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配合地将相机打开,对准了火车窗外。
十秒过后,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脉正照进她的眼睛里,整个车厢因遮挡而暗了下来,她觉得一带远山正乖顺地窝在她脚背上。
是一只白狐狸,是眼前这个男人。
“谢谢,景色很美。”应照离对着他晃了晃相机,露出一个微笑。
下了火车,四个人从菲森小镇搭上公交车,最终到达新天鹅堡山脚下。
抬眼望去,你会发现,一切浪漫的童话都能在此实现。
“我靠,我的妈呀!迪士尼还告我侵权,这明明是它侵权嘛!!这么漂亮的新天鹅堡,迪士尼当原型了!!!”林归梦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嚷嚷道。
贺予华不能理解,于是有一说一:“迪士尼什么时候告你侵权了?”
林归梦露出了几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的娇羞表情,矫揉造作地说:“他们,他们说我长得像他们的公主。”
“……”
林归梦给应照离使了个眼色,拉着贺予华回过头来说到:“那个,好不容易来到我自己家,我和小贺去拍点合照气气吴樯,让他有点危机感,照离你先和梁言一块吧。”
“……”
梁言:“好,临走时候集合?”
“好咧。”
贺予华和林归梦坐着马车往山上出发。
而梁言和应照离选择了徒步上山,沿着树木葱茏的小山路边走边聊天,一个转弯,便看见了新天鹅堡。
鲜红的大门伫立在眼前,白色的墙,灰蓝的屋顶,以及层次明晰、高低错落的塔尖。
梁言刚抬起脚往前走去,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回头往下一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姑娘穿了一件简单朴素的方格布裙,浅亚麻色细软的头发松散地别在耳后,挎了一个小花篮,唯一的亮点——是那顶红色的花边檐帽子。
“哥哥,你女朋友也太美丽了!我帮你们拍张合照吧!”
小女孩嘴里说着德语,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梁言,看他不像德国人,又连忙指着应照离:“sister,be、beautiful,photo.”
应照离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裙子,套的白色西服外套被拿在手中,和这座基色调是白色的天鹅堡很搭配,少了烟火气,透出一股纯净、优雅。
梁言刚想蹲下解释并回绝,应照离抓住了他胳膊,悄悄跟他说:“帮个忙。”
应照离见他并没有拒绝,只是带着点冷漠地站着,于是弯腰给了小女孩一个微笑,语气带着些许明快:“好啊,谢谢你。”
她将相机交给了小女孩,小女孩从花篮里递给应照离一只蓝色的矢车菊。
应照离拿着花,和梁言站到城堡门前的正中央,两人身高差很明显,但有股说不上来的般配。
一阵微风起,将她的裙摆稍微吹散开。
应照离突然想到,这说不定是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照。
最后一张,放纵下自己。
一狠心,头歪向梁言,莞尔微笑,一张照片就这样定格在这。
“请问,这枝花多少钱呢?”应照离掖好裙角,蹲下来,与小女孩平视。
“两欧。”小女孩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二。
应照离从口袋掏出钱包,在一沓欧元中拿出五欧,盯着小姑娘的眼睛递给她,并告诉她剩下的钱当做拍照的答谢。
小姑娘接着露出甜甜的笑容,余光时不时往应照离放回口袋的钱包那瞟。
应照离眉毛上挑,这是给我机会,要让我突出善良人设?
她张开小小的手臂,似乎要跟应照离拥抱。
应照离也很大方地将小女孩搂到怀里,感受到自己外套往下压了一下,重量减轻,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透出一股得逞后的愉快。
“祝你幸福。”应照离捏了捏她的脸蛋,跟她告别。
小姑娘开心地遮了遮袖子提起花篮。
刚想离开,衣领子却被揪住了,后脖儿一凉。
“小朋友,没人教过你——”
梁言修长的身影缓缓蹲下,将她塞在袖子里的钱包抽出来,声音温和中带着训诫:“漂亮姐姐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拿么?”
这是梁言第一次在应照离面前说德语,流利的口语配上压的低沉的声线,听着既撩人又性感。
小孩毕竟是个姑娘,脸皮儿薄,浑身颤抖地转过身来。
也不敢看梁言的眼睛,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抽涕,撇开嘴,提高了下音量,眼泪哗啦哗啦往下落。
梁言整个人身子一僵,愣在那儿,神色复杂,半天吐不出个字。
来往的游客并没有插手,只是纷纷侧目,对着“欺负”小孩儿的梁言指指点点。
应照离看着此时的梁言,摇摇头轻笑了一声。
她走近之后,蹲下,握住小姑娘的手。
“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拿姐姐钱包吗?”
她抬手将小孩儿脸上的眼泪轻柔地抹掉,还是用笑容面对她。
小姑娘慢慢停下了哭声,低着头,很羞愧地带着点呜咽:“我哥、哥哥得了病,家里没、没那么多钱给他支付医药费了,我想让他好。”
应照离心突然一疼,看着小姑娘仿佛看见了儿时的自己。
顿了几秒,她起身问梁言:“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能都借给我吗,回去还你。”
梁言猜到应照离要干什么,掏出钱包递到她手里。
应照离数了数梁言给的钱,在手机便签记了个数。顺带着也把自己钱包里的钱全掏了出来。
她弯下腰,将钱卷了卷,塞到小女孩裙子上的口袋里。
“小朋友,虽然我没有权利要求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姐姐希望,这种事情呢,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应照离握了握她肉嘟嘟又粗糙的小手,流露出一丝苦笑:“没有钱、贫穷是很不好受,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姐姐只能帮到这了。”
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肿得像个核桃,她很认真地鞠了一躬,然后跟应照离说了最后一句话。
应照离走回梁言身边,将他的钱包递给他,嘴角一弯:“谢了。”
梁言:“你就不怕那小孩儿是骗你的?”
