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崔青看到梁言,声音立马软了下来。
梁言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时候离婚的？为什么没告诉我？”
梁恒看已经这?样了，干脆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我和你妈离婚半年了,就你保送成?功的那天，正式离了婚。”
“我要是没撞见,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梁言冷笑一声。
崔青伸手想安慰他，被少年躲开了：“儿子，妈妈是怕影响你学习,本来想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就告诉你的。”
梁言不是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他甚至尝试过接受爸妈如果真的离婚这?件事,如今情绪如此激动，是因为他们瞒了他半年多，甚至都没考虑过自己的意见。
“好，我知道了。”
梁言话音落下,头也没回地跑了出去。
外面热的快把树叶都蒸蔫了，少年只是不管不顾、漫无目的地走着,汗珠一颗一颗从鬓边流到脖颈。
台江的天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艳阳还在高照着呢,一片云彩承着重，怕不是看到了路上的美色，忘记把水珠兜住，哗啦哗啦倾盆而下。
雨是坐上了游乐场里高?空跳楼机的皮孩子,直直的坠落袭来，弹到茂盛的树上还不甘心，非要去碰碰云彩所迷失的人间美色。
少年的身上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精瘦的胸膛上，头发上的雨滴落到鼻梁、睫毛、嘴唇……
梁言行走在雨中,他走了许久，到了爷爷奶奶家。
奶奶在院子外面的花圃忙着盖上大片的塑料布，别把这?些?娇嫩的花骨朵儿给折腾的奄奄一息。
梁爷爷在后面给她撑着伞，时不时地咳嗽几声，眉眼里多了几分病态。
“小言？”奶奶看见站在门口浑身湿透的宝贝孙子。
两个人忙不迭地把他弄到屋里去，给他找件干净衣服换上。
梁言拿毛巾擦着头，睫毛覆盖住眼眸里的情绪，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你告诉爷爷发生什么事了？”梁爷爷从来没见过自己孙子的情绪如此外露。
爷爷一直教导梁言，真正成熟内敛的人，情绪从来都是要持于稳定状态的。
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再加上正确的三观，是能成大事的栋梁之才。
梁言眼珠微微转动，抬起眼皮望着爷爷，声音有点哑：“爷爷，我爸妈早就离婚了，他俩瞒到我现在，你们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梁爷爷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就听见奶奶脱口而出：“他们离婚了？”
梁言看到爷爷奶奶的反应，好像不是只有自己被瞒着的。
梁爷爷立马给梁恒打了电话过去。
“你什么时候和小崔离婚的？”梁爷爷开口便质问道。
梁恒：“爸，梁言是不是在你那呢？这?孩子，我还没说他呢，就跑出去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离婚的？你怎么能不过问我和你妈的意见，擅自就离婚！”梁爷爷气得?咳嗽了起来。
梁恒好像在开车，语气里出现了一点不耐烦：“爸，我和她没感情了，崔青除了会?舞文弄墨，她在我公司这方面一点都帮不了我！”
“当初娶儿媳妇进门，你说你喜欢她身上的那股文气，让我不要嫌弃崔青的出身，如今，嫌弃的人却是你。”梁爷爷说教起他来。
梁恒打断他：“爸，我又不是不找了，我有个正在发展中的，她家很?有钱，正好可以帮我把公司规模扩大起来。”
电话声音有些?大，这?是梁言当助教赚的第一份工资，给爷爷奶奶配的智能老年机。
他听到梁恒说有新的发展中的女人，整个人愣住，骨节被攥的泛白。
“行，我梁敬章没你这?个儿子！梁家的儿媳妇只有崔青这?么一个。”梁敬章气得?挂断了电话，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奶奶给他拍着背顺顺气，但没想到越咳越厉害，直接吐出来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梁言被吓坏了，拿着手里的毛巾就跑到梁敬章身边，手发抖地擦着他嘴角的血。
“爷爷，爷爷，你咋了，你别吓我和奶奶！”梁言从裤兜里掏了两次才把手机拿出来，连忙打了120求救电话。
外面还下着雨，虽然医院离得?近，但120救护车出车到这会?有好长一段时间。
“奶奶，你快把爷爷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先背着他去打车，您慢慢来医院，注意安全！”
梁言拿了件防雨的厚外套，披在梁敬章身上，奶奶帮衬着把人背到少年后背上，他勾紧梁敬章垂着的腿，跑了出去。
爷爷奶奶家虽然在市中心，但是因为是老城区，所以车流量并不多，尤其是刚刚下了一阵大雨，梁言在马路上没有拦到出租。
少年发了急，背着梁敬章往比较繁华的街道跑去，肩膀蹭上了爷爷嘴角的血。
终于，打到了出租车，往医院赶去。
等送梁敬章进急救室，梁言整个人浑身发着抖，手指尖麻木哆嗦着，眼睛像是不会?眨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快看透了。
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
