声:“老板!”林驭闻声抬头。
陶南屿和康心尧也被这声音吸引注意力,齐齐转头。
“快递员小林”与“被老公叫走的人.妻康姐”打了个照面,登时大眼瞪小眼。
康心尧心里盘算好了今晚要穿什么内衣,林驭则计划了今晚要用什么把式。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骗子,毕竟自己也在开心撒谎——但这样撞破,还是大大出乎意料。
康心尧扫一眼林驭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鞋子,目光落在他的手表上,嗤笑一声,抢先发问:“不送快递了?”
林驭收好手机,凉凉瞥向陶南屿:“这就是你老公?”
陶南屿霎时理解一切,默默后退,但被康心尧一把拉住。她挣脱不出,只得转头去看乔慎,俩人无声地同时发问:你朋友?!
衣服最后也没买成,回家路上康心尧路怒症达到顶峰,拍着方向盘把林驭骂了个狗血淋头。
俩人在酒吧结识,康心尧那时刚跟上一个男友分手,对为了钱接近自己的年轻男孩十分憎厌。林驭坐到她身边时,她一开始并不打算搭理。是林驭主动与她攀谈,赞她漂亮有气质,康心尧才来了点儿兴趣。
林驭长得好,嘴巴甜,说话举止很得体。康心尧看出他不是卖体力的人,林驭当时倒是诚恳:以前开咖啡厅的,疫情破产,出来送快递了。
这理由太有说服力,加上林驭又太能讨康心尧欢心,她将信将疑,没再追问。
“他骗我,他说他23岁!”康心尧砰砰地敲打方向盘,“但他跟乔慎同年,岂不是跟我同岁?!我吃他干嘛?”
“她骗我,她说她32岁!”此时在店里,林驭正歇斯底里地跟乔慎发脾气,“卑鄙、无耻!”
乔慎边打游戏边接话:“你也骗人。”
林驭一屁股坐下:“那怎么一样?我没有恶意啊。她不仅骗我,还骗我的钱。哟,还是我们店里的VVIP……”
林驭喜欢年长女性,但康心尧除了年长,还有一样很令林驭沉迷:她常跟林驭倾诉老公的坏处,不像别的成熟女性能充分掌控自己的生活,她依赖林驭,把“要不是遇上你,我没有勇气跟我老公争财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林驭听多了,也觉得自己改变了康心尧的人生。一个困在糟糕婚姻里的漂亮女人,林驭乐意当她的摆渡人,帮她脱离苦海。
“……不是,我以为你单纯享受出轨的快乐,原来你是想救人?”乔慎困惑了。
本以为林驭的风流性格经此挫败,大概能消停一阵。不料没过几天,林驭便西装革履地出门了。
出门前多次征求乔慎意见:“我今天还可以吧?够帅。”
乔慎问他出去干什么,林驭咬牙:“去见康心尧。”
乔慎:“……你不是恨她骗你?”
林驭:“上次没说清楚,今天我再骂她一顿。”
这一骂便是彻夜不归。乔慎次日在厨房煎蛋做早餐,林驭哼着小曲回家。两人目光一对,林驭笑道:“嗨,女人。”
另一边厢,陶南屿也为康心尧的反复无常诧异。
正是初夏,蔷薇、海棠、晚樱盛开如霞,路灯在黑夜中亮起,昏黄的一团。她和康心尧拿着啤酒和烤串,在楼下边喝边聊,得知康心尧又跟林驭约会,她吃惊得眼睛溜圆。
正要询问,小区的道路上走来两个穿校服的中学生,男孩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跟女孩说话。
两人停在不远处,道别后女孩进了楼门。男孩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一直在楼下仰头凝望,直到看见某扇窗户亮起才调转车头。他发现路边有两个目光炯炯的女人对自己笑,稚嫩的脸立刻通红,低头推车,落荒而逃。
陶南屿:“哇……”
康心尧:“……好纯。”
两人低笑,碰了碰易拉罐。
“这种就是中学生行为,也许心里什么都想过了,但行为上就是不敢靠近、不敢逾越。”康心尧说,“我经历过,所以不想再玩儿了。直截了当比较好。我跟他在床上很契合,我们想要的也只是这个。腻了就一拍两散,没有谁吃亏。”
陶南屿:“其实我可以跟乔慎打听过林驭的事……”
康心尧:“别,千万别。我不想了解他。”
陶南屿:“……就单纯,肉.体关系是吧?”
康心尧咧嘴一笑:“对呀,这也是一种单纯。”说完又问,“你呢,你想要哪一种?”
“……”陶南屿摇头,“不知道。现在只想挣钱,升职拿title。”
她和前任分手已有一年多,差不多也是康心尧离婚前后。俩人都没太多留恋,只为脱离泥淖般的感情而庆幸。
陶南屿现在也确实没有精力去思索感情问题,光是手头的工作,就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Touch的发布会晚宴举行时,瞿鸣果然也到场。陶南屿一点儿也不想跟他打招呼,但瞿鸣竟笔直地穿过人群,直奔陶南屿面前而来。
陶南屿恨得牙根发痒,面上还是笑着的:“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识趣、冷杉的地雷;
谢谢既朔、IKEA的营养液。
今晚吃啤酒+烤串吧,记瞿鸣的账。
瞿鸣:……为什么记我的账?(收好钱包)
乔慎:……为什么不记我的账?(主动递出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