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
两个人到了新基地附近,这地方偏向市区边缘,很难找,一路打听了三、四个人才摸到这来。
中午吃的饭已经消化的差不多,应照离看到旁边正好有一家米线小馆,荒郊野地的,就只有这么一家吃的,如?果错过,可能就一直饿到晚上回酒店了。
店面简陋的有些劝退,小小的一家店,门是老式木质的,窗户的玻璃上贴着红色的不干胶贴印的“碗碗香米线”,因为年久已经翘起了边,氧化成深黑红,太阳一照,油光锃亮。
应照离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干瞪了下眼,看着旁边的梁言,合身剪裁的定制西装,干净熨帖好,整个人散发着精致斯文的气质,跟这米线店简直不能联想到一起。
“吃不吃饭?”梁言冷不丁地蹦出这句话。
应照离眨眨眼,迟疑了一下,问到:“在这吃?”
“我看这只有这一家店,估计附近的工人都会来这吃饭,凑合一下吧。”梁言以为她是嫌弃这里的环境,开口劝到。
应照离点点头,“嗯”了一声。
推门进来,
屋顶的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扇叶积了一层污垢,风速很快,形成了金褐色的虚影,像是石头扔到水里从中心泛起的一圈圈水波纹,将闷热的风吹出去。
摆了七八个矮小的木桌,一个桌子放着四个马扎,桌面上倒是擦的干干净净,不怎么显脏。
几?个中年男人围了一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地哄然大笑,长相似是一个厂子里加工出来的,黝黑的皮肤,深陷的眼眶,布满褶子的脸上带着属于普通人的沧桑感。
再往里靠靠是店家的厨房,两个人点了两碗米线,找了张桌子坐下。
梁言将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坐到马扎上,因为个子太高,显得有些突兀,两条长腿屈起来,膝盖都高过了小木桌一大截。
应照离胳膊抵在腿上,托着腮,细白的手指无聊的敲着脸颊,观察了周围一圈。
挨着厨房的角落有个劣质的布帘子,透着光,风扇一吹跟着嗦嗦的响。里面放着一个小课桌,比较破旧了,应该是学校不用替换下来的,小孩子在拿着削好的铅笔认真做题,做不出来的时候,偶尔戳一戳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丝毫不受外面一群人闹哄哄的影响。
“来咯,原味米线不加辣,慢用。”店家带着围裙,把两碗米线端到桌子上,直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应照离拆开筷筒里放的一次性筷子,挑起几根米线吹了吹,吃到嘴里。虽然卖相不好,味道还是很不错。
“诶!厂子里新来了一个大老板,似要搞什?么批量的工程,真来塞,听说还是跟小日本合作撒。”
“是咧是咧,这两天累死个人咯!”
“你说就那皮薄的,人家削哒哒才会要勒。”
“那壁挂炉子现在都插烂糊,饿可不敢自个儿用。”
“搛菜搛菜,吃饱喝足回家睡大觉去。”
……
两个人低头吃饭,听着隔壁桌一群人饭后唠嗑,虽然说的是苏州方言,有些听不懂,但?根据一两个词也?能确定了他们就是新基地的厂工。
梁言怕直接过去问,会让他们起疑心,还是默默把饭吃了。
因为米线太多,应照离吃了一半已经感觉到了饱腹感,风扇的风还在嗖嗖地吹着,她没注意,一根头发丝掉到了米线碗里。
再低头吃的时候,才发现的。
她用筷子夹出来,放到一边,本来打算就这么不吃了,梁言看着她开口说到:“给你换一碗吧。”
“不用,别浪费时间了。”应照离回到。
梁言看着她碗里还剩很多,将自己的往对面推了推,将应照离那碗端到了自己面前,语气里带着温柔:“你吃我的。”
应照离看着换过来的米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在意怕饭不干净,自己会不愿意吃。
她低着头,拿起筷子,垂眸轻笑了一声,眼眶里起了雾气,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小声嘀咕道:“一根头发算什?么……”
声音被周围吸溜吸溜的喝面声掩盖,到底是没让梁言听见。
从店里出来,天色微微露出了昏黄。
他们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那群厂工嘴里提到的电热壁挂炉生产新基地。
工厂很大,大门是自动伸缩门,还亮着灯的只有旁边的保安亭,一个看门大叔在呼呼地睡着觉。
周边的围墙很矮,也?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可能是因为刚建起来的缘故。
梁言把西服外套脱了下来,挽起衬衣袖口,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单手解开两颗领口处的扣子,侧头看着应照离,笑容中竟带了点没见过的痞气,声音低低的:“翻过墙吗?”