“骗就骗吧,哪个家庭条件好的会让自家孩子出来卖花呢?”应照离兴致并不高,淡淡地回道。
梁言突然有一种,就她这善良性子,不知道从小到大倒多少霉了。
可应照离并没有那么善良,这只是演的一场戏,她知道小女孩要偷钱包,只是想借小女孩的手,快速地凸显一下自己的善良。只是没想到,竟然假戏真做了。
两个人在天鹅堡慢吞吞地游逛着。
梁言:“你也学过德语?”
应照离:“嗯,大学的时候闲得无聊学的,当然,没有你那么专业。”
“……”梁言没能理解小女孩最后那句奇奇怪怪的话,说道:“那小孩儿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是个传说。”应照离说到这,语气温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听说路德维希二世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女子,是巴伐利亚的伊丽莎白公主,但公主远嫁到了奥地利,最终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奥匈帝国皇后。而这座城堡,也寄托着他对中世纪的骑士情结吧,真可惜,最后没能亲眼见证城堡的建成。”
“是挺可惜。”
“国王就是在这里被谋杀的。”应照离抬头看着梁言,一字一顿,缓缓说出:“少年国王终于逝去,骑士归来,迎娶了他心爱的姑娘。”
梁言轻笑一声,眼神中带了点温柔:“小孩儿还挺会说话。”
她低头扯起嘴角,淡淡道:“嘴甜的孩子,总会有人给糖吃。”
小女孩说的这句话,便是少年对有情人最美好的祝愿吧。
从城堡里出来后。
林归梦和应照离跑到一家店里洗照片。两个人细细挑选了一番,然后让店家打出来。
等照片的时候,应照离无聊地观赏着周围,发现还有火漆和印章,于是借林归梦钱买了个中意的,店家还好心送了信封。
天色渐暗,四个人也早早回到了家。
这两天除了新天鹅堡,还观赏了其他慕尼黑有名的景点。
有一天晚上,应照离去敲贺予华的门找他借钢笔。他先是找了自己书房,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只,可惜没法用了。
突然想起来梁言那肯定有,便往他卧室走去。
贺予华:“梁言,有钢笔么?”
梁言也没说话,抬手从书桌上拿起来递给他。
“谢了。”贺予华刚想走,顿了一下,回头问道:“不急着用吧?”
“不急,这两天我不工作。”
然后这支钢笔便到了应照离手中,她摩挲着它,盯了黑色的笔身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
很快,便到了慕尼黑啤酒节的盛装巡游的日子。
远在大陆的吴樯因为看到林归梦给他发来的亲密合照,气得当即就买了最快的飞机票,跑到贺予华家,差点把林归梦立马拖回国,最后被合力劝住留下玩两天。
如果你九月末来德国,一定不能错过的就是啤酒节。
参加啤酒节这天,为了晚上能惊艳众人,林归梦下午就拉着应照离开始梳妆打扮。
“离离,你说我这头发卷成这样好看吗?”
“挺好看,显脸小。”
林归梦卷了小弧度的卷,完成后,蓬松的头发衬的她脸蛋儿小了一圈,更加活泼了,笑起来露出两个醉人的酒窝。
应照离化完妆后回到了自己卧室。
她换上了喜欢的长裙,拿起口红顺着自己唇形填满。
“林归梦,走不走啊,你都搞一下午了!不是,就喝个啤酒至于么。”吴樯在客厅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好啦好啦,就让你等那么一会就不乐意了?你怎么不说当初我高中可等了你三年!”林归梦马上开始对他瞪眼。
“行,等你一辈子都乐意。”
五个人到了啤酒会场后,在啤酒帐篷里喝了一会儿。
帐篷里有一眼可辨的巴伐利亚民俗服装,比如穿着马甲连衣裙配上短款泡泡袖衬衫和围裙的德国美女,还有“H”形背带皮裤配衬衫的男人。
这其中,不乏助兴演奏的乐队调动气氛,是狂欢该有的样子。
喜欢凑热闹的林归梦和吴樯玩嗨了,林归梦非要拉着吴樯跑去别处玩,要去看舞蹈游街,要去坐摩天轮。
应照离没办法,只能让小贺跟着他俩,别醉倒在外面。
另一边。
梁言一个人在那喝酒。
有几个德国美女围过来跟他碰杯,他都委婉地拒绝了。
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坐那看乐队演奏的应照离,一身复古红丝绒裙子,衬得皮肤冷白,偏偏又配上黑色长卷发,性感妩媚的劲儿丝毫不差的展现出来。
应照离杯里的啤酒已经见了底,还是第二杯。
梁言走了过去,坐到她旁边,吸入鼻腔的空气中,带着点生人勿进的味道,十分清冽。
他看应照离桌上一点食物都没有,问道:“你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光喝酒对胃不好。”
应照离见他过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扭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舔了舔嘴唇,语气有些玩味:“我想吃——”