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张嘴,只是静静的倚在他胸膛上,呼吸匀称,浓密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最后合上了眼睛。
梁言看着怀里的人,扑哧一声,从胸腔发出细碎的气息,有点无奈:“这都能睡着。”
他搂住她的腰,单手将西服扣子解开,脱下来给她披在身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贺予华打了电话过去。
—
而另一边的贺予华,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醉、我没醉!”吴樯一边歪歪扭扭的在路上走八字,一边随口嚷嚷着。
林归梦看着他嘿嘿的笑,朝着吴樯的脸就伸过手去拍了两下:“你没醉,认识我是谁吗?”
“那必然认识!”
“那我是谁?”
吴樯定住,歪头睁大眼睛盯着林归梦,突然大叫一声:“你是亚索!嘿嘿,面对疾风吧!bia!”
林归梦笑的特别诡异,装出一副口齿不清的样子:“我才不是亚索,我是游乐娃子,你登基(level)不够,哼,虾兵蟹将,猜错啦哈哈哈哈哈!”
贺予华看着旁边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两个醉鬼,心里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早知道喝啤酒,大家一起醉晕过去算了,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给他们收拾这些烂摊子。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觉得肩膀一沉,贺予华转过头去,两只桃花眼毫无防备的撞上吴樯笑的怕是要开花的脸。
“……”
吴樯一把搂住贺予华的胳膊,开口叨叨:“小河马,小河马,你真的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小贺,不、不,小华!小华啊,你说,你明明是个挺、挺聪明伶俐的小伙子,怎么就是从来不会自己给你那些外国朋友团写信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云斐高三一年替你写了多少篇作文……李华啊……”
贺予华满脸黑线,他绷不住平日的温柔形象了。
他怀疑他到底做错了,才会大晚上不睡安稳觉,在这里看着牛鬼蛇神共舞。他一把将矮自己小半头还扒拉自己的吴樯挪开,不耐烦地发出声音:“林归梦!你找了个什么玩意?我从小给你灌输的审美教育呢?你不能这么折辱我吧,你说要找个乖乖的小男孩,你就这么答应我的?”
吴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扒拉了,继续朝前走,嘟嘟囔囔:“云斐啊,哥给你出气了哦!哎!前面那女的!”
林归梦听见,猛地回头,吴樯看到她的脸,皱起眉毛,向前一指:“吴云斐!你不好好上学你来这干嘛!熊孩子你也来喝酒?!”
听到这一声喊,林归梦也一惊,赶忙挺直腰板严肃的说:“嗯?哪有?你赶紧送她回去!小姑娘三更半夜可不能在外面鬼混!”
贺予华无语望天:这到底是谁现在在鬼混?猛地听见一声闷响,便眼睁睁看着吴樯一脚没抬好,直接摔进了路边花坛。
吴樯摸索着,然后死死的抱住了花坛中央的一棵树,用手掌满足的蹭了蹭。
然后又皱起眉毛,大喊:“云斐啊,最近学习不要太辛苦啊,手都变粗糙了呢。”说着,又站起身来,围着树傻愣愣的走了一圈,一巴掌拍上去,笑的特别欠揍:“吴云斐,你哥哥我关心归关心你,但是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你看看你,又黑又瘦,咱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要是嫁不出去了,我可不能养你。嘿嘿,我得养你嫂嫂!”
贺予华皱了皱眉,尝试着询问一下林归梦:“吴云斐是谁?他为什么对这一棵树讲那么多——”他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又开口说到:“骚话。”
林归梦哈哈一笑,极为热情的招待到:“云斐那不在哪呢吗,他亲妹呀!正好,你也去打个招呼,嗨——嗨”
贺予华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想念祖国出租车的运营形式,德国的出租车为什么那么多规矩,还得预约。
他只想把他俩绑在一起扔在车上再也不管了,要是再过那么一小会儿,这俩人铁定就要一起围着某个古建筑楼说发现原子.弹了。
贺予华一点也不想半夜被警察请去喝茶。
嗡——嗡——嗡
手机规律的震动声从贺予华口袋里响着,他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并跟着前面两个祖宗。
贺予华:“喂?怎么了?”
梁言:“喝醉了一个。”
贺予华皱了皱眉:“你喝醉了?”