应照离眨眨眼,发了几?秒的愣,呆呆地说:“没有。”
梁言:“带你干次坏事。”
男人绕到她背后,胸膛抵到应照离肩膀处,胳膊穿过腰间,把宽大的西服外套系到应照离身上,在前面打了个紧紧的结。
应照离被梁言轻轻松松地单手扛到了肩上,她攀上围墙,坐在上面等着他翻过去,然后接自己下来。
两个人在厂子里四处逛了逛,重要的地方都落了锁,只发现了一处堆废品的地方。
应照离走进,看见报废材料里扔着一个完整的电热壁挂炉,外观什?么的都没问题,她走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是因为忘记提前做接口才扔掉的。
“有些奇怪。”应照离皱了皱眉,脱口而出。
梁言问道:“哪奇怪?”
应照离又?仔细观察了壁挂炉,从底部伸手摸了摸材料的大概厚度,弯腰捡了地上堆的废料,也?测了测厚度。
“外面的壳子有些薄,一般的电热壁挂炉是采用的传统304不锈钢,质量更好一点的商家会用食品级合金不锈钢,但?他们制作的比传统不锈钢还要薄一些,废弃的边角料和这个扔了的壁挂炉厚度一样的。”
应照离不紧不慢、思路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疑虑。
她高中的时候,有一年的冬天太冷,下的雪快到了人小腿处,好几周都没化完,应裕闻实在是舍不得应爷爷、应奶奶受冻,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要是感次冒、生个病,熬过一个严冬真的太艰难,就给家里装上了电热壁挂炉。
那是应照离长这么大以来,过过最?暖和的一个冬天,几?乎天天围在那,白色的电热壁挂炉,被她摸了不知多少遍。
一直到搬家,才把它丢了。
梁言蹲下细细看了看,用卫生纸包着,将一块小的边角料装进了裤口袋里。
他站起来,嘴角勾笑,挑挑眉,自信地说道:“江凌行的位置坐的太久,该换人了。”
“啊?”应照离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扯到江凌行。
梁言屈起食指的骨节,敲了人额头一下,轻轻的,像是在逗猫:“信号传递原则都忘了?”
金融里有个信号传递原则,是指行动可以传递信息,比公司的宣告更有说服力。
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一个人的作为通常比天花乱坠的巧言更具有说服力。
江凌行大肆宣传新项目,还和海外企业达成合作,但?产品却偷工减料、粗制滥造,其中的巨额利益只会收入了他的囊中。
这种片面追求利润最?大化,太容易导致企业产生短期行为,步阳晖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企业干出这种事。
应照离开心地说道:“抓住他这把柄,就算找不到步老先生,我们也能有资本跟阳晖谈判了!”
“嗯,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梁言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宠溺。
他没有问她问什么会对电热壁挂炉知道的这么清楚,只是用夸奖和赞美的话填满了疑问的空缺。
应照离羞于开口的东西,梁言从来没有问过。
天色已经很晚,两个人随处转了转,又?拍摄了一些新基地的照片,翻.墙出去回到了所住的酒店。
今天的收获虽然不小,但?是走了一天的路,回到房间后,累的应照离洗完澡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
梁言起床收拾好东西,并没有去叫应照离。
自己一个人吃完早饭后,捎了一份苏州地道的小吃回了酒店,去敲她的房门。
“叩...叩...叩”
应照离刚睡醒,这一觉睡到了九点,连忙爬起来去洗漱,正刷着牙,听见了卫生间外传来的敲门声。
她含着牙刷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梁言看着眼前的人,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膀和胸前,未着一点妆容,一双媚丝眼半眯着,似乎是没睡醒,穿了一件紫色吊带丝绸睡裙,雪白的颈部暴露着,性感又?慵懒。
男人看见她含着牙刷,嘴角边还有牙膏起的白色泡沫,大清早的,这画面实在是冲击力太大。
“咳...咳,你要不先换个衣服。”梁言声音有些低哑,别扭地说道。
应照离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就穿了个吊带,胸口处空荡荡的,顿时一股热意直烧到耳后根。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梁言:这女人就是故意勾引我。
裁崽:穿成那样都能忍住,你是不是不行?
梁言:?
今天和学弟学妹们一起聚了餐,当了他们一年多的班助,说的话好令人感动。但敬酒这事难倒我了,淦,十分丢脸,今天是喝饮料喝吐了的裁裁。
感谢新来的西柚宝贝!感谢新收藏的小天使们~
信号传递原则借用了公司金融学里的知识,那个苏州方言很拉跨,我也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说,就简单查了几个词。
意思如下:
来塞:厉害
削哒哒:傻乎乎
插烂糊:敷衍了事
搛菜: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