梁敬章从急救室被推出来，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跟他说是突发性脑溢血，现在情况还不稳定，需要观察。
奶奶打电话叫了崔青过来，两个人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奶奶年纪大了，晚上陪护是崔青在这里守着，梁言陪着奶奶回了家，别让另一个老人再出事。
住院第二天一大早。
梁言带着煲好的粥和早饭来了病房。
崔青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身上连个毯子都没盖。
梁言看着妈妈眼皮下覆上厚厚一层青灰色，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他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崔青身上。
动作已经很?轻，还是把她惊醒了，梁言坐到旁边，看着仍然闭着眼的爷爷。
“小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不多睡一会?。”崔青把外套拿着盖到腿上。
梁言实在不忍心看见她这个样，开口说道：“妈，你今天回去睡会吧，这?里我守着，别爷爷还没醒，你身体就垮了。”
崔青看了眼梁言，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梁敬章，叹了口气：“行，那你好好看着，爷爷有什么事，立马找医生。”
梁言点点头。
一直到下午，他坐在病床前，看见爷爷醒了过来。
“爷爷，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你等下，我去找医生！”梁言立马站起来想往外走，但被梁敬章的咳嗽停住了脚步。
梁言回过头来，看见梁敬章看着他：“怎么了爷爷？”
他看见老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指着梁言攥在手里的手机。
梁言把手机翻过来，看到梁恒打过来的电话，立马接了起来。
“喂！爸，爷爷醒了！你快过来！他想见你！”梁言声音带着点颤。
梁恒在那边说道：“爷爷醒了？那就好，小言，爸爸这边要见个特别重要的大客户，那个单子不能丢，你先陪着爷爷！”
梁言听到这，眼神里竟然生出了几丝恨意：“爸！你就不能把你那些所谓的单子放弃，真那么有必要吗？！”
还没等梁恒说话，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波动起来，把梁言吓得?瞳孔一震。
“爷爷，你别激动，你想说什么？”
他看见梁敬章嘴巴在动，立马凑过去，模模糊糊听见了一声。
“手……”
梁言看着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情绪失控地说着：“爸！你快来！我求求你了！”
梁恒语气也有点焦急：“我现在真的过不去，我谈完立马就去，小言，你先去找医生，快！”
梁言看着屏幕的通话记录，开了免提：“我开免提了，你跟爷爷说。”
梁言把接通的手机放到爷爷手里：“爷爷，我爸就在这，你先听他跟你说，我去找医生！”
他刚起身，爷爷掌心的手机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梁言膝盖直接顺势跪在了地上，捡起来放到他手里。
少年扶着床边起来，看到了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爷爷手垂落下去，手机又摔到了地上，里面还传来梁恒“喂”的疑惑声。
梁言木讷住，双腿像是灌了铅，哪怕迈一步都迈不开，整个人像是失了魄。
这?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不可控的大事，梁言从小到大都走的太顺了，什么都能用钱解决，哪经历过磨难，亲眼看着爷爷的去世让他直接崩溃在病房里。
应照离听他讲完，整个人也是属于怔住的状态。
梁言语气平静地异常，像是死海上漂浮着的人，淡淡道：“后来我读一本医学期刊，书上说，人在临死前最希望的就是抓住挚爱至亲的手。”
应照离喉咙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刚刚还在忍着，想安慰梁言，听见这?句话却直接情绪崩了。
其实梁爷爷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手机，想要梁恒来看他，他只是想在临走之前，握住自己小孙子的手。
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如此，黄泉路上即使自己一个人走，也不孤单了吧。
应照离泪珠落在梁言的睡衣上，浸湿了一片。
“我——，我没有”梁言泪从眼中漫出，他嗓音里全是后悔与愧疚，发了颤：“没有抓住他的手，我亲眼看着爷爷的手垂落下去。”
应照离伸手把他眼泪抹掉，这?是梁言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原来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少年也会?崩溃。
“离离。”梁言抱紧她，把头埋在应照离肩窝处，她感受到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积存在里面：“爷爷会不会?怪我，怨我一点也不懂他。”
作者有话要说：裁崽：呜呜呜呜心疼死我梁学长了！
今天开了运动会，好热好热好热！收到了两杯奶茶，喝了西瓜，次了无骨炸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