“我喝醉还能给你打电话?”梁言传来的声音带着点轻笑:“应照离醉了。”
贺予华一脸诧异:“啊?怎么可——”
话还没说完,前面两个人已经勾肩搭背准备过马路了,贺予华连忙追上,制止住他俩。
“反正我车钥匙在你那,自己找个代驾回来吧,挂了挂了。”
梁言撇了眼挂断的通话页面,退出叫了代驾。
他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应照离,掖了掖她的裙角,抱着她出了酒馆。
梁言走得很慢,但是步子大,没一会儿就到了车的旁边。
他开开车门,弯腰将应照离稳当的放到车座上后,自己也抬脚坐了上去。
—
到家后,梁言把应照离抱回了卧室,下楼去拿贺予华准备的醒酒汤,端了一碗上去。
他坐到床边,把应照离扶了起来,单手往她嘴里慢慢灌完,然后拿卫生纸擦了擦她的嘴角。
梁言看着应照离脸上除了嘴唇还比较完整的妆面,突然愣了。
女孩子是不是要卸了妆才能睡觉的?
他神色复杂,环视了一圈房间,整整齐齐,好像并没有什么应照离的东西,然后视线落在了化妆台上仅有的几个小瓶子。
梁言抬脚走了过去,幸好这些分装瓶都细心的标了标签,他拿起标着卸妆水的按压式瓶子回到床边。
弯腰对着应照离的脸,按下了喷嘴。
“咳…咳…咳!”
应照离隐约感觉到卸妆水直接糊在了脸上,有些甚至伴着呼吸进了鼻腔里,呛得她直咳嗦。
这哪是卸妆,这是事后谋杀吧。
“……”
“抱歉,我并没有给人卸过妆。”
梁言说完沉默了几秒,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抽了几张抽纸,叠成小方块,对着喷了几下,等纸全部浸湿,他凑近,用手固定好她的头,一点一点擦着应照离的脸蛋儿,擦了个差不多,他把瓶子放回到梳妆台。
回头发现应照离背过了身子,梁言将她鞋子脱掉,然后去拿她手里抱的西服外套,没想到被抱的死死的,还拧着眉头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他放弃挣扎,看着睡着的她,不禁笑了一声:“真是个麻烦。”
梁言给应照离盖好被子后,起身出了卧室。
没过多久。
浴室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热气笼罩起肩宽窄腰的身材,隐约透露出八块腹肌和流畅的人鱼线。
梁言抬手按压了洗发水,在头发上均匀的打出泡沫,他闭着眼,水流划过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给嘴唇渡了点温度。
梁言眼前漆黑的空白被应照离的脸填满,不禁想起了酒馆里那个荒唐的吻,摸了摸唇角。
他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和她谈起这事儿。
自从考上研以后,梁言并没有再谈过女朋友。也没那个心思谈了,不是忙学校的项目,就是工作的实习。
这次出国,意外地遇见了自己学校的学妹,还是个挺大胆的主。
他对她有好感,好感值还并不低,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对方提出在一起,梁言未必不会答应,在一起两三个月腻了也就分了。
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对待应照离。
一是因为她是贺予华的朋友,客观条件上他不能干出这么没良心的事。
二是梁言主观上根本没有把应照离和原来谈过的归为一类,他不想伤害她。
梁言洗完澡,回了卧室。
打开了看到一半的海涅诗集,静下了思绪。
他临睡时也没定闹钟,睡到了自然醒。
第二天早上。
梁言睁开眼,坐直身子,瞥了一下旁边的手机,快九点了。
他换上件白T,穿了运动裤,洗漱完后不紧不慢的下楼。
看见餐桌前的贺予华,走过去坐下。
贺予华:“第一次见你起这么晚,快吃饭吧。”
梁言:“忘定闹钟了。”
他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吃着,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呢?”
贺予华顿了几秒:“你说照离他们啊,早吃完了。”
“哦。”
“对了,你西服外套照离给你放客厅沙发上了。”
梁言点了点头,嘴角有些上扬。
这是要一直躲着他?
两个人安静的呆着。
没多久,贺予华正玩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下,他笑笑,然后把微信聊天页面放到梁言面前,给他看。
“你看,聊谁谁到,他们刚坐上飞机。”
“……”
梁言往嘴里送的三明治突然停住,盯着页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一字一顿,尾音压着一股微恼:“坐、上、飞、机?”
“对啊,今天的飞机,一大早两个人架着还没睡醒的吴樯就走了。”
“……”
梁言没有说话,把三明治吃完后,起身到客厅拿起西服外套回了卧室。
关上门后。
他莫名有些烦躁,将外套随手扔到了床上。
愣了几秒,气笑了。
外套上还残留着昨天的香水味,梁言瞟了一眼,发现口袋里露出了一个类似牛皮纸材料的角。
他抽出来,发现是个精致的信封,还很有仪式感的用火漆印章封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